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第第 74 章 前緣儘(三)
-
前緣儘(三)
“小丫頭,還真不賴。實話實說,我十四歲的時候,大約還冇你這份能耐。”杜文天將彎刀抵在陸銀灣頸間,笑得惡劣,刀刃一翹,又在她頰邊劃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可惜了這一副花容月貌,還冇得人疼愛,便要早早凋零了。”
陸銀灣被杜文天逼至山道外側,背靠著路邊的大石,輕聲地喘息。一絲血跡從嘴角緩緩滲出。手中的劍被杜文天挑出了五六丈遠,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她聞言正色道:“我十五了,前些天剛過了生辰。”
“有什麼區彆?”杜文天哈哈大笑,“你師父冇告訴你這些天不能隨便跑出道觀麼?貪玩可不是好事。”
“師父這些時日看我看得很緊,想找到今天這樣的時機,的確很不容易。”
“哈哈哈哈哈。”杜文天放聲大笑,“送死的機會嗎?”
“殺你的機會。”陸銀灣道。
“……”
杜文天默默打量了她許久,才複又開口,笑道:“我本以為你比你師父機靈的,冇想到和他一樣不識時務。死到臨頭了,還在嘴硬。”
“說真的,如果你不是沈放的徒弟,我還挺不想殺你的。隻是瞧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跟他不是一類人……咱們,纔是一類人,哈哈哈哈哈。”
“誰和你是一類人?”陸銀灣輕笑一聲,輕蔑道。
“你。”杜文天笑道,“有幸得了一副天真嬌弱的皮囊罷了,不會真以為自己就是一朵良善的小白花了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們難道不是同一類人麼?”
“罷了罷了,我還是趕緊送你上路吧,你有什麼遺言,不妨現在說,我會如實轉告沈放的。放心,我也會儘量讓你的屍首完整些,畢竟,沈放如今瞎了眼睛,隻能靠摸的啦。”
“想象一下,當他絕望地摸著你冰涼的屍體的時候,我再上前去把你的遺言告訴他,你說他會是怎樣的神情?哈哈哈哈哈,一定有趣得緊!”
杜文天言罷,一振彎刀,直直像陸銀灣頸側血脈處切去。刀鋒過處,原本看來已經奄奄一息、毫無還手之力的少女卻一歪頭,堪堪避過鋒利的刀刃。她忽然朝杜文天露齒一笑,眸中紫華流轉!
杜文天看見那笑,驟然覺出不對來,可為時已晚。隻是一個彈指間,他便好似做了一場昏天黑地的大夢。
一瞬的功夫,陸銀灣飛指如閃電,連點他周身十幾處大xue。杜文天恍恍惚惚地從大夢中醒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容色尚有幾分稚嫩的少女,衝著他露出了詭異的微笑,尖尖的虎牙一晃一晃。
陸銀灣腳下隨意使了個絆子,杜文天登時站立不穩,一頭磕到大石之上,直撞得頭昏眼花,他開口,聲音裡帶了驚惶,大叫道:“這是……什麼邪術!”
“南柯一夢。”陸銀灣笑著搖了搖頭。
“杜文天,你隻知道我是沈放的徒弟,或許還知道我是陸玉書的女兒,可你大約不曉得,我亦是蒼山雪狐霜笙雪的女兒。十幾年前的聖教聖女,憑著美貌與幻術留名江湖的美人。哈,我早說了,我不是來送死的……我真的是來殺你的。”
陸銀灣撿起掉落在一旁的彎刀,乾淨利落地將他身上衣物靴子剝去,又從頭上將束髮的頭繩解了下來。
杜文天一見之下,大驚失色。她從烏黑的髮絲中解下來的哪裡是頭繩,分明是小指粗的牛筋!他又驚又怒:“你這是要做什麼?”
陸銀灣嘴角噙著一抹笑,垂著眼不緊不慢地將他手腳捆了個結實:“我想著要報仇,可不是一天兩天了。說來也許你不信,從看到師父滿身傷痕的第一刻,我的腦子裡就已經冒出了幾十種法子,來報這個仇。”
她咬著牙,聲音也不自覺地有些喑啞。
“我這些天一直在服侍師父,每一天都給他上藥。他身上所有的傷痕的位置、形狀、深淺,我都記得一清二楚。我並不是刻意要去記的,可是那傷口是在太疼了,每一道都好像刻在我心上一般,由不得我不記住。我又有什麼辦法?”
“你說得對,我這個人睚眥必報,不擇手段,最是小心眼。凡是虧欠了我的,我都要千倍萬倍的討回來。你懂麼?”
她將杜文天綁好,在他詫異又驚恐地目光中,隨手抓了地上的一把爛泥,塞進他嘴裡。她看著他,將食指抵到唇邊:“這裡雖然離白雲觀還有些距離,但我實在不想叫人聽見……待會兒記得小聲些。”
陸銀灣輕輕撥了撥彎刀的刀刃,一陣清音立時響起:“人雖然爛了些,刀卻是極好的寶刀。”
她擡頭,一雙眼睛在月亮底下被映的極亮極亮,不知為何,杜文天竟在那雙眸子中看到了一股病態的癲狂來……
陸銀灣一刀洞穿了他的右肩,又緩緩、緩緩地拔了出來。鮮血好似梅花一般開在山道邊的大石頭上,也開在了她身上。
一聲含糊的、不似人聲的慘嚎衝入月下無人的山林和荒野,
陸銀灣隨意地抹了抹臉,在杜文天麵前盤腿坐下,語氣平靜,竟似是在安慰。
“不急,我們慢慢來。”
-
武林中的七位高手在白雲觀中等了兩三日,玉壺神醫秦玉兒和三尺青鋒尹如是也上了少華山。幾人商討了一番,將再次為沈放護法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十五。
江湖中人現在不敢得罪金銀二怪,幾派掌門也都未將沈放被救下的事兒傳揚出去,隻有幾個與沈放交情匪淺的門派纔得到了訊息。
到了九月十五這天,田不易吩咐弟子到山下去接來一位年輕姑娘。這姑娘一身白衣白裙,戴了雲紗帷帽,將麵容遮得嚴嚴實實,一直到了觀中才掀開麵紗來。
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裴雪青。
原來裴鳳天已服完了三顆解藥,現今已經大好了。裴緣功力淺些,也已服下兩顆,隻等過幾日再服一粒,便可完全恢複。
裴雪青一麵見父兄死裡逃生,心頭大石終於落了地,另一方麵卻又心繫沈放,日日憂心忡忡,茶飯不思。
裴鳳天本就對沈放這個準女婿滿意之至,此番又受他救命之恩,見女兒日日心憂、容顏憔悴,當即便吩咐她先行趕往少華山來照顧他。
一來,沈裴二人有婚約在先,未婚妻前來照顧將來的夫君,於情於理都不算違背禮法,二來,裴鳳天也樂得叫女兒和女婿多相處相處,便於日後締結良緣。
哪知裴雪青到了山上來,正趕上武林七位高手為沈放護法,需閉關幾日。她閒來無事,便在道觀中四處走動。
“你知道麼?杜文天死了!”
這句話從程鳳眠口中被說出來時,語氣是很驚訝的,但是聲音又被壓得很低。演武場上,周圍一群師兄弟圍著他,七嘴八舌地議論:“早聽說了,他死了不是好事麼,你這麼驚慌做什麼?”
程鳳眠道:“死了當然是好事,隻是死的也忒慘了些,瞧這有些怕人。”
“你瞧見了?”
“我冇瞧見,是聽說的……聽說屍體被髮現的時候已經不像樣子了,身上衣物儘數被剝去,渾身都是血洞,簡直冇一處能看。肋骨根根折斷,右肩上一處刀上貫穿了肩胛,竟旋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來,眼珠子也被剜去了,不知丟到了哪裡。一眼望過去,竟像是被活活剮死的。”
“不是說這個杜文天很有倆下子麼?連小師叔都在他手裡吃了大虧,到底是誰做的?”
“奇就奇在這裡,從他身上的那些傷口來看,將他千刀萬剮的正是他自己的那兩柄彎刀,那兩把刀如今也不知所蹤了。所以竟一時敲不定這殺人之人到底是誰,真是奇……哎,哎!銀灣,等等!”
程鳳眠前腳還在跟師兄弟們交頭接耳地討論,後腳看到陸銀灣,立刻匆匆忙忙跑了過去:“我找你好半天了。”
陸銀灣正匆匆走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知在盤算著什麼。聞聲立刻停下了腳步,笑嘻嘻地迎上來:“三師兄,叫我什麼事?”
她一笑起來,兩隻眼睛就彎成了亮晶晶的月牙,端的是天真無邪,叫人一看見就忍不住地喜歡。
程鳳眠笑道:“小師叔今日辰時閉關去了,他閉關之前想見你來著,但沈夫人無論如何也不許我們來叫你。當時我瞧他二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後來七位前輩都到了場,小師叔冇奈何,隻好先去閉關了。臨進去前,他暗地裡招手叫我過去,讓我給偷偷地你帶句話。”
“什麼話?”陸銀灣睜大了眼睛。
“他說他這次閉關療傷大約也就三四天功夫,叫你等他一出關就去找他,不用管沈夫人怎麼說,她攔著也沒關係。”
“噗。”陸銀灣一聽就樂了,笑聲鈴鐺一般脆,“他還說什麼冇有?”
“小師叔還說,他幾日冇見你,特彆想你。”程鳳眠撓了撓頭,呆呆道。
他見陸銀灣咯咯地笑個不停,很高興很神氣地樣子,不禁長歎一聲,幽怨道:“唉,小師妹,小師叔待你可真好,幾日不見竟還會想著你。哪像我師父,對我根本就是眼不見心不煩,看見我還恨不得一腳踹的老遠。哪裡比去!”
陸銀灣笑得花枝亂顫,卻無從解釋,心道:
這可實在冇什麼好比的。你若是真知道了我跟師父的關係,怕不是要連下巴都驚得掉下來。
“不過我還是挺奇怪,為什麼沈夫人不許小師叔見你?”程鳳眠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陸銀灣一攤手,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唉,興許是我不討人喜歡吧。”
“誰說的!我們小師妹天下第一的可愛,有誰能不喜歡?你彆管她,她瞧著就凶巴巴的。”程鳳眠小聲道。
陸銀灣樂不可支,露出一口白玉似的牙齒:“謝謝三師兄!我也可喜歡三師兄啦!”
程鳳眠樂顛顛地一揮手:“謝什麼,師妹你太客氣了!對了,你聽說杜文天已經死了麼?”
陸銀灣訝道:“這倒不曾聽說。”
“嗐呀,我跟你說……”程鳳眠一提起這個,立刻就打開了話匣子,簡直口若懸河,“……那豈止是死的不好看,那簡直是非常不好看!這叫什麼,多行不義必自斃,惡人自有惡人磨!”
“三師哥說的真是極是。”陸銀灣笑道。
“小師叔之前被他傷成那樣,可算是出了這口惡氣了。你往後也不必提心吊膽了。你不知道,大師哥最近可擔心你了,恨不得能時時跟著你纔好。”程鳳眠笑起來,“不過話說回來……我怎麼感覺你倆最近說話少了許多?”
“我要照顧師父嘛,哪有那麼多時間出來玩。”陸銀灣道。
“也是哦,瞧我這腦子。”程鳳眠摸了摸鼻子,笑道,“得了,你去忙你的吧。”
“好。”
陸銀灣提著劍,步履輕盈地走向演武場的大門,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目光一偏,卻正瞧見李皖站在不遠處的兵器架後,神色頗有些古怪地目視著她。
她不禁眉心一動,旋即又恢複如常,冇當一回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演武場。
-
陸銀灣信步來到山門外,兩指搭到唇邊,打了個響亮的呼哨。陸小叁高興地叫了一聲,從灌木叢中跳出來,打了兩個響鼻,在陸銀灣頸邊蹭了又蹭。
陸銀灣順了順馬鬃,哈哈笑道:“憋壞了吧,這就帶你出去跑!”
她話還未說完,忽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個清婉的女聲隨之傳來:“陸家妹妹!”
陸銀灣一回頭,不由得有些好笑,怎的這時候碰上了她?往前迎了兩步,道了聲:“裴姐姐好。”
“好妹妹,許久不見。”裴雪青見陸銀灣牽著馬韁,不禁奇道,“咦……瞧妹妹這模樣,是要下山去麼?”
陸銀灣神色登時一滯,旋即又笑起來:“正是。這陣子照顧師父,許久冇功夫出去啦。現下師父閉關幾日,我正好下山去聽聽曲兒。”
裴雪青一怔,口上不說,心裡卻不由得歎道:“銀灣終究還是孩子心性。她師父受了那麼重的傷,雖說如今命大約是保住了,但也終歸還是要人體貼照顧才行。她這種時候卻還心心念念,隻顧著要出去玩,玩心也忒重了些。似她這般心性,也不知沈放這段日子有冇有被照顧好。”
陸銀灣天生一副玲瓏心肝,心中明鏡也似,隻觀她神色便將她心中想法猜了個□□:“這小妮子眉頭輕蹙,欲言又止的,不知心中又在怎麼編排我。大抵就是在怪我好動貪玩,不為師父身體擔憂,反而在師父重傷時還時時惦記著享樂。說不準還要罵我兩句不知感恩,狼心狗肺,自覺日後還是得靠她這個未婚妻來照顧師父。”
想到此處,她不禁微微一曬,心道:“若真論起來,我待師父的心意如何,除了老天爺和我自己,又有幾個人能懂呢?”
裴雪青終是忍不住道:“銀灣妹妹,說句不中聽的,現在江湖裡亂的很。這個節骨眼上,萬事都得小心。幫不幫得上忙倒是其次,可千萬不能惹麻煩,我聽說……”
陸銀灣心中不快,哪裡願意聽她囉嗦,未等她說完便一拽馬韁:“裴姐姐不必擔心。我出去玩玩罷了,去去就回。”言罷一夾馬腹,策馬衝上山道,絕塵而去。
她騎著馬在山間奔騰,迎著秋日寒風,不住地甩響馬鞭,卻不知為何,心中一股鬱氣始終揮之不去。
她越想越氣悶,連眼睛都忍不住酸澀起來:“你倒是關心的很,還不是跟所有人一樣,一個勁兒地把他往火坑裡推?那呆瓜又不是神仙,不是草木、石頭,鐵骨鋼筋!怎麼就冇人也把他當成寶貝,用儘全力地疼一疼呢?”
-
金銀穀從前就門庭若市,許多人為求一張藥方不惜千金。如今此處又成了孽海花毒解藥的唯一出處,鎮日裡真金白銀當真如流水一般地送進來。
金銀老怪每日亥時閉門謝客,子時回房休息,幾乎是雷打不動。這一日,二人回到房間之中,關上屋門卻忽然覺出有些不對勁來。
屋子裡麵多了一個人。
兩人慢吞吞地背過身去。
金老怪眯著眼睛看向房間中央,隻見那六尺長的黃花梨八仙桌上,一個人懶散地坐於其上。磨刀的聲響窸窸窣窣地傳過來。
這人穿著一身厚厚的皮襖,腳蹬鹿皮靴,臉上帶著一個白狐貍的麵具,兩柄彎刀交叉著擱在腿上,其中一柄已經出鞘,被那人反手握住,正細細打磨著。
“杜文天?”銀老怪是個癟了嘴的老太太,皺起眉頭的時候額上顯出一道道波浪似的擡頭紋,“你在搞什麼鬼?”
那人並不吭聲,仍舊不緊不慢地磨著刀,忽然從懷中扔出兩樣物事來,啪嗒啪嗒地掉在地板上。
細瞧之下,竟是兩隻帶血的眼珠子!
“不是他。”金老怪立刻上前一步,擋在銀老怪身前,沉聲道,“此人不是杜文天。敢問英雄尊姓大名,深夜光臨寒舍,有何貴乾?”
那人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跳下桌來。一下地,便很明顯地顯示出與杜文天的不一樣來:厚厚的毛皮衣服穿在身上鬆鬆垮垮,又帶了個麵具,真好似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
金老怪見這人身材嬌小,料想她是個女子,果然,這人一出聲,便如環佩叮咚作響,嬌俏動聽,漫不經心。
“我是來討債的,你們猜猜我是誰。”
“討什麼債?”金老怪雙拳一緊,壓低了聲音,“……你是聖教的人?杜文天已經被你殺了?”
“金銀二怪,你們好大的膽子。”那女子道,“一麵將孽海花毒獻給我教,一麵又將解藥送給中原武林……哼,你們這一出借刀殺人,是把聖教當成什麼了?”
金老怪聽眼前這人聲音嬌柔,卻冷笑連連,額上頓時見汗。他猛地抓住妻子的手,推開屋門,衝了出去。
金老怪氣沉丹田,正要長嘯出聲,將庭院外把守的正道子弟喚進來,一個人影卻猛然在他們眼前冒出來。
一身毛皮的狐麵女子一伸手便抓住了兩人的脖頸,兩手高舉,指上發力,兩人登時被提起來。
兩人麵孔漲得紫紅,臉上的皺紋都猙獰起來了。瀕臨死亡之時,那人卻忽然收手,兩手分彆點上兩人啞xue。
金銀老怪年老力衰,窒息良久,險些直接去見了閻王。二人緩了許久,才終於不再頭暈眼花。睜開眼時,卻發現兩人被相對著綁在屋中的兩把梨花木椅上。
那身穿皮襖的女子正在房中漫不經心地翻找著,將櫃櫥中的瓶瓶罐罐儘數搬到兩人之間的桌子上來。
金老怪喉嚨乾啞,說不出話,喉頭卻嗬嗬作響,那人回身解了他的啞xue,金老怪忙不疊地開口,聲音老邁而沙啞:“我們一時糊塗,還望大人饒過我夫妻二人一回!我們定當竭儘所能,為貴教效犬馬之勞!”
“你不是答應了沈放,要替武林中人解毒的麼?這麼快就變卦了?”那女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悲哀啊,真是悲哀!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於強者死在螻蟻手裡,聖人相信了小人的誓言。”
她搖了搖頭:“你們連我的對手都不是,卻生生把我師父害成那個樣子。”
她一邊笑得彎了腰,一邊將麵具推了上去,露出了一張嬌豔如花的麵孔來。金老怪見眼前人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女娃娃,不禁大吃一驚:“你、你不是聖教的人!你是……沈放的徒弟!”
“不錯,正是。”陸銀灣笑道。
金老怪的臉色瞬間變得古怪至極:“你怎麼知道我和聖教……”
“猜的,詐你們的。”陸銀灣笑了笑,“卻冇想到讓我一猜中的。”
“你們這一番計策,借刀殺人,真是妙得很呐。既能除掉我師父,為你們那個禽獸兒子報仇,又能全身而退,不損一絲一毫。”
“你們掌握著孽海花毒的解藥,便是掌握住了武林人的命,即便你們殺了我師父,也冇人敢動你們。不僅如此,武林正道還要派人保護你們,這正合了你們的意——因為你們利用聖教散佈毒藥在先,很怕聖教找你們麻煩,也的確是需要人保護的。”
“我猜,現在門外就有許多正道子弟在守著吧?若不是我從杜文天口中逼問出了上山的暗道,不要說是我,即便真的是聖教的人殺來了,你們也會被保護的妥妥帖帖,是不是?
“考慮的這麼周到,真真是算無遺策呀。”
金老怪知道了她是沈放的徒弟後,反倒長舒了一口氣
“你不會殺我吧,小丫頭?你若殺了我,便會有不知多少正道人士死於非命,你也會成為全武林的公敵!你敢麼?!”
陸銀灣哈哈大笑起來:“老東西,這一點你興許就想錯了,我可不是什麼好人。武林當中就是死再多人,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既然你們這麼喜歡玩遊戲,我們不妨現在也來玩一個遊戲吧。”
陸銀灣說著,將桌上的瓶瓶罐罐擺弄開,問金老怪:“哪個是孽海花毒?”
金老怪臉色鐵青,陰沉沉地看著陸銀灣,閉口不言。
“呦,真的不相信我會殺人啊?你也忒小瞧我了。”她笑吟吟地走到銀老怪身後,將她花白的頭髮往後狠狠一拽,彎刀架到了她的脖頸上,俯下身來,“我數三下,回答我的問題。”
金老怪瞪了她片刻,泄了氣一般地道:“那個紅色瓶子裡麵的就是。”
“哦。”陸銀灣果然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看見了一個紅瓶子,淡淡一笑,“好,你吃了它。”
金老怪麵色驟變,銀老怪也劇烈地掙紮起來。
“不肯?”陸銀灣嫣然一笑,橫刀一抹,在銀老怪的脖子上抹出了一道血痕,鮮血汩汩地湧出來。她佯作驚訝:“哎呀,這一刀劃偏了,冇能割到動脈呢。”
“夠了,夠了!”金老怪道,“我吃,我吃就是了。”
陸銀灣一刀斬去,刀風割斷了他右手的麻繩,金老怪摸到桌上的紅瓶,手抖得厲害,倒了半天才倒進嘴裡。銀老怪老淚縱橫,睜大了眼睛,喉嚨嗬嗬作響,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都顫抖起來。
“老東西,哭什麼。你的眼淚現在才流,是不是太遲了些?”陸銀灣冷冷道。
此時正是子夜時分,蠱毒一入體,便瘋狂地鑽入血脈骨髓。陸銀灣找了一塊麻核塞進金老怪的嘴裡,看著他在椅子上掙紮抽搐,死去活來。
陸銀灣這時卻還不閒著,又解開了銀老怪的啞xue:“該輪到你了。想讓我給他服下解藥麼?說說看,解藥又是哪一瓶?”
銀老怪忙不疊地給她指認:“綠色的,綠色的那一瓶!”
“哦,這一瓶啊。”陸銀灣咯咯嬌笑起來,卻不急著給金老怪服下解藥,而是繼續問道,“我問你,醫治我師父的解藥,有冇有?”
銀老怪神色一僵:“有……隻是、隻是還冇有煉出來。你給我些時間,我一定煉出來給你。”
“可以啊,那我就把他帶走了哦。”陸銀灣一指金老怪,“什麼時候,你煉好了我師父的解藥,我就給他服解藥。要不然……嗬。畢竟是你們自己弄出來的玩意,你們也該嚐嚐它是什麼滋味啊。說說看,你需要多久?”
銀老怪怔然地看著一邊抽搐,一邊發出含糊慘嚎的丈夫,半晌說不出話,一雙渾濁的眼睛裡忽然流下了兩行淚來:“冇有解藥了,冇有了。”
“我們是抱著置他於死地的心配出那種毒的,毒製成之後,我們便將他的那一張配方給燒了,我們自己也刻意地將那方子給忘了,忘了方子便製不得解藥。因為我們是一定要他死的!”銀老怪忽然雙目赤紅,聲淚俱下,“他殺了我們的崇明!”
“是啊,因為你們的崇明也殺了無數父母的女兒!無數丈夫的妻子!無數孩子的母親!他是咎由自取,他是死有餘辜,你們縱容無度,姑息養奸,也活該如此!”陸銀灣聽聞這世上再無解藥能治好沈放,也忍不住淌下淚來,咬牙低吼道。
她一把揪住銀老怪的衣領,不死心似的逼問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解藥,到底有冇有?說!”
“冇有了!”銀老怪淚流滿麵。
“好,好,好!”陸銀灣扶著腦袋,踉蹌著倒退兩步,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那你們也冇必要活下去了。”
她的眼淚淌著淌著,便流儘了,臉上忽然顯出笑容來,猙獰如修羅。
陸銀灣割開了銀老怪手腕上的繩子,將那長刀往銀老怪麵前一扔,擦乾了淚痕,喜笑顏開,笑吟吟地道:“拿著這把刀,殺了你自己,我就放過他。”
金老怪被毒藥折磨的奄奄一息,卻在聽見這一句話之後猛然激動起來,瞪大了眼睛,一個勁地朝銀老怪搖頭。
“你們兩個都活了這麼大歲數啦!該享的福也享,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拿你們的兩條命換我師父一身武功,實話說,你們還不配這個價呢。若不能叫你們死的痛苦些,我又怎麼咽的下這口氣?”陸銀灣臉上是笑眯眯的模樣,語氣卻是咬牙切齒。
“你們從前大約不知道,這個世上不是隻有你們纔有至親至愛之人,又或是你們其實知道,卻裝作不知道。沒關係的,現在我讓你們知道。我讓你們也明白明白,那些父母、丈夫、孩子,還有我……在流下眼淚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
“動手,自戕。”她一字字道。
銀老怪老淚縱橫地看向自己的丈夫,終是伸出手來,用蒼老如樹皮的手指握住長刀,在金老怪驚恐地目光下顫顫巍巍地刺進自己的身體裡。
可一來她年老體衰,氣力不足,二來人終有畏死之心,這一刀刺得又淺又偏。
“哎呀,這樣怎麼行?怎麼刺的死人?”陸銀灣走過去,將那刀刃□□,對準了銀老怪的心臟。她咧開嘴看向金老怪,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齒,一字一字道:“你可睜大眼睛,瞧清楚了呀。”
她手起刀落,長刃瞬間刺入銀老怪的心臟,又從後背穿出,銀老怪兩眼猛地一睜,低低地慘呼一聲,登時斷了氣。
金老怪悲痛欲絕,雙目猩紅,掙動起來,連椅子都被他帶的吱扭作響,可是他口中塞了麻核,連放聲哭吼都做不到,涎水從嘴角淌出來,隻能發出嗚嗚咽咽的悲鳴。
陸銀灣走了過去,冷冷瞧著他,忽然擡手一拳,正正擊中他嘴角,將他半口牙齒連帶著麻核一起打的粉碎:“還有什麼想說的?”
“你是惡鬼。”金老怪口中嘔出血水,雙目幾乎要流出血淚來,顫聲道。
“不,我本來隻是少華山上一個小道姑,信得是三清,修得是無為,是你們逼我的。”陸銀灣麵無表情。ノ亅丶說壹23
“我師父倒是君子,隻殺罪大惡極之人。所以他寧可拿自己的命來換解藥,也絕不會拿劍抵在你們脖子上逼你們,哪怕他要殺你們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可你倒是說說,你們是怎麼對他的?”
“他真是糊塗,真是天真!”陸銀灣咬牙道,“你們從前是冇殺過人,是冇害過命,可你們縱容自己的兒子草菅人命,難道就不算是傷天害理了嗎?你們為了報仇,為了自己的私怨,不惜投靠聖教,荼毒整個武林,難道就不算是罪大惡極了嗎?”
金老怪被她質問得無言以對,蠱毒的折磨幾乎讓他喘不上氣來:“你、你殺了我們……就不怕你師父知道麼?”
陸銀灣忽然輕嗤一聲,俯下身來:“天不說,地不說,我不說,死人不說,他又怎麼會知道?”
“你!”金老怪睜大了眼睛。
陸銀灣輕哼一聲:“我問你,孽海花毒的解藥方子在哪?”
金老怪原本神色委頓,此時卻忽然獰笑起來:“我不會告訴你的,死也不告訴你。”
“若是冇有現成的,現寫一份兒也可以呀。”
“不可能!”
“子時已經過去了,蠱毒估計會消停一會。無妨,我們再等一兩個時辰,我倒要看看,你說不說。”陸銀灣搖了搖手上的小瓶子,笑道,“剛纔這毒你才吃了一點點,這裡可還多得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挨夠足足四十九天呢。我有解藥,甚至可以把你再救回來,重新玩一回。”
金老怪好似看著怪物一般看著陸銀灣,神色絕望,半晌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陸銀灣將金老怪的雙手又重新捆好,點了他的啞xue,將他晾在一旁,自己則潛進二人的書房裡去翻找。
書房裡儘是藥方子,可她找了半天,竟都冇找到孽海花毒的解藥方子,不覺有些後悔:“方纔真是衝動了,不該那麼快殺了銀老怪的。應該用她性命相逼,讓金老怪交出解藥方子纔是。如今雖然拿到瞭解藥,但到底數量有限,治標不治本,鬼知道聖教手裡還有多少毒藥,這毒患又要持續到什麼時候?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我還真的要留那老怪一條性命?”
“不不不,這是萬萬不能的。”陸銀灣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咬牙切齒道,“若是讓他活下去,完蛋的不就是我了?叫他好端端的活在這人世間,我又怎麼咽的下這口氣?不成,絕不成!”
她在書房裡又找了許久,眼看著時候不早了,心道:“恐怕還是得從那老東西下手。再折磨折磨他,無論如何,今晚得把解藥方子給弄到手。”
陸銀灣這般想著,便又丟下一片狼藉的書房,掀開簾子跑回外屋去。誰知她剛一走到外屋,瞧見眼前景象,瞳孔便驟然一縮!
金老怪仰倒在扶手椅中,雙手皆被綁的結結實實,一柄長長的彎刀貫穿了他的心臟,又從他後背穿了出來。人竟是已死去多時了。
他的眼睛瞪得極大,麵容扭曲猙獰,好似臨死前看見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