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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第18章 枉經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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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經年(四)

少華山拔地而起,高聳入雲,茂密葳蕤的山林似接天碧海,風景秀美非常。山間清泉叮咚,鳥獸歡騰,生機勃勃。

白雲觀的前殿供著道教三清。左手邊是上清靈寶天尊,右手邊是太清道德天尊,正中間的是玉清元始天尊。神情端莊中透著一絲和藹慈祥。

陸銀灣跪在殿前,聽爭吵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大殿後傳來,終於忍不住,一骨碌爬起來,靈巧又迅捷溜到後殿,躲在廊柱後,偷聽眾人說話。

田不易重傷難走,臥在竹床上,一邊吼一邊咳嗽得厲害:“孟誌廣,你……你真是要氣死我!我們多不容易才把銀灣找回來,你現在要送她走?聖教在外麵虎視眈眈,她一個小姑娘,隻怕一踏出山門就要死在聖教殺手的刀下了。”

孟誌廣不似他這般激動,聲音低沉卻滿是涼意,冷道:“田師弟,你也知道聖教正對她虎視眈眈。你這次擅自帶弟子出門,害的十幾個弟子受傷,連你在內四個護山的師兄身受重傷。你讓我這個代任掌門如何向掌門師叔交代?”

白雲觀掌門聞虛道人是個世外高人,常年遊曆在外,極少回山。兩年前,更是一去不返,再無音訊。

他原本定下陸玉書作為白雲觀下任掌門的,可陸玉書是個閒散遊俠的性子,總是跟他師父打太極,於是這擔子便落到了小弟子沈放的身上。

彼時,沈放年僅十歲,聞虛道人便又指了孟誌廣做代任掌門,待到沈放弱冠之時,再將位子交出去。

孟誌廣此人武功不弱,難得的是為人處世玲瓏圓滑,心思深沉縝密。這也是聞虛道人點他做代任,掌管觀中事務的原因。

田不易被他一噎,險些冇順過氣來,瞪他半晌,嚷嚷起來:“你彆跟我扯這些有的冇的,你若是貪生怕死,隻管將銀灣交給我。老道士我自己管她。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玉書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孟誌廣睨他道:“師弟,你現在重傷至此,根本自身難保,不要說聖教高手,就是觀中出色一點的小輩弟子也能輕而易舉擊敗你。你拿什麼保她?更何況……”

他冷冷一笑:“你隻說她是玉書師弟的女兒,哄觀中師兄弟、弟子同你下山救人,你怎得不告訴大家她母親是甚麼人?”

田不易麵色登時難看得緊,低聲急求道:“師兄,不要……”

孟誌廣並不理會,喝道:“她母親是聖教聖女,蒼山雪狐霜笙雪!”

此言一出,滿殿一時嘩然一片。

田不易麵色發白。孟誌廣又不疾不徐道:“霜笙雪在聖教裡的地位可是高的很呐,聽說是聖教現任教主的師妹,還是妹妹?這女娃的骨子裡流著異教的血,你怎麼保證她日後不會像她娘一樣,倒戈相向,為禍中原?江湖人人恨聖教入骨,你還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接這個孽——”

他一句“孽種”尚未出口,田不易忽然怒髮衝冠:“孟誌廣!你若再敢多說出一個字,等我能站起來了,首先饒不了你!”

“……”

孟誌廣見田不易這把架勢,竟活似要與他同歸於儘一般,頓了頓,換上一副溫和語氣。

他低聲道:“師兄,我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可我要對整個白雲觀的人負責,實在無奈。若聖教現在真的打過來,你說說,就憑我們這些老道士,斷腿的斷腿,重傷的重傷,誰保得住她?”

“將銀灣送去武林盟,一來武林盟人才濟濟,能護她周全,二來,她與武林盟那邊的人無親無故,縱使身份尷尬,江湖上的閒言也傳不到白雲觀頭上。這於我們,於她都是極好的。咱們遠赴千裡之外,將她救回來,已算是對得起與玉書師弟的同門之誼啦!”

孟誌廣一向口才頗好,死的都能說成活的。田不易被他駁得啞口無言,半晌,慘然道:“師弟,你也知道她去了那邊,是無親無故的啊……”

陸家被滅門已有大半年了,她是被家中老仆帶出來的,一年來也曾輾轉多地,卻無處容身。田不易哄了她一路,直到快到了少華山下時,她才漸漸開朗起來,會叫他田伯伯,叫沈放沈哥哥。

那個像一頭小狼似的女娃娃,瞪著人的時候又凶又狠,可是一旦笑起來,聲音像鈴鐺一樣脆,好像滿山的花都會為她開放一般。

就在昨日,他還信誓旦旦地對她說,田師伯再不會讓你吃一分一毫的苦啦!她將手背在身後,也不說話,笑嘻嘻地繞到他背後給他捶背。

如今要將她遠送武林盟,憑她那般機靈,怎麼會感覺不出其中的排斥疏遠之意?

她是個拗脾氣,吃軟不吃硬。要她寄人籬下,仰人鼻息,日日受著形同監視、暗含提防的所謂“照顧”,她怎麼會高興?若她吃了苦,受了欺負,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子,又向誰去說呢?

他心中困苦,愁腸百結,正苦苦思量,忽聽見一個清朗的少年聲音徐徐響起。

“孟師兄,可否將此事交與沈放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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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白袍皂靴,乾淨整潔。站在下首沉默了許久,此時輕振衣袖,露出一雙白皙的手來,朝孟誌廣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他在殿中一眾弟子中年紀最幼,行止氣度卻半點也不毛躁,比許多十五六的小輩弟子還有好上許多。

一雙鳳目稚幼卻清朗,有如清潭潤玉,讓人一見之下如沐春風。

他的聲音也還是孩童聲音,卻又沉靜溫潤得多:“孟師兄,我可以收她為徒。縱使她是魔教聖女之女,隻要拜入了白雲觀,那麼待在觀中也就名正言順了。我來撫養她,照顧她,教導她,約束她,也正好解了她將來可能為禍中原之患,如此可好?”

孟誌廣聽見沈放說話,臉上便驟然一黑。然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立刻又恢複如常。

“師弟,不是師兄拂你的麵子。我知道你劍術不錯,輩分也高,師父也定了你做咱們白雲觀的掌門。可當下你到底年紀太小,閱曆不夠,哪裡看得出人心險惡?”

沈放道:“古語有雲:人性本善。她年紀尚小,就被人輕易論斷了前程,豈非是對她的殘忍?沈放閱曆不足,道理卻懂幾分。師兄練達於世情,隻是未免將世情看的太險惡了些。”

孟誌廣麵色十分不悅。

沈放其實就事論事,並無針對,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孟誌廣隻道沈放在敲打他,暗刺他不明事理。

其實孟誌廣這般小人之心,是早有緣由的。少華山上有東西中三座峰,白雲觀有太清、上清、玉清三脈。掌門一職向來賢者居之,在幾脈之間輪流轉。

到了他這一代,太清一脈人丁凋敝,隻剩下劉、張、李三個年近耄耋的老頭子並葬名花一個十三四的小丫頭,老的太老小的太小。

玉清一脈陸玉書無意掌門之位,沈放還是稚童。

至於上清一脈,除了他便是師弟田不易了。

在他看來,田不易雖然憨正耿直,卻頭腦簡單、資質愚鈍,怎麼也不可能是掌門人。他對那掌門之位期盼多年,早已將它當作囊中之物。

卻冇想到聞虛道人竟拿沈放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來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他曾硬著頭皮到聞虛道人的院落裡叩問過,彼時老道正看著還是孩童的沈放練劍。待沈放終於收勢,聞虛老道歎了一口氣,對他道:

“做掌門麼,與做平常弟子不一樣,隻是聰慧並不夠。‘心性’二字尤為重要。誌廣,我將觀中事務交付與你,是很放心的,但掌門一任……你尚且擔不得。仍需磨礪呀。”

孟誌廣麵上功夫從來無可挑剔,心中卻早已腹誹千百遍:磨礪?磨礪什麼?他便不信他活了幾十年,心性還比不上一個十歲的孩子!哈,不過是不想將掌門之位讓出玉清一脈罷了,何須這般道貌岸然?

孟誌廣當了代任掌門兩年,平日裡弟子見他行的皆是掌門禮,他也覺得甚合心意。可每每見到沈放,便心中生恨,肝膽生怒。

此刻見沈放如此,更是覺得他話中帶刺,聽得極不舒服。

他冷冷道:“沈師弟,你一片仁心縱然是好,可此事仍舊不妥。按照咱們觀中規矩,隻有經過了觀中三清八卦劍陣的考驗,纔算出師,才能自立門庭,開山收徒。否則,隨便哪個半吊子都能打著白雲觀的名頭隨意收徒,豈不是有損白雲觀的門楣?”

“我、你田師哥、陸師哥,還有白雲觀眾多長輩都是如此過來的,到了你這處便要破例麼?你尚未出師就去帶徒弟,免不了要讓武林中人議論你不敬師長,狂妄自大的。”

沈放一怔,沉吟片刻:“師父臨走時,贈我‘隨心’二字,隻叫我無論做人、學劍、做掌門都要隨心而行。此次事件特殊,師兄可否通融一二?”

孟誌廣聽他言語,心中恨道:好哇,又拿掌門二字來壓我。

當即怒道:“沈師弟是未來掌門,當然說一不二,我不過一個代任,哪敢說三道四?我隻將這掌門印丟在這裡,沈師弟不必等到弱冠,現在就可以當這個掌門了!”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沈放也連忙告罪,幾個老道士好不容易將孟誌廣拉住。

沈放思索半晌,知道大約再無轉圜餘地了,輕歎一聲:“既然如此,還請師兄為我做個見證,沈放今日鬥膽,欲請三清八卦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一次連田不易都大驚失色:“放兒,萬萬不可!灣兒的事我們從長計議!”

連田不易都要阻攔沈放,實在是因為這三清八卦陣太過凶險。

此陣乃是由八八六十四個弟子圍成八個小八卦陣,八個小八卦首尾相連呈銜環之態,彙成一個大八卦。

這個陣法乃是白雲觀的老祖所創,其意不在對陣殺敵,而在於精進武學。集六十四人之力,對付一人,對陣中之人的武功要求可謂極高。

也正是因為如此,白雲觀每一代弟子都不少,有資格收徒卻就那麼幾個。

孟誌廣三十一歲才過了此陣,田不易三十九,就連玉麵探花陸玉書,也是二十二歲時才過了此陣。

沈放年僅十二,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此番貿然請陣,豈非自尋死路?

田不易連聲不允,沈放口中寬慰他,卻半點冇有改主意的意思。田不易簡直急的要從擔架上爬起來。

孟誌廣一開始也很驚訝,但心念一動,便轉驚為喜。他本就容不下沈放,嫌他鋒芒太露,此番能借三清八卦陣挫一挫他的銳氣,何樂不為?

若重傷,缺了胳臂斷了腿,總歸不適合再做掌門;若輕傷,當眾出出醜也是必然的。彼時,眾人自會知曉,這小子輕浮莽撞,難當大任。

自己隻要把握著火候,不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的死了便罷。

他假意拒絕幾次之後,便改了口:“唉,我本是絕對不能叫你冒這麼大險的,但你誠心可嘉,若我再拒絕,反倒叫人說我無情了。也罷,由你一次,隻是這其中生死大事……”

沈放理了理衣袖,低頭瞥了一眼腕上一個編得歪歪扭扭但暗含清香的雛菊花環。

“嗯,沈放明白,死生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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