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您留念 第 28 章 我可以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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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去接你
臥室比他當年離開時整潔多了,
寬大的床，明亮的窗，衣帽間藏在隱形門後,
裡麵有一個二十度的恒溫櫃,
擺放著他冇有帶走的一百來雙限量版球鞋。
這裡不是青海逼仄的專家公寓，他不用把自己蜷在書房的軟榻上,
窗邊的躺椅都比軟榻的尺寸大一倍。方澈躺上去，望著江上來往的郵輪,
回想起剛纔進電梯時的場景。
說出想和孟啟澤試試時,
他確實存了看好戲的心思，想看看聞醫生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像三年前那樣再一次將他掃地出門。
“如果您現在讓我滾蛋，等我回到學校,
估計傳言就會變成，社會係院草慘遭金主退貨，”方澈用手指著自己,
意圖用誇張的言辭讓對方寡淡的臉上呈現不一樣的表情。
“聽起來好像比出來賣更慘一點？”
男人停好車，關閉發動機,
臨下車前,
終是開了尊口，“你想談就談，定下來也好。”
定下來也好？梗在喉間的玩笑話頃刻之間發了酵,
脹成一塊又餿又黏的臭抹布,
噎得人喘不上氣,
也摳不出來。
這會兒怎麼不崆峒了？怎麼還一本正經地建議上了？
方澈從後備箱拿上包，三兩步追上男人的腳步，盯著男人優越的側臉,
緩緩開口，“孟啟澤的父母挺開明的，跟您一樣是高級知識分子，他們家一早就知道他出櫃的事，如果他的家長想見麵嗯我是說，如果我和他談上了，您願意為我去見一見嗎？”
男人進了電梯，全程目不斜視盯著前方，好像方澈剛纔講的是一堆車軲轆廢話。
方澈跟上去，探出手去勾對方的小指，見對方毫無反應，得寸進尺去撓對方的掌心。下一秒手指頭被一把攥住。
微涼的觸感包裹著他的，幾乎一秒就放開，與此同時，男人往旁邊站遠了些。
長久的靜默後，不動聲色甩出一句話：“等談上再說。”
“”
有時候真的是盼什麼來什麼。第二天一早，孟啟澤就發來資訊，問他有冇有時間出來玩。
“我爸的公司發了幾張浦東度假區的暢遊票，兩天一夜溫泉自助，我叫了幾個社團的朋友，你也來吧，順便把那張購物卡給你。”
家裡空蕩蕩的，聞醫生不見了身影，廚房的蒸鍋設定在四十五度，裡麵是蒸好的玉米和雞蛋羹。
偌大的房子隻有他自己，彷彿回到了以前，聞醫生做好早飯去上班，他一人無所事事的日子。
方澈咬著玉米，問孟啟澤都有誰去。
他和孟啟澤同在天文社，不同於方澈大一時入社，孟啟澤是研一入社的，本科生和研究生之間有天然的屏障，導致兩人的交友圈並不完全重合。
孟啟澤報了幾個名字，居然都是方澈的老熟人。看來為了組這個局，孟啟澤冇少費心思。正好昨天被誤會出來賣的事還冇有說清楚，方澈問好集合的地點，穿上衣服出了門。
他住的地方距離景區比較近，在幾個人裡麵到的最早，冇有票辦理不了入住，隻好先在大廳角落的茶吧裡等一等。
茶吧供應免費的烏龍茶，桌位上配有太妃糖和攪拌棒，服務配套一應俱全。
“哥？還真是你？”一口茶冇喝完，對麵的小沙發坐下來一個人，語氣聽上去難掩欣喜。
方澈從手機中擡起頭，看清來人的臉，微微一訝。
竟然在這裡碰到徐嘉。
不同於那晚在劉思常家酒樓時穿的服務員服裝，卡其色雙排扣英倫風衣，破洞補丁牛仔，白色樂福鞋，打眼一看比他還會打扮，一點不像初中輟學的打工人，反倒像個家境富裕的年輕小開。
上次徐嘉問他要閒置的名牌衣服，他收拾出幾件不常穿的寄了過去，現在看來，他那些衣服，倒顯得有些舊了。
“我今天調休，和朋友們過來玩”，徐嘉望瞭望四周，見方澈身邊冇人，狐疑道：“哥，你自己嗎？”
“不是，我朋友還冇到。”方澈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
托聞家的福，常年生活在富裕環境，方澈對各大名牌瞭如指掌。如果冇看錯，風衣應該是aq的，牛仔褲是dior提花，鞋子上冇有標，認不太出來。
就算衣服可以穿假的或是二手的，徐嘉脖子上頭戴式的耳機，寶華偉健最新款，上個月纔出的，冇有五千下不來。
對方察覺到他的目光，摸著後腦嘿嘿直笑，“前幾天發了工資，和朋友去五角場逛了逛。”
方澈收回視線，淡淡地嗯了一聲。如果說在這裡見到徐嘉隻是有點堵心，這會兒觀察完對方的穿著打扮，心口更悶了。
不是說窮人不配高消費，而是對於一個飯店打工的服務員，幾千上萬的裝扮、人均1000的溫泉景區太過奢侈。他對彆人的錢包冇有佔有慾，心裡不爽是因為當初借給徐嘉還借貸的八萬塊錢冇有人還他。如果對方過得艱苦的也就罷了，既然有錢打扮自己，為什麼不先還錢？
這麼一想，方澈更不願意搭理他了。
“哥，你朋友一共幾個人，我這邊五個，一會兒一塊吃個飯唄？”徐嘉大大咧咧的口氣，絲毫冇察覺方澈眉宇之間的不耐煩。
“不了，你們玩你們的。”方澈說。
拒絕來得如此直白，徐嘉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嘴角擠出一抹生硬的笑：“也是，我這邊朋友都是初中畢業，和你們名牌大學生確實玩不到一起。”
可能早早混社會的孩子比較自來熟，反而是讀書多的人，分寸感比較強，彼此在自己的小空間裡剋製而疏離。歎了口氣，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釋：“你彆多想。我隻是覺得，大家彼此不認識，坐在一起反倒尷尬。”
好在景區足夠大，可玩的項目足夠多，又兼具日式園林的曲徑通幽，即使有熟人在，基本上碰不到麵。
中間聞醫生髮來資訊，問他晚上有冇有想吃的菜，下班的時候順路買些帶回來，方澈給對方回過去一張庭院餐廳的海鮮自助。
[小方塊：昨晚打電話的孟學長請我泡溫泉。]
言外之意是，今晚有飯吃了。
很快，對方發來訊息，把照片裡庭院餐廳的logo單獨截了出來，
[w：這個地方是日式溫泉。]
冇頭冇尾的一句話。
照片裡的食物是刺身料理、背景環境是白砂石組枯山水，房間是大大小小的和室，顯而易見的日式風格，用得著強調一遍嗎。他還以為對方要像昨晚一樣繼續勸他和孟學長談戀愛呢。
[小方塊：好像上高一時您帶我來過？金槍魚冇有之前好吃了。]
再早之前，聞醫生有一個病人是度假區的股東，完成一場高危手術後，病人大手一揮送給醫院幾十張暢遊票，那時醫風醫德廉潔約束不像現在這麼嚴，票分完後，聞醫生留下幾張，帶他和聞知奕來過一兩次。
可能是近些年好東西越吃越多，曾經歎爲觀止的金槍魚大腹竟覺得稀鬆平常。
接下來對方的聊天框顯示正在輸入中，大概持續了五六分鐘，也冇見發來內容。方澈把手機放進防水袋，轉身下了水。
“不對誒，日式溫泉不應該光著身子泡嗎？你們一個兩個穿泳褲是幾個意思？”說話的是蘇原，被孟啟澤叫來一塊玩的小夥伴。
和國內大部分的溫泉浴不同，這家溫泉浴場把男賓和女賓完全分隔開，中間以圍籬矮牆相隔，私密性非常好，不必擔心被偷看偷拍。說話間，湯池對麵幾箇中年男性裸著身子過來了。
“照你這麼說，好像彆人都冇穿衣服”，張景往四周望瞭望，手指拽著自己的泳褲邊沿，要脫不脫的：“但是孟啟澤和方澈都穿了，會不會有什麼彆的講究？”
張景是那種一板一眼的工科生，看得出家庭條件一般，平時也很少高消費，自從來到景區，基本都是彆人怎麼做，他就跟著怎麼做。
“你們要不要脫？”張景收回視線，看向孟啟澤。
孟啟澤臉一紅，“看小澈的意思，小澈脫我就脫。”
皮球踢到自己懷裡，方澈腦袋有些懵。
他不是冇泡過日式溫泉，也不是不知道應該赤著身泡，但是因為孟啟澤的緣故，他冇有辦法毫無負擔把自己脫光。
身邊都是直男也就罷了。他是gay，孟啟澤也是gay，而且孟啟澤還有點喜歡他。在對自己有好感的人麵前坦誠相待，總感覺像在暗示什麼。
所以他不止穿了泳褲，他特地穿了條冇過大腿根的平角泳褲。
等等剛纔聞醫生刻意提醒日式溫泉，不會是拐著彎問他脫冇脫光吧？
思考的功夫，放在岸邊的手機亮了一下。
“我穿的是特製的溫泉泳衣，你們想脫就脫，不用管我。”方澈朝他們擺擺手，撥開泉水往岸邊走去。
足足十多分鐘，還以為對方會發來驚天地泣鬼神的長篇大論，結果回覆隻有短短幾個字。
[w：物業通知今晚十點鐘電梯檢修。]
他們家是一梯一戶，三十七層，電梯一旦停運，爬樓梯怕是太費勁。
[小方塊：忘了告訴您，我們是兩天一夜的套票，今晚不回去，不用留門[嘿哈eoji]
[w：忘了規矩？]
規矩？什麼規矩？方澈摸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好像在中學時期，聞醫生給他立過規矩——不許抽菸喝酒，不許夜不歸宿。
但這條規矩在上大學之後就冇有提過了，因為大學聚餐經常喝酒，而且他平時住在學校宿舍，聞醫生不可能每天盯著他。
[小方塊：我們好幾個人，大家說好晚上一起打牌，我一個人走掉，不合適吧？]
[w：那你明天回來收拾東西，搬回宿舍住。]
至於的嗎？
有房子了不起啊，動不動就把他趕出去！到底是誰說聞醫生清潤包容有涵養的？這個男人明明刻薄得要死，一身的壞脾氣全用來對付他了！
方澈應該有骨氣一些，理直氣壯地高呼一聲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小爺纔不稀罕住。種種猖狂嘚瑟的場景在腦海中過了一個遍，最終也隻是委屈巴巴地繼續求情：
[剛纔喝了點酒，頭有點暈，實在是走不了[可憐jpg]
方澈安慰自己，裝慫不可恥，一定是聞醫生做的醃篤鮮、白斬雞、獅子頭、小籠包……太好吃，吃慣了好東西的胃，怎麼還裝得下學校食堂的大鍋飯？
以為對方會繼續刻薄發言，說一些撇清關係趕緊搬走之類的話，萬萬冇想到對方竟然主動給他遞了一個台階，相比於剛纔的粗暴無情，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
[w：沒關係，我可以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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