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刃 第六六章 生袒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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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袒護
馬車無聲無息地從宮城的偏門駛入,池兒下了馬車望著交泰殿的牌匾愣住
——徐皇後?陳芸升背後之人也是徐皇後?
陳芸升突然笑道:“安小姐現在知曉自己猜錯了?”
不遠處的樹間鳥雀竄動,池兒淡淡地斂回目光:“今日真是巧了!我本就打算拜訪徐皇後,多謝你幫我省去車馬之勞。”
她信步走進交泰殿,留下陳芸升在原地氣得咬牙:“這安池兒嘴是真硬!”隨後猛地一跺腳跟著她走進去。
交泰殿中,徐皇後麵色倦怠,看起來已等候多時,待兩人踏入後門就被關上,徐皇後這時才溫聲道:“你來了。”
“徐皇後您好大一盤局。”池兒突然癡癡地笑起來。
徐皇後從座上起身,踱步到她麵前:“難道延寧宮隻有皇上能進,我就不行?”
她微頜首:“是。”她故意令徐皇後生氣,隻因不喜後者故意釋放出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掌控感。
徐皇後卻哼了一聲冷言道:“本宮不是不敢殺,隻是不能殺,可笑的是本宮起初相信你失憶,又把你留在沁珠身邊,最終使她受你蠱惑!”
池兒突然喃喃自語:“原來公主不知道啊……”,繼而她看向徐皇後問道,“您今日找臣女來有何事,倘若是想要殺了臣女……”
“我有事問你。”徐皇後打斷她的話,又從盒底抽出春色圖扔她懷中質問,“皇上從安府中搜出來的東西,你可曾見過?”
池兒翻看春色圖眼神驟緊,這本果然與她燒掉的那些不同!它不僅令沈文獄中動怒,隨後又被沁珠拿走帶給徐皇後
——畫中之人的麵孔竟神似晏容與江若寒。
隻是此事與徐皇後無關,她又為何在意?池兒蹙眉合上畫冊,冷聲道:“畫得不錯。”
徐皇後緊逼身前捏著她的下顎:“還在隱瞞!憑你與晏容的關係,怎會不知她另有隱瞞!既然冇有失憶就彆再佯裝無辜試圖躲避。”
池兒彆開臉後退警惕道:“徐皇後以為我與司官是什麼關係?”
徐皇後冷笑一聲:“你受她全力扶持,我皆望在眼中。她定是與何夏言達成交易,倘若哪日你與沈星亦成親,這宮中哪裡還有沈沁珠的位置!”
池兒恍然大悟,徐皇後與晏容兩人間的誤會竟被前者投射到她、沁珠和沈星亦的身上,倘若徐皇後今後知曉事情真相是否會有片刻失神?她自嘲地笑著,原來愧疚纔是毫無價值的東西。
她思緒至此於是意有所指道:“徐皇後常與她人交易,時日久了便會以為其他人亦是如此生活,您身份尊貴、心腸狹隘,令人唏噓。”
“啪——”極為響亮地一聲,池兒語音剛落臉頰就狠狠地捱了一巴掌,徐皇後雙目赤紅,滿目憤恨:“哪輪得到你來評判我!”
池兒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她不在意地笑著又緩緩站直身子,這時忽覺徐皇後也不過是惶惶不安可憐人,她定了心神緩緩道:“在晏容司官心中能夠坐上君位的向來隻有沁珠,至於徐皇後心中何來猜疑恐慌,難道當真與司官有關?”
徐皇後沉默片刻,突然輕飄飄地問道:“玉令為何在你手中?”
“沁珠說的?”她警惕反問。
徐皇後冷笑:“沁珠對你極力維護,也從不透露你的訊息,本宮自然有其他方式知曉。”
池兒鬆了口氣,無奈道:“此事乃意外,並非我故意為之,您大可放心。既然您想知道的臣女已一一告知,敢問邊疆孟憂之事可是您的手筆?”
徐皇後困惑道:“孟憂?什麼孟憂?”
池兒盯著徐皇後眉目緊鎖,終是搖了搖頭,莊墨撒謊!他居然向自己撒謊,究竟何人能令他如此心甘情願地一騙再騙?她恨恨地咬著牙,心中已經隱約浮現一人身影,可是與私情相比,理清徐皇後與孟何將軍的交易更為關鍵。
她擡眸望進徐皇後的眼底:“您如何說服兩位將軍在你這邊,或者你們之間又有什麼交易?”
“本宮隻是告訴了她們一個秘密。”徐皇後神秘地瞥了她一眼。
兩人此時又回到見麵開端,徐皇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地冷凝著她,這視線中的輕蔑更加令她警惕。緊接著她冇頭尾的一句卻令徐皇後臉色大變:“徐皇後當真對得起司官為您擔下的責任?”
徐皇後的尊貴破碎,頓時急得跳腳:“你知道些什麼?”
池兒穩操勝券地笑道:“您做了多少,我便知道多少,但隻要您保臣女無恙,秘密自然會爛在臣女心底,公主也會得到您希望她得到的東西。”
她雖然麵上從容,手心卻緊攥把汗,晏容並未在信中細講,可她今日看了春色圖,心中隱約有些揣測,倘若她猜錯,他日沈文宮牆坍塌,廢墟中屍骨必有她一份!
徐皇後卻笑著搖頭:“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已經死絕了。”她雖笑著,眼中卻無半分暖意。
她湊到徐皇後耳邊輕問:“公主難道不是您與江大人的孩子嗎?”
“你!”徐皇後警惕地盯著她,“你這瘋子在胡言亂語什麼!”
池兒方纔雖然緊張,現在卻是賭對了,她篤定道:“沈文多年前察覺你與江大人過從甚密,你慌了神於是請求晏容幫你隱瞞,晏容攬下你的罪責,又以身入局故意營造出她與江大人暗合的假象,隻是冇想到沈文殺心極重,他以叛亂為由誅殺江家和晏容,此事纔算終了。”
徐皇後的語氣愈來愈弱:“一家之言,誰會相信你!”
池兒驟然笑道:“您忘了公主對臣女百般嗬護?我不是您可隨意揉捏之人。”
沁珠是徐皇後的軟肋。但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始終能夠贏得沁珠的心
——爹爹入禦史獄那日,她孤身前來交泰殿求情回府,殿外火熱的石磚將她受傷的掌心燙得通紅,也是沁珠扶她回去精心照料,自那以後,她與沁珠的關係更加不同。
徐皇後臉色慘白沉默不語,池兒見狀繼續逼問:“你告訴孟何將軍,沈星亦纔是何夏言的孩子,並挑撥她們進宮奪權,更何況有晏容為掩,一切都名正言順地不可思議,成王成君誰會不知其中厚利?”
這也就解釋了兩位將軍自始至終對她極為冷漠,她們起初就知她不是真正的家人,隻不過礙於晏容的薄麵護她罷了!
“你無憑無據,人微話輕,言多必失。”徐皇後避而不應,“你本是五年前就該死之人,多虧本宮你才殘留一命,全身而退。”
池兒淡淡道:“徐皇後您那時尚存幾分善念。”
徐皇後肉眼可見地頹喪:“你想做什麼?”
池兒在扶椅上坐定,她時間不多,若想保證自己與沁珠相安無事,顯然需要費上一番功夫,她答道:“您我是友非敵,何必在今日兩敗俱傷。”
徐皇後滿不在乎:“你今日是我的階下囚,我隨時可以殺了你以絕後患。”
正當兩人各執一詞僵持不下,沁珠推門而入:“母後!”
徐皇後驚慌道:“珠兒,你什麼時候來的?”
池兒回眸示意何歸將門再次掩上,她看向沁珠微微一笑,既然公主願意與何歸前來,那麼她今日與徐皇後博弈的勝麵更大。
沁珠的視線在兩人間流轉,似是責備:“自你們二人談起玉令的事開始。母後,您還冇有告訴我這書冊中到底有什麼秘密?”
池兒將春色圖遞給沁珠,後者的指尖停在末頁,沁珠將畫紙舉在兩人眼前質問道:“為何這頁女子容貌酷似母後?”
此時不僅徐皇後愣住,就連池兒也呼吸停頓,她們兩人注視著畫中人的相貌,居然真的有幾分神似徐皇後。可正由於之前每頁的男女容貌相同,人們才忽視末頁陷入理所當然的陷阱。
隻是沁珠!她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往往一無所知之人反而能夠觀察得更仔細。
徐皇後欲從沁珠手中奪走畫冊卻被後者閃開,沁珠將書冊還給池兒,然後定定地看向徐皇後:“珠兒知曉母後是為了我好所以精心籌謀,可是母後!即便是明君也需賢臣輔佐,池兒是我選出的人……”
“她是晏容的人!”徐皇後厲聲打斷,正色道,“也是可以替代你的人。”
池兒急道:“臣女從未有僭越之心!”
“你住口!”徐皇後怒目而視池兒。
“母後!”沁珠語氣堅定,伸手將池兒護在身後,“倘若母後當真信賴我的治世之才,為何不將諸此種種交予我做決定?難道母後不信任珠兒嗎?”
“公主。”池兒在她身後扯動衣袖試圖安慰,今日即便是拉攏不成也不能反目。
沁珠仍勸道:“迫害可信賴之人非明君之舉。”
然徐皇後有苦難言,她與沁珠對視,後者目如磐石不可轉也,徐皇後歎口氣後退道:“無論我今日說什麼你都會護她,罷了,你們走吧。”她朝著兩人揮手。
“謝母後。”沁珠喜道。
徐皇後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目光沉浮
——皇上殺心已下,安池兒那日莽撞提劍相逼乾清宮,犯了沈文大忌,龍爭虎鬥迫在眉睫,她今日隻是探探安池兒腦中虛實,實際並無害她之心。
與此同時交泰殿外,池兒盯著沁珠拉著她的手亦是目光如魚、遊移不定,反倒是沁珠先鬆了口氣,她望著沁珠舒暢的神情忍俊不禁:“這就是被公主袒護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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