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刃 第四六章 獄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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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中話
米時話音未落，陳舍取出禦帖遞到米時唇前，“不敢為難米時大人，但你若是耽誤皇上的正事，誰能代大人向皇上求情？”
安池兒聞言瞥了眼陳舍手中的禦帖，絳紅的禦印力透紙背
——敖梁為何去請陳舍現時一目瞭然。
她麵罩後的嘴唇翕動，終是在心底歎了口氣，思緒至此她又移眸望著陳舍，她那日嘲他宅邸小雖是真心，但緣由為善，希望豈舒今後能夠幫她做做解釋。
米時後退拿下禦帖一看立馬轉變臉色，討好笑道，“果然是皇上旨意，陳大人請！”
陳舍甩袖前行，安池兒緊跟其上，正在這時，米時瞟見她突然問道，“這位大人是？”
陳舍冷聲道，“德王身邊的敖梁侍衛，如今在禦林軍當差。”
米時為難道，“這禦文隻寫了陳大人一人……”
“米時大人糊塗！”陳舍厲聲打斷，“敖侍衛聽了案情回去是要向皇上稟報，隻不過敖侍衛近日照顧皇上鞠躬儘瘁、急火攻心，今日突發牙疾，否則他定叫你好看！”
安池兒得他眼神立馬將佩劍打在米時的腿上，喉嚨間又擠出幾聲怒吼威懾，然後直接越過陳舍朝獄中走去，陳舍急忙跟上一邊又埋怨道，“莫要再惹怒敖侍衛了！”
“等等！”米時從身後喊道。
安池兒攥緊佩劍緩緩轉身，蹙眉不語，他這人今日真是難纏！
陳舍道，“米時大人還有何事要問？”
隻見米時緊抓著敖梁的衣袖道，“你們兩人進去，這位必須留在外麵。”
安池兒瞥了米時一眼微微頜首，轉眼間帶著陳舍消失在獄門處。
過了好一會兒，敖梁幽幽盯著米時道，“大人此時可以放開小的了嗎？”
“啊！”米時被他嚇了一跳，於是連忙甩開敖梁的衣袖，麵露不悅道，“你一邊站著去！”
敖梁默默地走到遠處的林木間，找了棵乾淨的樹爬上靜待，正在這時，旁邊樹上傳來微弱動靜，他轉過頭卻撞進何歸深不可測的眼底。
何歸與他擦肩而過，向禦史獄的後方潛行，敖梁瞪大了雙眼趕忙跟上。
以往安小姐文弱無骨，今日之見才知她如此瘋狂……，王爺出城前反覆叮囑，安小姐想要什麼、做什麼都需全力以赴，隻是應該不包括劫獄吧，他心中叫苦
——真是命懸箭上，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射出去。
敖梁跟著何歸在樹間穿梭，突然身後又傳來一陣聲響，然後有人開口說話：
“喂！小子。”
敖梁絕望地閉上眼睛，“術和！你來湊什麼熱鬨！萬一出事你逃得出去嗎！”
術和怨道，“你這小子叫我關照安大人，又不叫我進宮，真是難辦。”
何歸聽見身後兩人交談，她瞥了一眼繞到禦史獄的後方，一人摸到牢獄的鐵窗前，她昨晚來此探過，冇想到一夜之隔，禦史獄就更換了安大人的牢房，她鎮靜地一個個摸過去。
再說安池兒走進牢房，目之所及最戒備的就是牢房外，牢房中人手倒是稀疏，她並不著急搜尋牢內之人，反而目光緊盯著更上方的鐵窗。
突然身旁的陳舍突然停下腳步，他旋身凝眉肅色，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警告，“我今日並不打算將命交在此處，你莫要輕舉妄動。”
她卻從他的耳部輪廓望出去，終於何歸的臉出現在鐵窗後，她瞳孔急擴，於是勾著唇角，伸出一根手指點著陳舍的胸膛將他推了出去，“這是自然。”
陳舍冷哼一聲繼續前行，她緊跟在他身側。不過此時她已知曉
——前方右手邊第二個牢房，便是爹爹屈身之處。
安統正盤腿坐在木板床上，他緊閉雙眸等著安池兒的到來。
昨晚何歸探視驚擾了獄卒，他正擔心今日看管更嚴，卻聽到遠處沉重的腳步聲漸漸近了。
“安大人。”陳舍喚道。
安統應道，“陳大人怎麼來了？”
安池兒聽到他的聲音，嗓間刺痛得難受，她躲在陳捨身後，指節一寸寸變白。
陳舍道，“我奉皇上之命前來，禦林軍敖侍衛有話要問大人。”
獄守取下鑰匙串將獄門打開，陳舍帶著獄守站得遠遠的，獨留安池兒緩步走進。
“爹爹。”安池兒低聲喚道。
安統驚道，“池兒？真的是你！”
她卻以指噓唇，扮著粗聲湊近安統怒吼道，“安大人！還冇有皇上不能知道的事！說！”
隻是她猛地一嗓將遠處獄守嚇得腿根一軟，陳舍冷聲道，“冇出息，站好了！”
獄守瞬間繃直雙腿，挺直脊背，小心地舔著嘴唇一句話都不敢講。
安池兒壓低聲音看向安統道，“借用敖侍衛的身份要做做樣子，免得他人起疑。爹爹，皇上為何抓你？”
安統遲疑了，他的眼神在她的臉上和地麵之間遊移不定，安池兒見狀抿著嘴唇，然後猛地將手掌搭在他的手背上
“啪！”極其響亮清脆地一聲，聽起來像是打在人的臉上。
另一旁的獄守喉嚨滾動，他不動聲色地朝著獄門口挪動兩步。
安池兒掌心的燙傷更痛了，她撕裂著唇角，卻還是惡狠狠地吼道，“說啊！皇上可冇有那麼多耐心等你！安大人。”
——冇有時間留給我們了，爹爹！她心中嘶吼，表麵卻平靜無波。
沁珠昨晚將事情都告訴她了
——皇上決定明日午時要暗地處決安大人。
這話是皇上身邊的石齊傳出來的，無論真假，安池兒都不敢冒險，可為何這話最終由皇後特地派人來告訴沁珠，她便猜不透了。
不過此時，最重要的就是得知皇上抓爹爹的原因，依此才能作應對之策。除非是死局，她也做好了萬全準備，無論如何也要救爹爹出去。
“因為那塊玉佩。”安統突然道，打斷她的沉思。
她驚道，“玉佩？德王的玉佩？”
安統微微頜首。
他的話如平地驚雷，安池兒心中想過千萬種可能，唯獨漏了這個最荒唐，可荒唐中又最可能的原因！她走神了片刻，繼續怒吼道，“安大人，你這般嘴硬，我看你是找死！皇上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話音剛落，她旋即壓低聲音，緊咬牙關地問道，“爹爹，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那日進宮想求皇上放你回家，冇想到玉佩竟然從袖口滾出，我不知皇上如此看重玉佩。他勃然大怒，嚷嚷著說是我殺了德王，目的就是為了奪走他的玉佩，可我竟不知從何反駁。”
安池兒切齒道，“玉佩，玉佩，又是玉佩！區區一塊玉佩……”
安統寬慰道，“池兒，不要為了爹爹犯傻事。”
她苦笑道，“爹爹，時不待我。更何況此事在我，我要去為爹爹向皇上討個說法。”
安統愛憐道，“不是這樣的。池兒，人各有命。況且你還這般年少，不要什麼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如今發生的這些事，都隻是因為我們這些大人做得不夠好。”
她擡眸望著安統，他的話中總有些意有所指叫她捉摸不透，她苦思冥想卻毫無所獲，她聲音嘶啞，卻仍要裝出勃然怒氣，冷聲大笑，“安大人再怎麼嘴硬，如今還不是要全部告訴我，哈哈哈哈！”
霎時間，牢房裡迴盪著她粗獷放浪的狂笑聲，她被自己的笑聲狠狠刺傷，無數個計策在她腦海運轉，一時間她頭暈目眩，安統的臉直在她眼前打轉。
獄守鞋底抓地此，雙腿蹬得更直，他討好地看著身旁的陳舍問道，“大人，看來敖侍衛是問出來了，敖侍衛可真厲害！”
陳舍正色道，“嗯，你今日也功不可冇，本官今後會在皇上麵前提起你的，放心吧。”
“小的多謝大人。”獄守笑道。
獄守沉浸在未來的輝煌圖景中不可自拔，陳舍卻擔憂地瞟了那邊一眼，他竟從安堂生的笑中聽出一絲崩潰的意味，不免擔心她暴露行蹤，不過聽她的意思應該是問出答案了。
“池兒！”安統放開她的手，反而緊緊地壓著她的膝蓋，他拚儘全力地壓著叫安池兒吃了痛，她這才停止笑聲，斂回目光，眼眶含淚望著安統低聲喚道，“爹爹。”
而安統的眼神卻牢牢地鎖著她，眉間緊皺，他一字一句地問道，“密道中的秘密，池兒你可都解開了？”
——都？安池兒蹙眉，不是隻有琉璃盞的秘密嗎？
她以為是安統講錯，於是目色淒寒地望著他，半晌，緩緩地點頭應道，“知道了。”
安統急問，“可有告訴彆人？”
她搖了搖頭。
“哎！”安統重重地歎了口氣，向後癱坐在鋪滿乾草的地上。
安池兒注視著他複雜的神色，指尖緊緊勾著地上的草根，明明是鬆軟溫暖的甘草，她此時的身體卻僵直地如墜冰窟，爹爹為何是這種為難的神色？
此時，門外傳來米時焦急的催促聲，“陳大人！敖侍衛！陳大人！敖侍衛！時間差不多了，這話問完了嗎？”
陳舍在前麵攔住米時，前者的笑摻著寒冰威脅道，“米時大人如此心急，怎麼，你是不信任皇上！”
米時擺手道，“豈敢豈敢，隻不過時間差不多，安大人該收拾收拾上路了。”
安池兒聞言立馬回眸，她目銳如箭盯著米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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