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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願 第355章 心神驟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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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沐炎麵無表情,眸色死寂,應老白:“我知道。”

“但我也要知道,媽媽去找沈大,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話落,沒有一絲周旋的餘地。

老白沉默。

過了一會兒,陸母推門出來了。

她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態,重重歎了口氣,眼瞼浮腫,腳步蹣跚。

陸母坐在樓道裡那輛舊電動車上,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

樓上,陸沐炎看著陸母掏出了手機,按下撥號鍵。

“喂,趙姐”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沉重的咳嗽:“你今天能幫我請個假嗎?”

陸沐炎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陸母對著電話那頭,聲音卑微:“趙姐,你上次說的那個看事兒挺準的人…在哪兒啊?”

陸沐炎心道:“現在,便要和趙姨一起去找沈大了吧?”

老白卻聲音平靜,提醒:“你沒錢,怎麼去?”

陸沐炎一愣,眸色劃過一抹慌亂!

那邊,陸母已掛了電話,騎著電動車駛出小區。

陸沐炎急忙小心翼翼地追出去。

車輪碾過地上的水窪,泥漿濺起,打濕了陸母腳上那雙發黃泛舊的涼鞋。

陸母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雙腿緊緊靠攏。

那遠去的背影,與平日裡和陸沐炎爭吵時的堅毅判若兩人。

遠遠看去,隻剩下一個裹在藍色雨衣裡、在雨中搖晃的、形單影隻的身影。

陸沐炎望著那背影,喉頭一緊,眼眶瞬間紅了。

她猛地轉身,眸色血紅,一言不發地快步往回走。

老白疑惑:“嗯?”

陸沐炎沒有回答。

她快速上樓,開門,利落地換上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色衣服。

抓起一把黑傘,從抽屜裡取出積攢的鈔票,甚至順手拿了幾根火腿腸。

隨即,立刻下樓,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報出沈大家的方向。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十分迅速。

卻…難掩她心內的慌亂。

車上,陸沐炎麵色閃著懇求,纖手緊握錢包,對司機說:“師傅,我包您的車,您彆走,今天就等我,行嗎?”

師傅並未多言,豪爽答應,聲音粗獷:“行,小姑娘,坐穩!”

計程車啟動,雨刷“吱吱”作響,按照陸沐炎的吩咐,七拐八繞,到了沈大家附近。

陸沐炎下車,將傘壓低,掏出火腿腸,踮著腳走向沈大家院子。

大門依舊敞著,彷彿在等待誰的呼喚。

就像是早就預演好了一般,她動作利索而迅捷,小心地將火腿腸喂給那隻純黑的土狗。

黑狗嗅了嗅,竟不叫喚,反而衝她友好地搖了搖尾巴。

嗯這招有效。

就在老白驚歎於她的佈局,感受著她翻湧的心緒時…

一股奇異的力量,自她下丹,緩緩流淌而出。

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久違的運籌與從容。

恍惚之中,彷彿找到了某種回歸的力量

這感覺,甚至破天荒地讓老白都為之微微一怔…



不多時,身後傳來電動車顛簸的聲音。

陸沐炎急忙退到沈大家一側的牆角樹蔭下。

剛隱去身形。

下一幕便如針紮一般,闖入陸沐炎眼中。

趙姨騎著車,後座上坐著母親。

母親瘦小的身子蜷縮著,塑料涼鞋的腳麵,不斷被濺著腥臊的泥漿。

陸沐炎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趙姨停好車,揚聲說道:“喲!今兒沒人排隊,咱進去!”

兩人進門。

陸沐炎湊近牆角,隻聽門內隱約傳來對話。

忽的,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對麵屋子傳來:“唉,唉!”

沈大衝著狗窩喊了句:“黑娃!有人來咋不知道叫哩!”

陸沐炎聞言,下意識縮了縮傘,似乎生怕被那狗嗅到什麼。

隻聽沈大笑著說:“進來吧,我姓沈,街坊鄰居都管我叫沈大……”

三人往那屋內走,談話聲變得模糊。

陸沐炎遲疑片刻,又掰斷幾根火腿腸,引著黑狗的注意力,悄聲靠近那間屋子,凝神細聽。

屋內,陸母激動的聲音傳來:“您說的真準…沈大,我、我當年難產,生下她的時候真真是九死一生啊…她爸走了,一閉眼享福去了!剩下我,哪像現在能有個什麼產房啊?”

“可憐我那條結婚蓋的大紅床單啊…整個床單都被血浸透了,那血紅都滲到褥子裡,洗都洗不掉……”

陸沐炎渾身一僵,呼吸停滯。

此刻,陸母像那日一般,聲音帶著哽咽,粗糙的手指胡亂地在臉上抹著,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我娘給我找了接生的,疼了兩天兩夜啊…接生的都睡過一覺,倆人換班兒過來!唉!終於是生下來了…生下來了…”

“我…我就想著啊,我家寶貝閨女喲…算是浴火重生啦,是不是?我也算是有個寄托了啊…她爹那兒,我也能交代了,是不?”

“嗬嗬…咱娘倆兒啊,都是浴火重生。我也沒文化,就取了個‘炎’字兒…就叫陸沐炎!”

陸沐炎怔怔地聽著。

心跳,沉悶地撞擊著胸腔。

一下,一下

陸母繼續訴說著,聲音裡充滿了自責與辛酸:“也是怪我…我忙著上班,白天在廠裡,晚上出去給人家開車賺外快,一個人乾兩個人的活…晚上回家,她都燒得嘴角起沫了…”

“可憐…我媽也沒辦法多幫我帶孩子…我真是恨我自己!為了給她治病,我把她爸給她留的地和房子都賣了…才勉強治好…”

“沈大,你不知道,我這麼多年,我欠了一腚的債,我好不容易還上了,貸款個小屋給咱娘倆趴著……”

“我、我不求她多上進多有出息,她就在醫院上班,安安穩穩的,我一輩子不認識什麼人,到哪兒說話都不頂用…”

“我就想著了,她進醫院去,這以後即使是身體出了什麼事兒,醫院也有同事,能說得上話,是不是?”

屋內沉寂片刻。

屋外的陸沐炎,呼吸隨之停滯。

聲音再次響起,沈大問:“你識字兒不?這八個字兒,你都認識不…”

陰雨綿綿,屋內的聲音壓抑而沉重。

陸沐炎站在一側屋外,麵色蒼白如紙。

每一字,每一句彷彿都化作冰錐,刺穿靈魂。

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手上握著的雨傘,傳來細微的顫栗聲。

她一手緊握著另一手,企圖通過這樣的形式強壓下這股即將崩潰的決堤感。

屋內,陸母道:“我哪有時間做飯啊…”

沈大道:“…煙火氣!…紅燒肉!食補!衣服啊,都往紅色的靠!”

“至於工作麼,她……”

驀地!

屋內有刺耳的退凳子聲!

陸母急急道:“啊啊啊是,是是,我我這就打電話問問她三舅…!”

陸沐炎心內一驚,急忙閃身躲到院外!

下一刻,陸母站到外麵打電話。

“喂,三哥!”

對麵明明看不到她的臉,但陸母臉上仍擠出一個訕訕的、近乎諂媚的笑容,聲音帶著討好:“三哥啊、我、我家小丫,她、她不是在你那醫院裡實習嗎?”

陸沐炎躲在角落,看著母親那陌生而紮眼的笑容…

隻覺得

心臟處,疼得昏沉,一股熱血湧上頭頂。

胃裡翻江倒海,惡心感陣陣襲來。

她強忍著,繼續聽下去。

陸母左耳接電話,又換到右耳,緊張地來回踱步:“不不不三哥…”

陸母另一隻手死死擰著衣角,忙不迭地說:“不打緊,不打緊三哥…工資無所謂…”

忽然,陸母臉上綻開如釋重負的笑容,長長舒了口氣:“沒、沒事三哥,能去就行,能當個文員就心滿意足…”

陸母又連連點頭,眉間的川字紋似乎都舒展了些,眼角炸開喜悅的紋路:“哎,哎!好,好三哥,謝謝三哥!”

陸母再勾著腦袋,激動地拽著衣角,來回踱步:“哎,哎!好,好,謝謝三哥!”

話落,陸母整了整衣服,麵上喜色濃烈,又重重舒了口氣,轉身走回小屋。



屋內再次傳來幾人對話的聲音。

陸沐炎站在原地,眼睛仍死死的盯著陸母離去的位置。

水泥地上,是陸母焦急難耐,來回踱步的點點泥腥印。

她麵色慘白,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眼睛瞪得通紅,模樣駭人!

陸沐炎腳下踉蹌一步,搖搖欲墜,彷彿隨時會昏倒在地!!

驀地。

老白的聲音如同警鐘:“說到符了,撐下去,你親自去聽。”

陸沐炎驟然回神,強穩住心神,再次挪到牆邊。

雨幕朦朧,院內燈火昏黃。

沈大的聲音傳來:“今天,我就把改命的方法告訴你……”

“真正的改命,就是靠近自己的喜神,遠離自己的忌神!”

“跟水有關的全都不要接觸!跟火有關的……”

陸沐炎聽著,回憶著離宮眾人的點點滴滴。

心內,彷彿捕捉到了一絲靈光…

一股奇異的炁,自下丹田處盤旋升起…

而沈大周圍,空氣似乎微微凝滯。

一股莫名的力量隱隱流動。

這股力量並不顯得熾熱或威脅,反而散發著一股祥和之氣……

沈大幽幽說道:“…我能給的,就一個符,你拿去。”

“這符,你戴著彆離身,最好是隨時提醒自己,看到這符,就想到要給你女兒往火屬性靠!”

這話落下,陸沐炎心底最後的那點僥幸…

也徹底熄滅了。

因為她清晰地知道,這老頭說的,和那天解釋的一樣——

他看出了母親的執念性子,才選了這麼一個迂迴的辦法,給她一個看似確切的“抓手”…

他確實…沒有說謊。

屋內傳來窸窣聲,三人作勢要出來。

陸沐炎急忙跑出去,再次躲到門外的樹後。

她又看到了。

又一次,眼睜睜看著母親露出那種…

卑微到骨子裡的神情,為她委屈求全的可憐模樣。

那近乎於下等人般的低賤姿態……

陸母不住地點頭哈腰,慌亂地報出自己的手機號碼,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皺巴巴、浸著汗漬的零錢,雙手顫抖著,拚命往沈大手裡塞。

陸沐炎隻覺得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呼吸停滯。

全身,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每一寸肌肉都在痙攣。

大腦一片空白,唯有尖銳的耳鳴在顱腔內瘋狂嘶鳴,刺得她太陽穴陣陣抽痛。

她站在原地,隻覺得天旋地轉。

腳下的土地彷彿在向她撲來,正張開口子要將她吞噬。

那邊,陸母和趙姨套上雨披,千恩萬謝後,騎著那輛破舊的電動車,搖搖晃晃地消失在迷濛的雨幕深處。

沈大臉上掛著那抹程式化的笑,走到大門前。

伴隨著一聲陳舊木軸轉動的“吱呀”聲,將門關上,也彷彿關上了陸沐炎最後一絲僥幸。

下一刻!

“噗——!!”

陸沐炎猛地彎下腰,一口滾燙的鮮血從喉間噴湧而出!

心神驟損!!

殷紅的血點瞬間濺射在潮濕的泥地和老樹皴裂的樹皮上,如同絕望綻開的殘梅!

濃烈的鐵鏽味充斥著她的鼻腔和喉嚨,太陽穴突突狂跳,像是要炸開一般!

陸沐炎勉強用手撐住身旁冰冷粗糙的樹乾,整個身軀搖搖欲墜,彷彿風中殘燭。

雨傘,早已掉落在地。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打濕她的頭發,緊貼著頭皮。

衣衫濕透,刺骨的寒意瞬間鑽入四肢百骸,讓她渾身控製不住地戰栗、發麻。

老白的聲音再次響起,那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幾乎被雨聲淹沒:“我能感知你母親的去向,跟著趙姨暫無大礙,先回工廠…穩住心神。”

雨幕淒迷,天地間彷彿隻剩下她一人。

她扶著樹乾,劇烈地喘息著。

每一次深呼吸,都帶著胸腔撕裂般的痛楚,試圖壓下那翻江倒海的眩暈與惡心。

……

計程車內。

狹小的空間裡彌漫開一股不容忽視的、甜腥的血氣味。

司機頻頻透過後視鏡瞥來。

目光驚疑不定地掃過她胸前衣襟上那抹突兀的暗紅,以及她唇角擦拭未儘的血痕。

陸沐炎始終低著頭,散亂的發絲遮住了大半張臉。

唯有那雙瞪大的、布滿蛛網般血絲的眼睛

在陰影裡,閃爍著駭人的光。

她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像一尊失去靈魂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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