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甜,好酸 m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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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
國的一月,寒流裹著雪粒橫掃校園,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抖得厲害。
唐馳剛走出物理樓,就被幾個熟絡的麵孔圍住了。
“唐!剛纔的實驗演示太酷了!”物理係的女生安莉安抱著筆記本跑過來,睫毛上沾著雪粒,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那個量子隧穿模擬,你是怎麼想到用動畫演示的?”
旁邊的男生亞倫也湊過來,手裡舉著兩杯熱拿鐵:“剛在咖啡廳聽教授誇你,說你那組的凝聚態數據比研究生做得還穩。喏,你的咖啡,加了雙份奶。”
唐馳笑著接過咖啡,指尖碰到溫熱的杯壁,衝兩人揚了揚下巴:“謝了。動畫是昨晚趕工做的,剛好想起安莉安上次推薦的建模軟件。”
他說話時語氣輕鬆,目光掃過圍過來的幾個人——有話劇社的漂亮學姐,總愛找他討論舞檯燈光的物理原理;有籃球隊的隊長,每次訓練完都拉著他分析投籃角度的拋物線;還有同係的華裔女生,偶爾會給他帶家鄉口味的點心,說“看你總泡實驗室,得吃點熱乎的”。
“晚上希臘社團有派對,來不來?”戴倫撞了撞他的胳膊,“新認識了幾個藝術係的朋友,說想請教你攝影構圖裡的光學問題。”
唐馳低頭看了眼懷裡的《費曼物理學講義》,封麵上還沾著片雪花:“不了,今晚得改實驗報告。”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可以把我的光學筆記借你們,裡麵標了幾個關鍵公式,或許能用得上。”
安莉安立刻眼睛一亮:“太棒了!我就知道找你準冇錯!”
人群漸漸散開,唐馳抱著書往宿舍走,積雪在靴底發出咯吱的響。
路過圖書館時,看見門口的聖誕樹還冇拆,彩燈在雪地裡映出斑斕的光。
回到宿舍,暖氣撲麵而來。
桌上堆著幾個包裝精緻的信封——有女生送的手工餅乾,有男生約他週末去滑雪的邀請函。
唐馳把書放在桌角,先拆開了餅乾盒。黃油混著杏仁的香氣漫出來,他捏起一塊放進嘴裡,酥鬆的口感在舌尖化開。
對麵床鋪的室友傑森正對著鏡子打理頭髮,看見他回來,吹了聲口哨:“又收到投喂?我們唐同學的人氣快趕上學生會主席了。”
“不過是實驗室的夥伴順手帶的。”唐馳笑了笑,把餅乾盒往桌上推了推,“要吃自己拿。”
傑森叼著髮膠瓶走過來,抓起兩塊餅乾塞進嘴裡:“下午的物理研討課,教授讓你上台講薛定諤方程的應用案例,知道嗎?”他突然壓低聲音,“藝術係的蘇菲特意托我問的,說想提前占個前排座位。”
唐馳正翻著實驗報告的手頓了頓,隨即聳聳肩:“講個案例而已,冇什麼特彆的。”他翻開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記著實驗數據,頁邊空白處畫著簡單的光路圖——這是他的習慣,總愛用物理模型解構生活裡的細節,比如咖啡杯裡晃動的液麪,或是窗外飄落的雪片軌跡。
下午的研討課教室坐得滿滿噹噹。唐馳走上講台時,聽見底下傳來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他定了定神,打開投影儀,螢幕上立刻跳出精心製作的ppt——第一頁是隻卡通貓蹲在盒子裡,旁邊標註著“薛定諤的貓:一個不嚴謹但有趣的比喻”。
“我們先從一個生活化的場景切入。”他的聲音清晰沉穩,目光掃過教室,“比如你在宿舍樓下等朋友,她可能五分鐘後到,也可能十分鐘後到,在你看到她之前,兩種狀態是疊加的……”
台下的笑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被他的講解吸引。
蘇菲坐在第一排,手裡轉著鋼筆,目光落在他握著鐳射筆的手上——那隻手骨節分明,指尖在投影儀上劃出的光路圖流暢又精準。
她忽然想起上週在攝影展上,唐馳幫她調整相機焦距時說的話:“焦距的本質是光的折射定律,就像我們看事物,距離不同,清晰度也不同。”
下課鈴響時,教室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安莉安第一個衝上來,手裡拿著筆記本:“唐,你剛纔講的‘觀測者效應’太精彩了!我能不能借你的筆記看看?”緊接著,幾個籃球隊的男生擠過來,勾住他的肩膀:“晚上的派對必須來!我們都跟藝術係的女生保證了,讓你現場指導構圖。”
唐馳被簇擁著走出教室,走廊裡遇見了教電磁學的教授。老教授拍著他的背,眼裡帶著讚許:“下週的物理競賽,你代表我們係參加,冇問題吧?”
“我會準備好的。”唐馳點頭應下。他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能和來自全美各地的物理係學生交流,甚至可能見到那位研究弦理論的諾貝爾獎得主。
傍晚的實驗室格外安靜。唐馳對著電腦螢幕上的波形圖皺眉,總覺得某個數據有點偏差。亞倫端著兩杯熱可可走進來,把其中一杯放在他手邊:“還在跟這個實驗較勁?教授都說你的數據已經夠完美了。”
“完美不存在於物理世界。”唐馳盯著螢幕,“就像絕對零度永遠達不到,我們隻能無限接近。”他忽然笑了,“這話是不是很像老教授的口頭禪?”
亞倫在他身邊坐下,翻著他的筆記本:“說真的,你為什麼對物理這麼執著?”
唐馳的目光落在窗外。雪還在下,路燈的光暈裡浮動著無數雪粒,像被放大的分子運動軌跡。“大概是因為它有跡可循吧。”他說,“公式不會騙人,規律不會突然改變,你隻要找對方法,就能得到答案。”
亞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對了,週末有個戶外冰雕展,藝術係的幾個女生約我們一起去。蘇菲特意問你去不去,說想讓你從光學角度分析冰雕的折射效果。”
唐馳猶豫了一下。他原本想週末待在實驗室,把競賽的論文再完善一下,但冰雕展確實有點吸引力——那些晶瑩剔透的冰雕在不同角度的光線下會呈現出不同的形態,本質上就是光的折射與反射的完美案例。
“去。”他做了決定,“不過得帶上我的筆記本,說不定能記下點有趣的現象。”
週六的冰雕展熱鬨非凡。陽光透過冰雕的棱角,在雪地上投下斑斕的光斑。蘇菲舉著相機拍照,時不時喊唐馳過去:“你看這個角度,是不是符合你說的‘黃金分割’?”
唐馳站在她身邊,看著冰雕折射出的光譜:“準確來說,是光的色散現象。不同波長的光折射率不同,所以會分開成七色光。”他伸手在空中比劃,“就像三棱鏡,冰雕的棱角起到了同樣的作用。”
蘇菲聽得入了迷,突然舉起相機對準他:“彆動,這個光影角度很好。”快門聲響起,唐馳的身影被冰雕的藍光籠罩,眼神專注地望著遠處,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拍得不錯吧?”蘇菲把照片給他看。
唐馳看著照片裡的自己,穿著黑色羽絨服,圍巾繞到下巴,露出的眼睛裡映著冰雕的藍光。他忽然覺得,這樣的畫麵很陌生,又很自然。
傍晚的聚餐安排在一家壁爐餐廳。木質的餐桌上擺著燭台,火光在每個人臉上跳躍。話劇社的學姐講著排練時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籃球隊的隊長和亞倫討論著週末的比賽,時不時拉唐馳分析投籃的拋物線角度;蘇菲安靜地坐在唐馳身邊,給他看下午拍的照片,偶爾問他某個光影效果的物理原理。
唐馳很少說話,卻總能在恰當的時候接上話茬。
他給大家解釋為什麼壁爐裡的火焰總是向上竄(熱空氣密度小會上升),為什麼酒杯裡的氣泡會聚集在杯壁(表麵張力作用),甚至用簡單的力學原理分析了刀叉擺放的最佳角度。
“你簡直是個行走的物理百科全書。”蘇菲笑著說,眼裡閃著光。
唐馳端起杯子喝了口熱
cider(蘋果酒),甜中帶點微酸的味道在舌尖散開。他想起剛到國時,連點飲料都要對著菜單研究半天,現在卻能熟練地說出各種飲品的名字,甚至知道哪家餐廳的熱
cider
加了肉桂。
離開餐廳時,雪又下了起來。大家沿著路燈下的小路往宿舍走,蘇菲走在唐馳身邊,忽然說:“下週的物理競賽,我能去看嗎?雖然聽不懂,但想看看你認真的樣子。”
唐馳側頭看她,路燈的光落在她臉上,睫毛上沾著細小的雪粒。“當然可以。”他說,“不過可能會很無聊,全是公式和理論。”
“不會無聊。”蘇菲的語氣很肯定,“看著自己懂的人做擅長的事,是種享受。”
競賽那天,唐馳站在台上答辯時,一眼就看見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的蘇菲。她舉著相機,鏡頭對準他,臉上帶著鼓勵的笑。
他忽然想起教授說過的話:“物理的浪漫在於,它能解釋宇宙的運行,卻解釋不了人心。”但此刻,他覺得不需要解釋,有些東西就像公式一樣清晰——比如台下那束專注的目光,比如自己胸腔裡平穩而有力的心跳。
答辯結束後,評委們給出了極高的評價。那位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拍著他的肩說:“年輕人,你的思維很敏銳,保持這份好奇和嚴謹,未來可期。”
唐馳走出報告廳時,被朋友們團團圍住。
安莉安遞給他一束向日葵,亞倫用力拍著他的背,蘇菲跑過來,把一個包裝好的盒子塞到他手裡:“恭喜你。”
回到宿舍,唐馳拆開盒子,裡麵是個水晶擺件,折射出的光斑在天花板上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
附帶的卡片上寫著:“就像光會折射出色彩,優秀的人也會折射出光芒。”
他把水晶擺件放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旁邊是那本翻舊了的《費曼物理學講義》,還有一遝厚厚的實驗報告。
窗外的雪已經停了,月光透過樹枝灑在雪地上,亮得像鋪了層銀霜。
手機響了,是唐母發來的視頻。螢幕裡,母親正給他看家裡新種的蘭花:“長勢很好,你爸天天對著它研究怎麼澆水。
對了,你舅舅家的表妹考上大學了,學的也是理科,說以後想跟你請教問題呢。”
唐馳笑著應著,跟唐母講了競賽的結果,講了實驗室的新發現,講了週末和朋友們去冰雕展的趣事。
唐母聽著,時不時叮囑他注意身體,彆總熬夜。
掛了視頻,唐馳坐在書桌前,翻開新的實驗計劃。
明天要和教授討論關於量子糾纏的新課題,他得把資料再整理一遍。
書桌上的水晶擺件折射出的光斑落在計劃紙上,像個小小的、明亮的標點。
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就像這張計劃表,清晰、有序,充滿了可以預期的目標。
物理競賽的獎項會為他的履曆添上重要的一筆,接下來的實驗可能會發表在權威期刊上,暑假還能去歐洲參加那個頂尖的物理夏令營。
身邊有聊得來的朋友,有欣賞他的教授,有能一起討論物理也能一起看冰雕的人。
窗外的月光越來越亮,唐馳拿起鋼筆,在實驗計劃的末尾寫下:“探索永無止境。”他覺得這句話不僅適用於物理研究,也適用於自己正在經曆的生活——每一步都踏實,每一刻都鮮活,像雪地裡不斷延伸的腳印,清晰地指向更遠的地方。
宿舍樓下傳來朋友們的笑聲,他們大概是剛從派對回來。
唐馳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去洗漱。路過書桌時,他看了眼那個水晶擺件,折射出的光斑在牆上輕輕晃動,像個無聲的祝福。
這就是他在國的生活,忙碌、充實,被知識和友情填滿,像實驗室裡精準運行的儀器,每一個齒輪都咬合得恰到好處。而這樣的生活,纔剛剛開始。
他的生活裡,好像冇有她。
他好像忘記了她。
但她還冇有忘記他,因為太執著了,不願意放手。
他有他的生活,而她隻活在美好的回憶裡。
她在反省自己,是哪裡做的不好,從來冇有想過是他的問題。
不是他們的故事冇畫上句號,而是她還冇有學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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