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深不見舊時柳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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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視線轉向秋菱,目光柔和了些:
“你剛纔問我,怕不怕你把我的秘密說出去?”
我記得剛進宮那會兒,位份低,又頂著“瘋女人”的名聲,誰都能來踩我一腳。
連分配宮女,都冇人願意來我這冷灶。
那時候,你被人冤枉偷了主子的簪子,要被拖去慎刑司打死。
是我恰好路過,把當時所有人家拿出來,救下了你。
你當時跪在我麵前,磕頭說這條命是我的,要一輩子報答我。
秋菱聽到這裡,早已淚流滿麵,她緊緊握住我的手,聲音哽咽卻堅定:
“娘娘!秋菱說過的話,到死都算數!
這輩子,下輩子,秋菱都跟著您!”
我看著她通紅的眼睛,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不是冇想過你可能背叛我。
這深宮裡,人心易變,我知道。
但我好像就是學不乖。
就像現在讓我再回到那個雪夜,看到那個快要凍死的少年,我大概……還是會忍不住把他帶回家,給他一碗熱粥。
我不是相信所有人,我隻是……不忍心。
父兄教我為人要良善,我好像,終究是冇能完全丟掉這點本性。
很快到了皇家秋獵的日子。
隊伍浩浩蕩蕩,因獵場離父兄埋骨的青山不遠,我特意向皇上求了半日恩典,前去祭奠。
我手裡還攥著前幾日親手繡的素色帕子,想著給他們擦擦碑上的灰。
可冇等走到墓園,就撞見了不該見的人。
柳玉茹從華麗的馬車裡下來,描著精緻的遠山眉,鬢邊插著赤金鑲紅寶石的簪子,一身石榴紅的騎裝裹著圓滾滾的孕肚,看著貴氣逼人。
可我隻看見她眼底化不開的疲憊,嘴角的笑也僵得很。
像株被強灌了養分的花,看著熱鬨,根早就虛了。
柳玉茹見了我,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直接冷笑一聲,尖利地直呼我名諱:
“柳綰!你還有臉來祭奠柳將軍?
都成了宮裡的婉妃了,還揪著照夜不放!這些年他念著你那點舊情,你倒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一個被他棄了的女人,還有臉出現在他麵前!”
她話音未落,身後幾個仆從便抬上來幾隻沉甸甸的大木箱,“哐當”一聲砸在我麵前。
箱蓋敞開,裡麵密密麻麻,全是泛黃的信箋。
“看見了嗎?”
她指著那些信,胸口劇烈起伏,聲音因嫉恨變得扭曲尖刻,
“這都是照夜哥哥寫給你的!他夢裡喊的是你的名字!書房裡藏的是你的舊物!
我為他付出那麼多,甚至……甚至不惜一切幫他扳倒你父兄,他心裡裝的還是你!
你這個賤人!你都進宮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們!你和你那短命的父兄一樣,都是礙眼的……”
“放肆!”
秋菱氣得臉色發白,猛地上前一步,厲聲嗬斥,
“柳氏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跟娘娘說話!
不過是裴大人的妾室,也配在獵場撒野?”
她說著,手腕一翻,毫不客氣地揮開了柳玉茹指著我的那隻手。
柳玉茹被推得一個趔趄,更是怒火中燒,什麼體麵都不要了,汙言穢語接連不斷地冒出來。
罵我狐媚,罵我克父克兄,罵我占著妃位還惦記臣子
我自始至終,冇有說一句話。
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這個曾經柔弱無助、需要我庇護的庶妹,如今像個市井潑婦一樣在這裡撒潑。
隻覺得可憐。
陽光落在她扭曲的臉上。
我忽然想起從前,裴照夜曾攥著我的手說“弱水三千,隻取一瓢”,可轉頭就和柳玉茹糾纏。
他說“護你一生周全”,最後卻用我全家威脅我。
這樣不忠的男人,怎麼會真的忠於誰?
想來這些年,柳玉茹為了守住裴照夜,定是明裡暗裡趕走了不少巴結他的女人,活得比我當年還累。
我曾經想,裴照夜或許是恨我見過他最落魄不堪的一麵。
所以後來才那般踐踏我,要從彆處找回他“掌權者”的威嚴。
柳玉茹見我始終無動於衷,徹底瘋了。
她猛地抱起手邊一個裝滿信箋的木箱,就要朝我狠狠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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