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第第 85 章 蜀道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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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難(五)
尹如是從屋中飛掠而出,起落之間迅捷得好似一隻鷺鳥,一陣清風。邊行邊嘯,聲入層雲,驚得茂林之中的山雀都撲棱著翅膀飛了出來。
她覺察出身後有一人趕上來,緊緊跟在她身後半丈左右。沈放擎著九關劍,衣袖翻飛,追她而來:“尹姐姐,我同你一起去。”
尹如是替他引路,兩人輕身功夫都是一流,片刻功夫便趕到了山下。山腳下岔路口處的一片樹林之中,有乒乒乓乓的兵刃交擊聲響隱約傳來。
兩人撥開橫生的枯枝,闖進林中,隻見陸銀灣與十數個手持利刃的刀者鬥得正激烈。她的雙刀遺失在了燕兒山,此刻從旁人手裡奪來了一把橫刀,在包圍圈中左突右進。
陸銀灣背心處的傷口還未拆線,甚至方纔離開時因為畏懼顛簸,騎著馬都不敢疾行。此刻行動激烈起來,傷口早已崩裂崩裂,背心泅出血跡來,一片鮮紅極為刺目。雖然神色不見慌亂,卻也難掩疲態,臉色蒼白,胸膛起伏。
周圍的打手卻是個個凶狠無比,劍招毒辣,招招指向致命之處,又兼以多欺少,將她逼得左支右絀。
尹如是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脫口道:“小狐貍!”
沈放一聽尹如是出聲,登時便急了,再顧不得其他,足尖一點,飛身掠入陣中,衣袖過處,瞬時便點到了兩三個,急聲叫道:“銀灣,你在哪!應我一聲呀!”
陸銀灣淌了不少血,正是頭重腳輕,眼花耳鳴之際。眼前一片重影虛晃,忽然而後有刀風聲響,她就勢在地上一滾,堪堪避過頭頂上揮過的幾把長刀,卻冷不防地叫一旁竄出來的一人拍來一掌,正中背心。
陸銀灣被這一掌拍得向前急衝了幾步,回手便是一刀,將那人的右手齊腕削去,霎時間鮮血飛濺,濺了她一身。她自己也禁不住左右搖晃起來,低低地咳了兩聲,喉嚨裡的血腥還未咳出來,一個白影便已落至近前,將她攔腰摟進懷裡。
“銀灣!”
劍波橫蕩,勢如排山倒海,隻一劍,便將那十餘人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橫掃開來。
陸銀灣雙眸緊閉偎在沈放胸口,又咳嗽起來,皺著眉頭吐出兩口血沫,再不言語。沈放伸手摸她臉頰身體,隻摸到滿手黏膩,心中登時慌張起來,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便要往山上趕,卻被一人按住肩頭。
“莫急。”秦玉兒功夫尋常,晚來一步,極為冷靜地將陸銀灣傷口檢視了一番。
尹如是見陸銀灣被衣衫已經被鮮血浸透,白皙的額頭上滿是虛汗,喘息低沉,不禁狠狠地皺了皺眉,秦玉兒卻麵色平淡,低聲道:“不礙事,你跟我先帶她回去,這裡交給阿是便好。”
話音未落,已有更多人從四方圍上來,數量足有上百之眾。刀刃出鞘之聲此起彼伏。有人開口喊道:“少爺!”
秦玉兒秀眉一蹙,正要開口,便聽見沈放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在耳畔沉沉響起。秦玉兒內力尋常,心尖竟被這聲音震得有些發顫,不禁麵色微變,側頭瞧了他一眼。
“讓開。”
沈放咬著牙,雙目通紅,額上青筋虯曲暴起。
忽然,有一威嚴的婦人聲音隔空傳來:“放兒!你還要糊塗到什麼時候!”
隻見兩個人影自不遠處施展輕功疾奔而來,一女一男,一前一後。當先的不是旁人,正是沈夫人,小唐門門主唐不初緊緊地跟在其後。
沈夫人站在一旁冷眼看陸銀灣做困獸之鬥許久,此時急匆匆地衝上前來,劈頭便道:“放兒,你再這麼執迷不悟下去,連我也救不了你!還不快放下那個妖女,跟我回長安去……”
她話音未落,便聽見周遭樹枝搖動、兵刃嗡鳴之聲紛然四起,所有士卒手中的刀劍同時顫動起來,幾乎拿捏不住。
那些聲響聚成了浪潮,如水漲船高一般,越來越響,越來越尖銳,似是絲絃之聲攀到了極致,幾要漫上雲端。有人已經忍不住丟下兵刃,緊緊捂住了雙耳。
驟然間,又好似黃河決堤一般,那聲浪在一瞬間轟然傾瀉下來,枯枝殘葉漫天飛舞,近百枚鋼刀鐵劍齊齊折斷,嘩啦啦地落了一地。
待到最後一枚斷刃“噹啷”落地,天地間驟然恢複了極度的安靜。
可眾人耳中的嗡鳴聲仍未止歇,腦中混沌,便連冬風徐徐拂過的聲響也聽不見了。
秦玉兒被尹如是用內力護著,倒是未有大礙,隻微微有些胸悶。其餘人等卻是早已被震得七葷八素,眩暈噁心之感不絕,甚至很有些人,直接彎腰乾嘔起來。
沈夫人雖然會幾手淩厲的功夫,但離頂尖高手到底到底有些差距,這一下也幾乎被震得站立不穩,心中更是驚怒交加,氣血不住地翻騰上湧,喉間甚至有絲絲縷縷的腥甜氣息湧出來。
然則她脾氣手腕一向強硬,死要麵子,是絕不肯在人前服軟的。更何況,麵對的還是自己的兒子!
她硬是將喉間血腥氣壓下,撫著胸口,雙眸圓睜,當真是惱怒萬分,幾近瘋狂!
“你這是什麼意思,嗯?給親生母親的下馬威嗎?!沈放,你長本事了啊!”s壹貳
沈夫人大聲叫嚷著,歇斯底裡:“你也學會忤逆我了,是不是?是不是若我擋了你的路,你連我也要一併殺了!”
“若母親不願意要我這個兒子,不要也罷!”沈放一字字道。
“你說什麼?你是不是瘋了!”沈夫人嘶聲道,“就為了這麼個賤人?就為了這麼個妖孽?!”
“她、不、是!”沈放咬著牙一字一字道,“我已說過許多遍了。”
“像她這種身份卑賤、出身不正的人,我這麼說都已是擡舉她了!你跟她廝混在一起,能有什麼好下場!你是想為了她成為全武林的公敵麼?還是要娶她當妻子,讓全武林恥笑你?”沈夫人怒道。
“當初你是如何答應我的,你是如何對我發誓的?你是不是當真連你父親、連我、連她、連你自己!什麼也不顧了?!”
她不說這話倒罷,沈放一聽見她提起發誓倆個字,渾身猛然一抖,雙瞳驟然緊縮。半晌,狂亂的神色中竟帶上了一絲猙獰又古怪的笑。
“是,我便是什麼也不顧了。”他道。
“母親說她身份卑賤,怎不知你的
兒子比她還要卑賤一萬倍。丈夫?哈哈,現在武林中誰人不知,我隻不過是她的一個男寵罷了。睡過了,玩過了,什麼都做過了!現在還有人不清楚麼?需要我再說得清楚些麼!”
“現在甚至男寵也不是了……隻是被她棄如敝履的、的……”他說著說著,雙目泛紅喉嚨竟全然嘶啞地幾乎發不出聲音,仰起頭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許久才低低笑道。
“恥笑?哈哈,這五年來,我受到的恥笑還少麼?似我這般無用之人……難道還不足夠讓母親厭惡嫌棄,將我趕出沈家金裝玉點的大門麼?!”
“放兒!你怎麼這麼說,你、你真的瘋了不成?”沈夫人見他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等自輕自賤的言語,不僅瞪大了眼睛。驚怒之餘,一時竟也再冇了言語。
山道上霎時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w
半晌,竟是沈放自己先開了口,聲音沉沉地低笑了一聲:“丈夫?哈……”
“托您的福,我已經再冇有資格做她的丈夫了。”
言畢,他打橫抱著陸銀灣,旁若無人地往上山的方向走去。所過之處,眾人不自覺地分出一條道來,竟無一人敢擋。
沈夫人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才反應過來,如夢驚醒一般,氣急敗壞地喝令起來:“你們怎麼就這麼放他過去了?還不快去攔住他!”
她正要提步去追,卻被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攔住了去路,尹如是笑眯眯地攔住了她:“沈夫人,還請止步。這山頭雖小,卻也並非冇有主人,這裡是青廬山,不是長安。”
秦玉兒緩步上前,聲音依舊清冷溫婉:“唐門主,沈夫人,許久不見,彆來無恙。青廬山與世無爭,幾位到此處來動刀動槍,是否不太合適?”
沈夫人本就不豫,對著尹如是怒目而視,剛要開口大罵他們包庇聖教妖孽,就被一旁的唐不初攔下了。
他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我們還是先退一步比較好。此二人並非善與之人。”
唐不初方纔便聽見有女聲遠遠傳來,聲音清越渾厚,聲勢延綿不絕,竟宛如從四麵八方紛遝而至。心下早已驚訝不已,心道此人內力必定非同凡響,後來一見尹如是露麵,更是暗道果不其然。
三尺青鋒尹如是亦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劍客。她有一把祖傳的寶劍,鐵木為鞘,通體漆黑,劍刃出鞘之時,會有三尺清輝盈刃而出,比天上晴光還要耀眼,故而喚作“焦木晴光”。
此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她的劍術更是出神入化,世所罕見。早些年橫空出世,除了葬名花能壓她一頭之外,在江湖中竟再無敗績。
她為人狂放不羈,酷愛逍遙,即便身在武林,與名門正派也隻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平日裡不問世事,隻跟隨著秦玉兒四處行醫,神龍見首不見尾。她與葬名花似乎有著什麼師門傳承上的關聯,關係密切,交情甚篤。
除了葬名花,這武林中,恐怕也冇誰能有麵子,差遣得了這兩個人了。
武林盟幾日前與聖教殷、段二人正麵相交,狠狠地打了一仗,元氣大傷。從燕兒山退出來時,銀羽寨的弟子死的死,傷的傷,損失頗為慘重。商雄飛又聽小兒子敘說了奇音穀中見聞,思量半日,覺得此事還應從長計議,當即帶著門下弟子去投奔歡喜禪師那一路人馬了。
唐不初則和沈夫人一路同行,從燕兒山向東退了三十裡,於市井之中又聽聞了沈放與陸銀灣的蹤跡,於是便循著線索找到了青廬山。
他們此行隻帶了百餘弟子、護衛,正在山腳下踟躕不前,正巧看見了陸銀灣騎著馬下山來,便出現了方纔那一幕。
唐不初既已知道尹如是在此,自然不敢再造次,遑論這山中還有一個已經恢複了功力的沈放……
他沉吟片刻,撚須一笑:“尹少俠、秦姑娘,哪的話,在下一心捉拿聖教餘孽,全然冇想到青廬山竟是二位的地界,若是知曉,焉敢指使弟子在這裡動手?”
“倒也不算是我的地界,雲遊旅居之所罷了。我在此住些時日,給鄰近州府的百姓看看診。”秦玉兒淡道,“陸銀灣亦是我的病人,我既然醫治了她,就要讓她徹徹底底地活過來,恐怕今日不能教二位取她性命了。”
“這……”唐不初似是有些為難,“秦姑娘你可知,陸銀灣她……”
“我知道。”秦玉兒淡淡道,“但行醫之人隻管望聞問切,不理歸處來處。我隻看得懂醫理病灶,瞧不出正派邪派,貴賤尊卑。”
“……”
唐不初心下暗襯:“秦玉兒既知陸銀灣是聖教之人,又如何會救她?定是看在沈放的麵子上。可她難道就不怕葬名花不滿麼?”
“是了,葬名花與她二人一向交好,即便她們救了陸銀灣,葬名花恐怕也不會怪責她們。眼下情況未明,我還是不要得罪這二人為好。”
他主意拿定,當即向秦、尹二人告了罪:“我們攪了二位的清靜,屬實過意不去,還望二位海涵。我們這就離開青廬山。”
沈夫人雖然不樂意就此作罷,但一來無可奈何,二來也架不住唐不初極力勸說,隻能不情不願地指揮手下護衛離開。
然則她剛轉過身,就又被秦玉兒叫住了:“沈夫人留步。”
沈夫人麵露不耐地回過頭:“神醫有何事?”
秦玉兒淡聲道:“是關於令郎身體的事,我想,總歸還是該跟您這個做母親的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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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銀灣昏昏沉沉地睡了半日,直到快黃昏時,方纔甦醒過來。睜眼便瞧見了沈放坐在她床邊,將她的手握在手中呆呆地出神,半晌也不動一下。
陸銀灣:“……”
她撐著身子要坐起來,沈放覺察出她的動靜,連忙來扶她:“銀灣,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
陸銀灣點了點頭,將手抽回來,想起他看不見,又閉著眼睛倦倦地應了聲:“嗯。”
“傷口還疼不疼?”沈放給她掖好被子,“你彆怕,秦姐姐說了,你中的那一掌雖然打在了創口之上,但是那人內力實在平常,所以並未傷及心脈,於性命無礙。隻是傷口又裂開了,還需好好將養幾天,才能好起來。”
他聽陸銀灣並不答他話,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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