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春 第7章 密室窺深寒，晶棺葬天真
“嗒…嗒…嗒…”
賈瑛指尖敲擊鍵盤的聲音，在空曠冰冷的金屬空間裡回蕩，如同永不停歇的冰冷鐘擺，精準地切割著時間，也切割著我搖搖欲墜的神經。慘白的led燈光從天花板均勻灑下，照亮每一寸光可鑒人、卻毫無溫度的黑大理石地麵和金屬灰牆壁。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臭氧的混合氣息，冷冽得刺鼻。我被困在這座名為“鬼域”的華麗囚籠裡，如同被釘在樹脂中的昆蟲標本，動彈不得。
我蜷縮在賈瑛指定的客房那張同樣冰冷堅硬的單人床上。所謂的床，不過是一個覆著薄薄墊子的金屬平台。沒有窗簾，整麵落地窗外是庭院裡精心佈置卻死氣沉沉的黑色礫石和岩石，在慘白的景觀燈光下，像巨大的、冰冷的墓碑。恐懼、屈辱、憤怒，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我的心臟，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腑的刺痛。賈瑛那冰冷的威脅言猶在耳：“這裡沒有我的指令，一隻蚊子都飛不出去。”我的手機在進入這棟建築時就被他“代為保管”，切斷了我與外界的唯一聯係。外麵如何了？劉姥姥和她兒子怎麼樣了？忠叔呢？還有那個u盤…
想到u盤，心臟又是一陣抽緊。那是唯一的籌碼，唯一的希望，如今卻掌握在那個最危險、最不可預測的男人手裡！
客廳裡鍵盤的敲擊聲不知何時停了。死寂。可怕的死寂瞬間降臨，比剛才的聲音更令人窒息。
我猛地坐起身，側耳傾聽。隻有中央空調係統那如同垂死病人呼吸般微弱而規律的嗡鳴。賈瑛…離開了？還是隻是在黑暗中觀察？
一股強烈的不安攫住了我。不能坐以待斃！我必須知道他在做什麼！那個u盤！他到底在用什麼手段“分析”和“備份”？恐懼催生出一絲近乎瘋狂的勇氣。我赤著腳，冰涼的地板刺激著腳心，悄無聲息地推開客房的門。
客廳一片昏暗，隻有賈瑛工作台區域亮著幾塊巨大的曲麵螢幕，散發著幽幽的藍光。螢幕上是令人眼花繚亂的、急速滾動的程式碼流和不斷變化的幾何拓撲圖，如同深海中詭譎莫測的旋渦。賈瑛並不在座位上。
他去哪了？心臟在胸腔裡狂跳。目光掃過空曠得令人心悸的客廳，最終定格在客廳深處。那裡似乎還有一扇門，比普通的房門高大許多，通體是啞光的黑色金屬材質，與牆壁幾乎融為一體，若非門縫處透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光線，幾乎無法察覺。
一股莫名的衝動驅使著我。我像幽靈一樣，屏住呼吸，踩著冰冷的地板，躡手躡腳地靠近那扇門。門緊閉著，沒有把手，隻在旁邊牆壁上有一個極小的、幾乎隱形的黑色觸控式螢幕。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一下。
“滴”一聲輕響。觸控式螢幕亮起幽藍的光芒，一個簡潔的密碼輸入框浮現出來，旁邊還有一個虹膜掃描的標識。
心猛地一沉！果然有鎖！絕望感瞬間湧上。就在我準備放棄退開之際，目光無意中掃過密碼輸入框下方——那裡竟然貼著一張極小的、幾乎透明的便利貼！上麵用極其潦草、如同鬼畫符般的筆跡，寫著一串字元：
babygroot
這…這是密碼？賈瑛竟然會把密碼如此隨意地貼在這裡？一股荒謬感油然而生。可眼下，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深吸一口氣，指尖帶著顫抖，小心翼翼地輸入那串字元。
“密碼驗證通過。虹膜驗證啟動。”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我嚇得差點跳起來！虹膜驗證？！我怎麼可能通過？！
然而，那虹膜掃描的標識隻是閃爍了幾下紅光，隨即竟然熄滅了！緊接著，“哢噠”一聲輕響，那扇沉重的黑色金屬門，沉穩而無聲地向內滑開了一條足以供人通過的縫隙！
沒有虹膜驗證？還是那個密碼許可權高到可以跳過虹膜？來不及細想，巨大的誘惑和強烈的不安推著我。我側身，從那道縫隙中擠了進去。
門在身後無聲地合攏。
一股比外麵更加冰冷徹骨的氣息瞬間包裹了我！這裡的溫度明顯更低，空氣裡消毒水的味道更濃，還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於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
眼前的景象，讓我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凍結！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房間！這是一間巨大無比、被改造成超現實陳列館的密室！慘白到毫無人性的燈光從極高的穹頂灑下，冰冷地照亮了整個空間。地麵是透明的、厚達數英寸的強化玻璃，玻璃之下，竟然是深不見底的蔚藍水域！巨大的深海觀賞鯊無聲地遊弋著，冰冷嗜血的眼睛隔著玻璃與我對視，帶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而在空曠的玻璃地麵之上，整齊地排列著數十座巨大的、透明的水晶棺！是的，水晶棺！每一座都由純淨無瑕的水晶打造，形狀各異，大小不等，如同傳說中的冰棺。棺內並非空無一物。
我走近最近的一座。棺蓋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寒霧繚繞。棺內，靜靜“躺”著一艘巨大無比的豪華郵輪模型！郵輪甲板上的泳池、客房、餐廳甚至細微的救生艇都栩栩如生。郵輪船身上，蝕刻著清晰的英文船名——“oceanajesty”。這艘船的模型被完美地封存在水晶棺內，如同一個被凍結時空的昂貴玩具。水晶棺一角，貼著一個同樣冰冷的不鏽鋼銘牌：遺骸：oceanajesty死因：次貸危機下的債務冰山葬禮：20190315
我的心臟狂跳，目光移向下一個水晶棺。裡麵封存的，是一座極其精緻、燈火輝煌的賭場模型！霓虹閃爍，輪盤、老虎機、籌碼堆清晰可見。賭場大門上方，刻著“金玉滿堂”四個繁體金字。銘牌：遺骸：金玉滿堂賭場（澳門）死因：監管風暴與資金鏈斷裂葬禮：20210701
再下一個…是一座龐大複雜的化工廠模型，管道縱橫。銘牌寫著某著名化工集團的名字和破產日期…又一個…是某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國際投行大樓模型…又一個…是某個風光無限的網際網路獨角獸公司logo雕塑…
數十座水晶棺，如同一座座冰冷的墓碑，陳列在這片詭異的水下空間之上！每一座都埋葬著一個曾經顯赫一時、最終卻轟然倒塌的商業帝國！每一個銘牌上的“死因”，都記錄著資本市場的殘酷屠戮：債務冰山、監管風暴、資金斷裂、技術泡沫…這些冰冷的詞語，背後是多少家庭的傾覆？多少人的血淚？
這裡是…賈瑛的私人墓園！埋葬著他親手“送葬”的對手、獵物甚至可能是…盟友？他像一個冷酷的收藏家，將這些“失敗者”的象征，用最昂貴華麗的水晶棺封存起來，陳列在這冰冷的深海水族館之上，如同展示他無上權力的戰利品！這份變態的冷靜和對毀滅的審美，令人不寒而栗！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喉頭，我捂住嘴，踉蹌著後退，後背撞在冰冷的牆壁上，才勉強站穩。目光驚惶地掃視著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墓室”，最終定格在密室最深處的一角。
那裡沒有水晶棺。隻有一個小小的、簡陋的、與周圍奢華冰冷環境格格不入的玻璃罩子。罩子裡放著的，是一個舊得褪了色的、打著補丁的藍布小書包（正是板兒的那種風格），以及一個…小小的、粗陶燒製的、裂了一道縫的撥浪鼓。
我的心猛地一揪！為什麼這裡會有這個？
我顫抖著走近那個玻璃罩。罩子沒有銘牌，隻有一個同樣不起眼的標簽，上麵列印著一行冰冷的宋體小字：
遺骸：天真死因：無可避免的成長葬禮：20030712
20030712？這個日期…像一道閃電劈入腦海！我猛地想起之前翻閱林家舊檔案時偶然瞥見的一條記錄：賈瑛的生母，賈政的原配夫人王氏，因病早逝…去世日期，好像就是…2003年7月左右？！
一個荒謬卻令人心頭發冷的念頭浮現：這個小書包和撥浪鼓…會不會是年幼的賈瑛的？這“天真”…埋葬的是他童年的自己？那個2003年的夏天，失去了母親的庇護，被丟進賈府這個弱肉強食的龐然怪獸腹中…所謂的“無可避免的成長”，就是被逼著褪去童真，拿起冰冷的資本權杖，學會在這吃人的名利場中生存，甚至…變得比其他人更冷血、更無情？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冷，對這冰冷墓室的主人，竟生出一絲複雜難言的、近乎悲憫的情緒。但這點悲憫瞬間被更大的恐懼淹沒！
“哢噠…”密室入口的方向，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門鎖開啟的聲響！
有人來了！是賈瑛？！他回來了？！
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我！我像受驚的兔子，慌亂地掃視四周，尋找藏身之處！這空曠的密室幾乎無處可躲！隻有那些巨大的水晶棺能勉強遮擋視線！我慌不擇路地衝向最近一座裝著“郵輪遺骸”的水晶棺後麵，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膛！冰冷的玻璃觸感透過薄薄的旗袍傳來，寒徹骨髓。
腳步聲響起。沉穩，冰冷，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一步一步，踩在透明的玻璃地板上，也如同踩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呼吸停滯！我死死捂住嘴，蜷縮在水晶棺巨大的陰影裡，身體因恐懼而微微顫抖。隔著冰冷的水晶棺壁，我聽到了賈瑛那熟悉的、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指令：“係統，授權訪問最高密級檔案：lcean-xx交易鏈核心節點分析報告。啟動‘深潛’模擬程式，引數設定：穿透pht、榮創交叉持股迷霧，重點追蹤…‘金玉良緣spv’資金池最終流向路徑。關聯人物：賈赦、薛蘅個人離岸賬戶動態。風險預警等級：最高。遮蔽所有外部嗅探。”
他在繼續解析u盤！目標直指賈赦和薛蘅的核心要害！而且啟動了最高防護！看來那份報告的殺傷力，連他都感到了威脅！
就在我屏息凝神，試圖捕捉更多資訊時——
“嘀！嘀！嘀！”急促而尖銳的警報聲驟然在死寂的密室中炸響！紅光瘋狂閃爍，瞬間將整個詭異的空間染上一層血色！
不是我這邊的警報！是賈瑛工作台的方向！
緊接著，賈瑛那冰冷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罕見的、被侵犯領地的震怒！
“誰？！誰啟動了底層監控回溯？！”
監控回溯？！我大腦嗡的一聲！難道…難道是我剛纔在外麵客廳，試圖窺探這密室入口時，觸發了什麼隱藏的警報機製？！現在係統在回溯監控畫麵？！
完了！要被發現了！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我甚至能想象到賈瑛看到監控畫麵中我鬼鬼祟祟的身影時，那雙琥珀色眸子會迸射出何等暴戾的寒光！
水晶棺冰冷徹骨，警報聲尖嘯刺耳，紅光如血潑灑。無處可逃！“滴！”一聲短促的係統提示音蓋過了警報。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在血色的紅光中響起：“監控回溯完成。入侵者身份確認：一級許可權持有者——管家，賈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