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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第第 84 章 蜀道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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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難(四)

“這五年來,孽海花毒一直存續在他體內,靠他內力壓製。他的內力一日千裡,蠱毒的毒性也跟著越練越強。這次不知怎得,他竟衝開了當年七位高手為他結成的生死結,內力自天靈處磅礴而出的同時,蠱毒也已再度散入血脈之中。如今,縱使我日日為他用金針遏製蠱毒蔓延,他的大約也活不過一個月了。”秦玉兒道。

陸銀灣聽罷不禁眸光微沉,半晌卻是輕嗤了一聲,笑道:“神醫姐姐,你同我說這話有甚意義?你若是要他活,該去找少林方丈,武當道長,給他再結一個生死結就是了。我一個半殘的傷患,用處屬實不大。”

秦玉兒似是知道她會這麼說,也並不意外,淡淡道:“他自己不願意再結生死結了。”

“這就更和我沒關係了。”陸銀灣笑道,“我又不能代替他做決定。”

“你可以左右他的決定。”秦玉兒的語調波瀾不驚。

陸銀灣卻搖了搖頭。

“一來我不喜歡替彆人做這種決定,二來……”她頓了頓,無所謂地笑道,“說實在的,他的死活,其實我現在也並不怎麼關心。”

“……”

片刻後,秦玉兒歎了口氣,道:“好吧,是我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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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如是出門冇有多久,便瞧見沈放順著竹林邊的小路緩緩往回走來,髮絲散亂,神色委頓。他左手執半截青竹盲杖,輕輕地敲在鋪滿了石子的小路上,右邊的衣袖卻是被大青馬緊緊咬在口中。

這邊的山路他還冇走熟,頗有些不便,若是冇有這馬兒引著他走,還不知要多多少麻煩。尹如是瞧他一身衣服被劃得不成模樣,不禁歎了口氣,回到院子裡,正碰上秦玉兒走出門來。

“找著了嗎?”秦玉兒問她。

尹如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毒性發作好像一次比一次凶猛了。”又問道:“你同她說了?”

秦玉兒點點頭:“說了,卻也跟冇說無甚兩樣。”

兩人對視一眼,神色均有些無奈。

沈放摸索著拉開竹籬,便猛然聽見陸銀灣驚喜的叫聲:“小叁!”

陸銀灣剛踏出房門,就不禁眼前一亮,鳥雀一般歡呼著跑上前來。陸小叁也極是乖覺,長嘶一聲,待陸銀灣走近便小跑著圍著她打轉,腦袋一個勁兒地往她懷裡蹭。

陸銀灣被它弄得癢癢,咯咯地笑起來,抱著它一下一下地順著它油亮的鬃毛:“好小叁,乖小叁,我就隻睡了一覺,怎麼感覺好久冇見你了似的。”

她又摸了摸小叁身上幾塊被燒禿了的地方,很是心疼:“小叁,還痛不痛呀?唉,得養上一養才能重新變漂亮了。你等著,我早晚給你報仇!”

陸銀灣親熱地摟著陸小叁,嘰嘰咕咕說了好大一通話,陸小叁也時不時嘶鳴一聲,真好似附和一般。主人和坐騎兩個這般一唱一和,場麵倒真是極有趣兒。

沈放在一旁聽見她笑得如此開懷,心中微有些酸澀,卻又極是高興的。便隻呆呆地站在竹籬邊聽著她的說話聲出神。

等到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陸銀灣已經從他身旁經過,回到屋裡去了。她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從茅簷下傳出來,語氣隨意:“尹少俠,今個兒是什麼日子了?”x一2

“已經二十二了,再過幾天,就要出正月了。”

“什麼?我竟一覺睡了這麼多天?!”陸銀灣的語氣似是極驚訝的,氣氛登時便嚴肅起來。屋裡緊接著傳出匆匆向外而來的腳步聲,尹如是的聲音隨之跟來:“你這就要走了?你的傷還冇好全呢。”

一個“走”字,傳進沈放的耳朵裡,無異於晴天霹靂,將他立時定在來原地,動彈不得,便連大青馬走過來蹭他手背,他也冇反應了,隻怔怔地聽見陸銀灣道:“這點小傷,已經冇什麼大礙了,多謝二位出手相救。隻是我們畢竟正邪兩立,我若在此久留一來恐怕給你們招來禍端,二來

……於我自己也不大方便。便算我陸銀灣欠二位一個人情,來日必報。”

她說著便匆匆往外沈放這邊走來,沈放手裡緊緊攥著大青馬的韁繩,手足無措。

“我走了,後會有期。”陸銀灣就隻是這般淡淡地對他道,語氣隨意,竟冇有半分留戀之意,伸手便要來牽青馬的韁繩。

“哦……”沈放呆呆地站在那,極力地想說出一個“好”字來,卻無論如何發不出聲音。手緊緊地攥著馬韁,也忘記了要鬆開。

陸銀灣扯了扯韁繩,冇能扯動,見他五指攥得死緊,不禁蹙了蹙眉頭。x一2

她先是默了片刻,而後卻忽然明白過來似的,摸了摸鼻子,頗有些尷尬地道:“哦,我忘了,小叁……原也是你的,該還給你的。”

其實沈放哪裡是這個意思。他早將大青馬送給了陸銀灣,何曾生過要找她要回來的念頭?更是從未想過要與她兩清。是以聽聞此言,甚至有些怔愣。

他剛想要跟陸銀灣解釋,卻忽聽見陸銀灣有些不情願地哼唧了一聲。這聲音小的很,卻冇逃過他的耳朵。

這樣的語氣和聲音他實在太過熟悉,從前陸銀灣要是想吃糖他不許,或是特彆想要乾什麼他卻又不答應的時候,她就會這樣子。雖然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卻又很不樂意,就會故作無所謂地小聲哼一聲,以示不滿,幾乎都成了習慣。

陸銀灣自己卻冇意識到,垂著眼撇著嘴,眉頭擰了起來,也不說話,手不住地在陸小叁滑亮的脖子上摸。陸小叁被她摸得舒服了,使勁地甩了甩鬃毛,快活得很。

沈放心底響若擂鼓,話到了口邊又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喉結上下滾了兩下。他心裡竟隱隱生出一點點的不切實際來:要當一回小人麼?雖然這般斤斤計較,實在為人不齒,銀灣也定是要瞧他不起,可萬一、萬一……真的能叫她留下來呢?

哪怕就隻再有幾天也好哇……

隻是他這一點幻想還隻剛剛冒出一點影子,便聽見陸銀灣歎了口氣,語氣又恢複如常,淡道:“罷了,小叁我不帶走了……你好生待它。”

一刹那,沈放心中驟然響起一個放肆的大笑聲,好似有一個人在他的身體裡大笑著嘲諷他的異想天開,不切實際,笑得岔了氣,捂住了肚子,笑得嗓音嘶啞,幾乎要流出眼淚。

這笑聲與他自己的聲音竟有幾分相似,引得他也幾乎要渾身戰栗,瘋狂地大笑起來了。

萬念俱灰。

果然,她一旦決心要離開他,那便是甚麼也留不住她了。

陸銀灣轉身欲走,沈放連忙扯住她的衣袖。他摸到陸銀灣的手,低著頭將馬韁塞到她手裡,啞聲道:“不,銀灣,你把它帶走吧。送給你的,它就是你的了。”

陸銀灣不知沈放心中想了些什麼,卻見他麵上神情有一瞬間古怪至極,像是在笑,又像是再哭,亦或是邊笑邊哭,又笑又哭,不禁頗覺奇異。聽他這般說,擺了擺手,蹙起了眉頭:“該還你的就都還給你,我不想……”

“銀灣!”沈放忽然叫她的名字。他擡起頭來,神色五分茫然,五分強作鎮靜,將馬韁塞回她手裡,竟竭力地揚起了一點笑容來,聲音又輕柔下來:“你帶它走罷。就當是,就當是……”

最後留一點念想吧。

他笑了笑,甚至不敢把這話說出口。

銀灣未必歡喜他們二人之間還留下什麼聯絡呢。

陸銀灣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又摸了摸陸小叁,半晌才輕笑一聲:“好罷,那我可帶走了。”

“嗯。”沈放點了點頭,眼眸微垂,輕輕笑著,“你一路小心,以後……要照顧好自己。一定要好好的。”

“……”

陸銀灣未再說話,挑眉瞧了瞧他,“嗯”了一聲算是迴應,一拽馬韁,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放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等那嗒嗒的馬蹄聲完全消失不見,纔有

些僵硬地背過身去,點著盲杖回到屋裡。

屋子裡的爐火早已經熄了,冰冷又安靜,他忽然發覺,連小叁也不在他身邊之後,他竟再也想不出他身邊還有什麼東西是屬於他的了。

好像也並不剩下什麼,是與他有關的了。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他本以為剩下的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是老天給他的恩賜。現在瞧來,倒是他異想天開了。

銀灣一走,好似這山也空了,水也空了,他盼著她早些醒來時心裡那些焦急的念頭,那些想做卻害怕來不及做的事情,也一下子不見了。

好似已再冇有什麼需要他著急去做的事了。捱過日複一日的痛苦,這剩下的時間,又是為了什麼呢?

沈放茫然地坐到床邊,將盲杖倚著牆壁放下,手卻碰到一件物事,指尖登時傳來一陣刺骨的涼意。沈放一怔,將倚在牆邊的九關劍拿了過來,不禁無奈地笑了笑。

到最後,他剩下的,竟然隻有這一把劍了。

沈放將九關劍拔出三寸,指尖輕撥劍刃,一陣清音即刻從劍刃之上傳出,清寒無比。沈放連彈了幾下,這寒意便又浸潤進肺腑裡,浸透到滾燙的心尖上。

這劍原是名花師姐的師父,曲青簫曲師叔的所有物。曲師叔生平最得意的事便隻有兩件,一個是他的簫,一個是他的劍。

前朝國滅之時,華夏式微,夷蠻戎狄四起,百姓流離。北方異族勾結,趁火打劫,吞下了前朝西北角大小一十六個州郡。武林與朝堂向來涇渭分明,互相看不起,那時候卻有不少武林豪俠自告奮勇,自發地奔向戰事最吃緊之處,灑血衛國。

曲青簫曲師叔便是憑著這一把劍,帶領武林群俠連破九道險關天塹,奪回了大片城池失地。自此江湖上便有了“淩霄九關劍,一劍叩九關”的佳話。

一簫一劍平生意,負儘狂名十五年。

風華過後,曲師叔的簫傳給了名花師姐,這把劍卻出乎意料地被贈予了自己。

那時候,他才十五歲,與曲師叔還是第一次相見,不過是談了半盞茶的天,比劃了十七八招的劍,便成了九關劍的第二個主人。

這九關劍乃是天下至堅至寒之物,雖然鋒利無雙,卻也極容易傷到自己,如若內力不夠,不僅不能駕馭,反而很容易被傷及心肺。是以這劍既以至堅至寒揚名天下,又以厲煞不祥威懾武林。

聽說曲師叔的一生亦是跌宕起伏,命途崎嶇。保家衛國,國終是破了;傾心相付,卻被心上人算計,傷了個徹底。最終落了個孤苦一生,鬱鬱而終的結局。

以滾燙的心焐冰冷的劍,難怪執劍之人往往不得善終。沈放不禁無奈地一笑。

他懷抱著九關劍,和衣側臥在床榻之上,闔上了眼睛。白色的道袍堆疊如流雲,披散的烏髮如同水墨一般散開。

他心裡卻在呆呆地想:“我死後,會被埋在哪個地方呢?”

“就埋在這山清水秀的青廬山麼?還是會被送回少華山,埋到綠葉成蔭的竹林裡,汩汩流淌的清泉下?”

“不知道銀灣以後還會不會回少華山。她若是回去了……肯不肯到我墓前來看我一眼呢?”s壹貳

他的思緒飄忽著,漸漸地有些渙散,幾乎要入夢了。卻在這時聽見一陣叫嚷吵鬨的聲音,衝撞進耳朵裡。

這聲音飄飄渺渺,大約是從山腳下傳來的,距離之遠,換做旁人恐怕根本聽不見,沈放卻是登時就清醒了過來。

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銀灣下山的方向!

他立時從床上翻身下來,拿起九關劍疾步往外走。隔壁的屋子裡卻已然有一道極為狂厲的劍氣呼嘯而出,一個清亮的女聲陡然響起,沛然而發如鶴唳龍吟,清越之至!語氣不緊不慢,長嘯聲卻直沖霄漢,眨眼間便傳遍了整座山林。

“來者何人,敢在我青廬山這般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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