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刃 第五七章 野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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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情
何為之遲疑:“這件事我一人無法決定,孟護軍大概也不會同意,我先同護軍商量,今日晚些時候再給你答覆。”
沈星亦應下:“如此甚好。”
夜色已深,皎潔月色與迷離堆火相映,池兒盯著火苗發呆。
“氣可消了?”沈星亦走到她身邊並坐,又將烤兔腿遞給她。
池兒蹙眉厭煩。
“池兒妹妹不食烤物,德王就不要為難她了。”江憂接過烤兔腿遞給何在。
池兒刻意擡眸笑道:“憂哥哥。”
憂哥哥?沈星亦抽動嘴角,他注視著兩人溫情脈脈,霎時間刺眼得很。
江憂想要拉她起來,她正碰到江憂指尖就被沈星亦一把將手抓回。
池兒正納悶,轉眼發現自己坐在沈星亦的懷中,她怒火中起,當著眾人的麵擡手就是一掌
隻聽——“啪”地一聲,她這纔想起來有求於他,她大聲道:“有隻蚊子!”
“你陪我走走,我便原諒你。”沈星亦的目光如蛇。
她猛凝江憂,而下一秒就被沈星亦拽走,待兩人走到竹林深處。
沈星亦才說道:“我已經同何將軍將情況陳明,我們明日啟程回北城。”
池兒驚訝:“你已經安排好了?”
四處漆黑一片,他的神色叫她看不真切,隻能聽到他的聲音。
“可惜安夫人不能同我們一起離開。”沈星亦語氣遺憾。
“謝謝你。”她道。
沈星亦:“你冇想過我回去,父皇會如何懲罰我?”
池兒不可置信地輕笑:“你受他恩寵,他怎麼捨得。”
“倘若我不是呢?”沈星亦轉身望著遠處湖麵。
安池兒震驚地盯著他。皎皎月色被水麵折射映入他的眼眸,他的眼睛星光閃閃,一時叫她看入了迷。
半晌,池兒磕磕絆絆地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星亦回眸屈膝與她同高,他的眼神牢牢地捕捉著她亂飄的目光:“相信我。”
池兒用手指將他推開:“彆說胡話嚇我,我容易當真。”
沈星亦笑道:“你不是也曾叫我相信你嗎?難道也是嚇我?”
池兒爭辯:“我何曾如此?”
沈星亦:“你叫我相信你是真的失憶了。”
池兒怒道:“你難道不應該最清楚嗎?”
沈星亦溫柔地笑著,伸手鉗製著她的下頜:“為何騙我?”
她一拳打下他的手臂,將他遠遠推出去,惡狠狠道:“不曾騙你!孃親還叮囑我離你遠些,畢竟你曾經傷害過我。”
“哦——,原來如此。”沈星亦恍然大悟,緩緩轉身。
池兒愣住,他不追究了?此事就這麼過了,那他方纔是……試探?
“小姐。”樂晴從林間穿過,“小姐。”
池兒忙應道:“我在這兒。”
樂晴慌道:“小姐,夫人找您!”
暮色四合,遠處溫河靜流,沈星亦聞言垂眸,她卻一點光亮都無法看見。
池兒遲疑:“沈星亦……”
“好托詞,安小姐請離開吧。”沈星亦打斷她。
池兒見狀轉身跟著樂晴離開,待兩人走得更遠些,樂晴才低聲問道:“小姐,您在宮中與德王相處融洽,可是今日你們二人竟有些劍拔弩張!”
池兒思忖:“樂晴,並不是孃親找我對吧。”
樂晴點頭:“是江公子叫我來的,他說你一定需要幫助。”
池兒回首望密林深處流光閃耀,突然她轉身撥開樹枝走回去,她說:“不要跟來。”
“小姐……”
樹林經過白日炙烤,晚間夏風吹過就“哢嚓”聲響個不停,她走回去時沈星亦依然站在原處。
“你不是走了嗎?回來做什麼。”他嘟囔。
池兒走到他身側轉身:“我若是走了,你怎麼辦?”
一陣湖風吹過,微風輕撫起他和她的髮絲。
沈星亦轉身,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臉上,他撥開她麵頰上的碎髮,指腹摩挲著她的眼尾:“明日一早出發,起風了,你回去吧。”
池兒杵在原地,像老樹紮根,她遲疑道:“你說的是真的?皇上與你……”
沈星亦突然大笑:“自然是假的,難不成你真的信了?”
池兒:“你方纔叫我相信你,如今我相信了,你又反悔!”
“我開玩笑的,你回去吧。”他淡淡道,突然鬆開手退後兩步。
池兒頓時急了:“你今天怎麼回事!”他竟然故意營造出一種冷淡感叫她驚慌。
沈星亦硬著脖頸不看她,卻悶聲道:“安小姐在關心我嗎?”
池兒問道:“你今日言行奇怪,我要知道原因。”
他笑道:“軍中飯食我吃不慣,所以心情不好,安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啊!”
池兒伸腿橫掃他的膝蓋窩,他吃痛坐在地上,她跨在他的大腿上坐下,他痛得齜牙咧嘴卻始終不敢反抗,任由池兒擰著自己的大腿。
她恨聲道:“我今晚不喜歡仰視你!我再問最後一遍,你被我帶回去他會怎樣對你?”
沈星亦悶聲:“母妃逝世那年,他同我講,若是擅自離開北城,視為謀反,斬立決。”
池兒驚呼:“他果然狠心!”
可沈星亦在北城中的張狂做派,與此時她麵前的他十分矛盾,現在的他倒是和小時候一樣——可憐、易碎。
沈星亦道:“我是籠中鳥,隻在北城享有自由,一旦離開北城,再回去便是無儘黑暗。”
這便是他的真心話了吧!她捧著他的下頜,湊在他耳邊低聲調侃:“我是階下囚,再回北城死路一條,你說這籠中鳥和階下囚豈不是挺般配的。”
沈星亦環上她的腰,將下頜抵在她的胸前:“可你方纔還不是這麼說的。”
“抱歉,沈星亦。”她道歉。
“我接受。”沈星亦安然閉眸。
池兒鬆了口氣,她曾以為自己要苦心經營多年才能達到目的,冇想到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她問道:“你說他不是你的……?”
沈星亦應道:“吃驚嗎?”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這當真是天大的好訊息。
沈星亦突然笑道:“那你可會對晏容留給兩位將軍的圖紙感興趣?”
她心中一動:“晏容是你的母妃,與你有關,我也有興趣。你可儲存了?”
他在胸口摸索著,池兒的手緊握成拳,她周邊的空氣也變得凝重幾分。
沈星亦道:“你倒是對這件事情有心!上次看你緊張還是在宮堂論辯之前,德王府那夜。”
“你怎麼開始質疑我了?”她佯裝起身離開卻被沈星亦拽住手腕。
“你若利用了我,我便有一個要求。”他語氣平淡。
夜色寂靜無波,遠處的臨時軍帳中火光漸漸式微,人群寧息。
池兒俯視著他,眼神晦莫難辨,終於她應道:“你說。”
沈星亦定定道:“你今後無論去哪,都必須帶我一起!”他手掌發力。
池兒任他捏攥,不吭一聲,半晌,她將另外一隻手伸到他的麵前問道:“圖紙呢?”
沈星亦從胸前取出圖紙交在她手中,她接過圖紙,打開火摺子遞給他。
池兒湊著微弱的火光,仔細瀏覽著圖紙上的內容,可越是看得仔細她心中便越是激動不安。
沈星亦突然道:“你是否也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
池兒頜首:“還有其他人看過嗎?”
沈星亦:“安夫人說可能是安府密廊,但她無法確定。”
“我見過。”她道。
沈星亦的目光穿過燭火,詫異地看了她片刻繼續說道:“父皇廢除女官製,母妃也失去先帝庇護,自此失權被困宮中。隻不過,父皇能夠收走母妃宮中權力,民間的‘迷門’卻叫他冇有辦法,他因此有所忌憚,另一方麵又想從母妃手中奪走玉令。”
池兒下意識地摸著腰間然後望著他,沈星亦點頭,繼續說道:“玉令統管的是沉國境內的酒樓,這是一筆不菲收入,這也是為何父皇並不阻攔開市之策。”
池兒瞭然:“沉國始建不過二十餘年,他苦於稅入無門。”
沈星亦:“你可去過長景樓了?”
她尷尬地笑著,有些不好意思:“去過了。”
沈星亦:“你也見過術和了。”
“魄力和能力皆為上品。”池兒篤定道。
沈星亦擡頭,火光在他的瞳孔中跳躍甚是蠱惑人心,她移開目光緊盯圖紙,片刻,沈星亦愉悅地笑起來:“你我二人,彼此彼此。”
她忽然蹲下身子將他推倒,湖邊的草地許是水源充足,軟軟的、嫩嫩的,人若是一躺下便整個地深陷進去再也難以起身。
池兒俯身在他耳邊沉吟:“何出此言?”
沈星亦扣著她的手腕,一手卻溫柔地托著她的後腦翻了過去,這次換他奪得上位:“你若想知道就應承認你在騙我。”
“好吧,我在騙你。”池兒無奈道。
“敷衍。”他顯然不信,手心卻將她的腰貼得更緊。
她反駁:“是你強迫我在先。”池兒想要稍微挪開身子卻驟然被他擡腿將腰卡住。
沈星亦正色道:“自從你進宮後,無論事事都要強人一頭,鋒芒太露。”
池兒突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脫開雙手抓著他的肩膀猛地又翻了回去,橫跨在他腰間:“倘若不是你時時刻刻緊盯著我,如今又怎會覺得是我鋒芒太盛?”
沈星亦,究竟是我鋒芒太盛,還是我在你眼中太過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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