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216章 七煞煉心
踏入“七煞樓”，景象與下方六層截然不同。
沒有雷霆烈火，沒有機關傀儡，甚至沒有開闊的演武場。眼前是一條幽深狹窄的青石通道，僅容兩人並行。通道兩側石壁光滑如鏡，刻滿玄奧的經絡圖案與武學口訣，頂部鑲嵌著長明燈，投下昏黃的光暈，映得通道深處一片朦朧，望不見儘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書卷與淡淡藥草混合的氣息，寂靜得隻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直指心神。
先他們一步進入的冷峻青年與青衫文士，已立於通道入口數丈外，停下腳步，麵色凝重地觀察著前方。那冷峻青年懷抱的長劍不再嗡鳴，反而沉寂下去，彷彿蓄勢待發的毒蛇。青衫文士手中的羅盤指標也不再亂轉，而是定定指向通道深處。
“七煞煉心，叩問本真。”
一個蒼老、平淡的聲音從通道深處傳來，不帶絲毫感情，“此道無名，唯有一往無前。心神失守者，退；意誌不堅者，敗。踏過此道，可見樓主。”
沒有明確的規則，沒有時間的限製，隻有這條看似平靜，卻透著詭異氣息的通道。
韓沐五人互望一眼，調整呼吸，邁步踏入通道。
剛行十餘步，異變陡生！
並非刀劍加身，也非陷阱發動，而是來自自身！
韓沐隻覺體內氣血忽然微微一滯，流轉不暢，眼前似乎恍惚了一下，竟浮現出昔日家破人亡的慘烈畫麵，一股暴戾之氣險些衝昏頭腦！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瞬間清醒，流雲袖心法自然運轉，壓下翻騰的氣血，暗道：“不好！是迷煙？還是……某種影響心神、擾動內息的藥物或陣法？”
幾乎同時，秦瑤也是嬌軀微顫，臉色一白，顯然也受到了影響。馬映雪、林星月、翟月清亦是好不到哪去，各自出現輕微的氣滯心悸、幻象叢生之感。
“緊守靈台！調和內息！這通道有古怪，能引動心魔，擾亂真氣！”
韓沐低喝出聲，聲音在寂靜的通道中回蕩。他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那淡淡的藥草氣味，似乎能隨著呼吸侵入經脈，放大內心的執念與恐懼，而石壁上的圖案與口訣，看久了竟讓人頭暈目眩，內力執行軌跡隱隱有失控的跡象！
這“七煞煉心”，竟是針對武者最根本的內息與心誌的考驗！
前方，那冷峻青年冷哼一聲，強行壓下不適，長劍並未出鞘，而是以劍鞘點地，每一步踏出都沉穩無比，試圖以絕對的意誌和精純的內力壓製乾擾，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青衫文士則取出銀針，迅速刺入自己幾處穴道，臉色稍霽，但眼神更加警惕。
“不能硬抗！”
秦瑤凝神感知，低聲道，“空氣中藥力隨呼吸侵入，石壁圖文惑人心神。需閉外呼吸，轉內息，心神守一，不為外物所動！”
她精研《引氣訣》與醫藥，立刻看出了關鍵。
“閉氣前行！相互照應，勿看石壁！”
韓沐當機立斷。五人立刻轉為內呼吸，雖然對內力消耗更大，但確實有效減緩了藥力侵襲。他們目光低垂，隻盯著前方同伴的背影和腳下路麵，心神凝聚，互相以氣息感應，結成簡單的陣勢，穩步前行。
然而，越往深處，藥力似乎越濃，那無形的心神壓力也越大！即便閉氣，那股乾擾之力也彷彿能透過毛孔滲入！幻象愈發逼真，內力躁動難平！
突然，通道兩側石壁悄無聲息地滑開數個小孔！
“咻咻咻！”
無數細如牛毛的烏黑短針激射而出！針尖泛著藍光，顯然淬有劇毒！攻擊並非漫無目的，而是精準地射向五人內力執行似乎出現滯澀的瞬間和方位！時機刁鑽狠辣至極！
“小心！”
韓沐厲喝，流雲袖展開，舞成一團白光，將射向自己和秦瑤的毒針儘數卷落！馬映雪與林星月雙劍齊舞，劍光密佈，護住側翼。翟月清柔雲劍劃出圓弧，將漏網之針引偏。
但這波襲擊隻是開始！毒針之後，又是迷煙噴出，地麵突然變得濕滑粘膩，頭頂甚至有沉重的鐵閘緩緩落下！各種機關暗器層出不窮，而且每一次攻擊都配合著心神乾擾最強烈的時刻發出，專攻破綻！
這已不僅僅是心智考驗，更是將機關暗算與心神攻擊結合到了極致的殺戮陷阱！
“這樣下去不行！內力消耗太快！”
馬映雪格開一波飛刀，呼吸已有些急促。
韓沐目光銳利地掃視前方，發現那冷峻青年與青衫文士也陷入了苦戰，速度大減。他心念電轉，注意到通道地麵的青石磚似乎有細微的色差和磨損痕跡。
“跟我走！踏淺色石磚，避深色！”
韓沐低吼，他憑借過人的觀察力和沐成風所授的機關常識，判斷出安全的路徑！他不再保留，身法展到極致，如一道青煙般在前引路，每一步都精準地踏在安全的石磚上，同時流雲袖揮灑，將襲來的暗器或拍飛或引偏！
秦瑤緊隨其後，流雲袖輔助防禦，同時憑借對氣機的敏感，提前預警危險。馬映雪三人全力跟上，將輕身功夫提到極致，儘量減少與地麵的接觸。
五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密集的機關和無形的心神攻擊中艱難穿行。精神與內力雙重消耗巨大，每個人都汗透衣背，臉色發白。
“轟隆！”
前方一道沉重的鐵閘猛然落下，堵死了大半去路，隻留下上方一道狹窄縫隙！
同時，左右石壁射出無數飛箭，腳下地麵突然塌陷，露出布滿尖刺的深坑！而後方，又一道鐵閘正在緩緩閉合！竟是絕殺之局！
“衝過去！”
韓沐眼中厲色一閃，知道此刻絕不能退！他內力狂湧，身形拔地而起，流雲袖如匹練般捲住上方鐵閘邊緣，借力一蕩，竟從那道狹窄縫隙中鑽了過去！同時反手一掌拍出，掌風淩厲，將射向同伴的飛箭震偏少許！
秦瑤幾乎與他同時動作，身法輕盈如燕，險之又險地穿過縫隙。馬映雪與林星月雙劍在塌陷的地麵邊緣一點，借力飛躍。翟月清柔雲劍在尖刺上輕輕一搭，身形如柳絮般飄過！
“哐當！”
後方的鐵閘徹底閉合！
五人落在安全地帶，皆是氣喘籲籲，心有餘悸。回頭望去，那冷峻青年與青衫文士也被困在了鐵閘之後，隱約傳來激烈的打鬥聲，顯然處境不妙。
通道前方，已可見儘頭，那是一扇普通的木門。
韓沐平複了一下翻騰的氣血，目光凝重地看向那扇門。門後，就是星隕閣樓主嗎？這最後的“七煞樓”，考驗的不僅是武功，更是意誌、智慧、決斷以及在絕境中的應變能力！星隕閣用如此手段篩選人才，所圖必然極大。
他深吸一口氣，對同伴點了點頭。五人調整好狀態，推開了那扇木門。
門後，並非想象中的奢華殿宇，而是一間簡樸的靜室。室內隻有一桌、一椅、一燈。燈下，坐著一位身著樸素灰衣、麵容清臒的老者。他正低頭看著桌上的一卷書冊，彷彿對門外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
但就在五人踏入靜室的瞬間，灰衣老者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們。那目光看似尋常，卻讓韓沐和秦瑤心中同時一凜！這老者的眼神深邃如古井，彷彿能洞悉一切偽裝，看透人心。他身上沒有絲毫強大的氣息外露，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彷彿與整個七重樓的肅殺之氣融為一體。
“能過‘七煞道’，不錯。”
老者的聲音平淡無奇，“按規矩，你們可入星隕閣內堂。亦可選擇……接受最終的‘樓主試煉’。”
他頓了頓，目光在韓沐和秦瑤身上微微停留：“若通過樓主試煉，可見閣主。但失敗，則死。”
“如何選擇？”
真正的抉擇，擺在麵前。是暫且隱忍，潛入內堂？還是冒險一搏，直麵星隕閣最核心的秘密？
靜室之內，空氣凝重得彷彿要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