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霧起斷雁聲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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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容僵在原地,指尖掐進掌心,疼得發抖,卻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從前他握著她手,字字滾燙,“阿容,往後我就是你的避風港,誰也傷不了你分毫。”
她信了!
如今,把她推向風口浪尖,偏偏是這個曾說要護她一生的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謝家的女兒從不需要仰仗彆人的垂憐。
既然心已經不愛了,那她自會主動離開!
孟長闕看著謝令容倔強的不肯低頭,隻覺得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
“還不認罪?”他冷笑一聲,聲音大得恨不得讓所有同窗都聽清楚,“好,那我就當著所有人的麵,讓你記住,欺負陸書瑾的下場!”
下一秒,謝令容被按在長條凳上。
木板狠狠的抽了下來,第一下時她小腿泛起紅痕。
謝令容疼得身子緊繃,卻死死咬著唇,冇吭一聲。
板子接二連三地落下在她的身上,她渾身被打的青紫。
“說!你錯了冇有?”
謝令容額頭滲出冷汗,小腿的疼的讓她忍不住蜷縮,卻被人死死摁住,動彈不得。
她聲音發顫,但十分堅定,“我冇偷!孟長闕,你曾經說過,就算全世界都不信我,你也會信我”
他的臉色越來越沉,看向謝令容心裡閃過一絲猶豫。
陸書瑾連忙開口,“孟兄,她這是死不悔改!今日你護著她,明日流言就會說你包庇竊賊,你也不想看到謝姑娘走錯路。”
孟長闕眉頭緊蹙,憤怒的咬牙,“好,今天打她99下,我倒要看看,是她的骨頭硬,還是板子硬!”
周圍的同窗嚇得不敢說話,孟長闕是太子的人,他們惹不起。
謝令容疼得麵色慘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始終冇掉下來。
她身子劇烈的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徹骨的失望。
謝令容看著孟長闕冰冷的麵容,看著陸書瑾得意的笑。
她突然笑了,笑中帶淚。
她為何要傻傻相信,他一生隻愛她一人的承諾?
為何在明知他轉身擁抱彆人,還捨不得放手?
她要離開,從他的世界徹底退出,再也不回頭!
直到最後一板子落下,她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癱軟的滑在地上,身上多處早已血肉模糊。
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卻能清晰地看到站在孟長闕身邊的陸書瑾。
她脊背挺得筆直,像極了書院裡那些自命清高的讀書人,眼神裡滿是對她的鄙夷。
陸書瑾冷笑一聲,“偷竊豈是一句道歉就能了事?書院有書院的規矩,後宅女子不懂規矩,就該好好管教!今日若不嚴懲,日後她再做出更出格的事。”
她看著謝令容,冷冰冰的說著,“孟兄,我看就把她關進大牢,讓她明白讀書之地,容不得這般醃臢行徑!”
孟長闕沉默良久,緩緩點頭,“把她綁起來,送去大牢,讓她在裡麵好好反省。”
幾個同窗立刻上前幫忙,伸手扯著謝令容的胳膊。
她眼裡翻湧的怒氣,鼻尖壓不住的委屈,可他偏頭避開她的目光,忙著心疼陸書瑾臉上的傷痕。
她的心徹底墜入穀底。
謝令容被人拖著往外走,她回頭看著孟長闕的身影。
那個曾經說要帶她去京城的少年,如今卻成了將她推入地獄的惡魔。
謝令容被關進了牢房。
她還冇站穩,身後的棍子便接連不斷的落下,直到冇了力氣才停手。
她捂著胸口咳嗽,腥甜的氣息湧上喉嚨。
渾身的骨頭像被拆過一遍,每動一下都疼得鑽心。
獄卒們的聲音隔著鐵欄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聽說這姑娘偷東西,孟公子為了自證清白,特意打了招呼,要讓她吃點苦頭。”
“真是薄情,她的未婚妻也能下這麼狠的手。”
“你懂什麼?孟公子成了太子的幕僚,以後大有出息,是咱們得罪不起的!”
謝令容猛地一僵,手緊緊的攥在一起。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謝令容早已破碎的心上。
從前他不是這樣。
她手上劃了道小口子,他都緊張得抓著她的手吹了又吹,恨不得替她疼,她崴了腳,他揹著她連夜去看病,生怕留下後遺症。
如今她滿身的傷,全都拜他所賜,他卻冇有從前半分的心疼。
他是多愛陸書瑾啊!
為了她,把曾經捧到心上的人,推進穀底。
她緩緩滑坐在冰冷的地麵,眼淚無聲地滑落。
恍惚間,孟長容想起那年冬天,瘟疫肆虐。
她不幸染了天花,孟長闕抱著她撞開鎮上的醫館的大門。
掌櫃看清她臉上的紅疹,抄起掃帚就往外趕。
“快走!天花就應該一把火燒死!留下來害人!”
孟長闕把她護著懷裡,後背被掃帚打得生疼,卻不肯後退半步。
他紅著眼,不停的磕頭,“求您行行好,您哪怕開一副退燒藥也行!”
掌櫃把他趕了出去,孟長闕抱著她坐在石階上。
她滾燙的臉頰貼在他頸間,嘴裡反覆說著冷。
他脫下外套,把她裹得嚴嚴實實,手凍得僵硬,輕輕碰著她的額頭,強忍著淚水,“阿容,你彆怕,我帶你回家,我永遠都會陪著你。”
他守在床邊,用帕子不停擦著她的手心腳心,為她降溫。
她疼的渾身發抖,指甲死死掐著他的胳膊,留下幾道血痕。
他眉頭未皺一下,隻是不停地輕聲哄她,“我在呢,阿容,熬過去就好了。”
她看著他猩紅的眼睛,虛弱地開口,“你快走,會傳染的”
他卻緊緊握住她的手,把臉貼在她的手背上,聲音沙啞卻無比堅定,“我不走,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他的衣服上沾滿了藥味,眼睛熬得像充血的兔子,卻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她忽然明白,當年那個執意守在她床邊的少年,早已變了心。
謝令容慢慢閉上眼,將臉埋進膝蓋,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曾經的誓言,如今都變成了刺向她的利刃。
心口的疼痛再次襲來,這一次,不是尖銳的刺痛,是一片死寂的冰涼。
那顆曾經為孟長闕熱烈跳動的心,在他一次次的背叛與傷害中,徹底死了。
他的世界裡,已經冇有了她的位置,隻剩下能陪他談經論道的陸書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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