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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青影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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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愛子計之深遠暖陽透過稀疏的雲層,透過紙窗照亮了飯廳,光感覺都聚集在湯舉人身上,給先生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聽大人說了那麼多的話,板兒吃完已經不耐煩的想要出去玩,被王狗兒壓著不讓亂跑。

劉氏則在一旁,給眾人添了一碗湯,便坐回了原位,每次湯舉人講故事,哪怕青兒聽不懂,也會聚精會神的聽講。

王狗兒在飯桌上吃飯的速度都慢了下來,消化著湯舉人說的話,也同時消化肚子裡的食物,時不時抬眼看看劉姥姥,欲言又止,劉姥姥和自己一樣還有許多不解和疑惑。

劉姥姥終於忍不住還是對湯舉人繼續說出自己的疑慮道:“先生,我還有好些疑慮在心裡頭堵得慌。

先生之前說了條例,那還有情理呢,這人情怎麼都說不通啊。

昨兒個在榮府裡,聽那些府裡的下人說閒話,這隔房的侄子和外甥女,成婚後不和自己的公公婆婆一起住,給自己的父母儘孝道,反而跑到隔房的叔叔家裡住著,這算哪門子事?又算哪門子的道理。

不說借住,居然還當起家來了。

”王狗兒聽了也點頭,表示認同。

劉姥姥瞪了他一眼,說:“叔叔家的事,哪裡輪得到他們插手?何況剛纔先生也說,上輩的兩兄弟應該是早已分家析產了,這不是小夫妻兩不是越俎代庖嗎?”這時,湯舉人靜靜的聽他們兩說完疑問,道:“姥姥,你說的這些,完全在理,但也和我說的並不衝突。

這高門大戶的規矩,他們講究的是家族利益,有時候,為了家族的整體利益,個人的得益可以退讓。

”劉姥姥聽了,更是不滿,說:“湯舉人,這些書裡的大道理和之乎者也我不懂。

我不管什麼家族利益,我隻知道,做人得講孝道,這是天經地義的。

那隔房的侄子和外甥女,這麼做,就是不孝,就是亂了規矩。

我們這兒雖是鄉下地方,莊戶人家,但也冇見哪家敢這樣的,先生也見過李家的情況,這老一輩的事夠複雜了,但是也冇出過這種大不孝的事情,誰家要是出了這種不孝子孫,以後娶媳嫁女都難,得從老遠的外鄉找了,不知根知底的人家才行。

”王狗兒見母親越說越激動,連忙勸道:“姥姥,姥姥,你先彆激動,你先聽先生如何分解的。

不過,我倒是覺得,這事兒得看具體情況,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說不定裡麵有什麼苦衷呢,何況榮府還有太夫人在呢,孫子代替父親給祖母儘孝也說的過去,也算是情有可原的。

”劉姥姥哼了一聲,說:“情有可原?那也要講究個親疏遠近吧。

我看是冇把公婆放在眼裡。

再說了,榮府裡那些下人,都叫那位王家的小姐為二奶奶,而那位出自王家的姑媽,是二老爺的夫人,稱作二太太,這二太太可是也生了兩個兒子的。

那王家小姐嫁的可不是這位二太太的次子,聽他們那些高門大戶的稱呼輩分都給我繞暈了,這以後二太太的次子要是娶了媳婦,該如何稱呼,難道也叫二奶奶?那豈不是有兩個二奶奶了?這不就衝撞了嗎?”王狗兒和湯舉人聽了,都陷入了沉思。

湯舉人皺著眉頭,說:“姥姥,你說的這個,倒是個問題。

高門大戶的稱呼輩分,確實複雜,就是你說的親疏遠近人情往來有關。

容我好好想一想。

”劉姥姥繼續說:“這稱呼要是亂了,那還得了?在咱們鄉下,一個家裡,隻能有一個主事的人,這稱呼要是亂了,那還怎麼過日子?”王狗兒見母親和湯舉人爭論不休,便打圓場道:“姥姥,先生,你倆彆爭了。

這事兒,咱們也管不著,到底是彆人家的事情,還是繼續吃飯吃菜,姥姥,這湯在灶上可是小火燉了整整兩個時辰的。

”劉姥姥應承道:“好,好,吃飯吃飯。

“轉頭教育起板兒和青兒道:”你們兩記住,做人得講孝道,這是底線,是規矩,不能亂。

”板兒和青兒點頭稱是,劉姥姥接著給兩個孩子各夾了兩筷子的菜。

然後一直等到吃完飯,湯舉人皺著眉頭想著事都未發一言。

待到了晚飯時候,飯桌上湯舉人目光如炬,緩緩道來:“劉姥姥,這榮府之事,表麵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藏玄機。

你之前所言,並非鵲巢鳩占之事,亦非越俎代庖之舉,而是無可奈何之局。

可悲也,可歎哉,可哀矣。

榮府中,王家接連兩代嫁姑娘入府,實則在世家大族的聯姻中隻講究利益,而這利益是不說衝突,直接是無效的,因為重複了。

聯姻隻論兩姓之好,怕是榮府原來的繼承人出了問題,正是癥結的關鍵所在。

”劉姥姥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驚訝與欽佩:“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啊!的確,這二太太生的長子英年早逝,好在成了親,也留了後嗣,就是之前提到的蘭哥兒。

先生怎麼小老太不說,都能神機妙算啊?”湯舉人微微一笑,搖頭道:“非是我神機妙算,而是這榮府之事,自有其規律可循。

姥姥先前說現今是這二奶奶管家,這便是關鍵。

一般而言,府中管家之人,要麼是繼承人的妻室或是母親。

但榮府如今的情況,卻有些特殊。

想來是如今的繼承人未娶妻,便讓這二奶奶管了家,雖然顯然不合常理,卻又在情理之中。

而若繼承人過世,其遺孀應可管家,但如今卻未如此。

這便說明,蘭哥兒並非這位遺孀所出。

”劉姥姥不解,眉頭緊鎖:“先生,這是何道理?那些個高門大戶的人家,夫人小姐都深入簡出,何況那孀居之人,先生怎好斷定這蘭哥兒就不是遺孀生的了?”湯舉人頗有些幽怨道:“劉姥姥,你有所不知。

我朝前代,向太後攝政之事,便是最好的例證。

向太後亦是孀居之人,前朝之事,宰執們同太後相商,可並冇有避嫌之說。

為何?因為向太後並非哲宗生母,亦非徽宗生母。

哲宗生母存於人世,然向太後因是先帝所立正妻,亦是入繼大統之君的嫡母,也有撫育之功,教養之責,所以理所應當在國君未及齡之時分享皇權,法理和人情皆如此。

而榮府這位遺孀,未生下男嗣,這便使得庶出的長孫的繼承排序靠後許多。

若嫡長孫理應在這位二太太的長子之後,那麼這位遺孀依舊能以繼承人之母管理。

眼下這二奶奶怕也隻是協理權,而非真正的掌家,是以,並非越俎代庖,亦非鵲巢鳩占,那真正的管家權還在二太太的手中。

為何榮府如今由二奶奶管家的原因,這二奶奶和二太太同出王家,應是太夫人給做的主,二奶奶在原繼承人亡故後入府幫忙的,而蘭哥兒,作為庶出的長孫,其繼承權靠後,再加上並非遺孀所出,其身份地位怕是甚為尷尬。

而姥姥說的稱呼衝突的問題,其實並不會發生,因為這二奶奶是長房的,在二老爺府裡的次子娶妻後,府裡有了自己的二奶奶,那管家權就自然交接給了新的二奶奶了,出自王家的這位二奶奶也就順理成章的功成身退了,也就能回公婆那裡了。

這不就不會一個府裡出現兩個二奶奶衝撞了嘛。

”劉姥姥和王狗兒聽了都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原來如此,先生真是高見啊!怪道一入侯門深似海呢,裡頭的彎彎繞繞,雜亂繁章,若非先生指點,小老太怕是永遠也弄不明白這其中的門道”湯舉人微微一笑,道:“這世間之事,皆有因果。

榮府之事,亦是如此。

父母之愛子,為之計生遠。

而二奶奶這事,這二太太就是為了自己次子計的,亦是太夫人為了二房子嗣計的,不然就成了長子遺孀和小叔子爭家產了。

”湯舉人輕輕點頭,道:“這榮府的齒序為何有重複,我倒是想起了過去在縣學裡舊年留存的邸報中的內容,那二代榮國公賈代善壯誌未酬身先死,因是榮國公離世過早,所以庶長子賈赦年齡占優襲爵後,兄弟兩早年便分家各自論序了。

”眾人聽了這話,心中豁然開朗,彷彿陰霾退去見到清空萬裡。

劉姥姥卻獨坐一旁,眼眶微紅,心中不免泛起層層傷感。

她想起那日初進賈府,戰戰兢兢,本想著能討些碎銀銅錢便足矣,卻不料那二奶奶,竟以如此豐厚的禮遇相待,那些銀錢和布料等物品相當於莊戶人家好些年的嚼用了。

二奶奶雖然知道她說的許多話是場麵話罷了,但是那日她不僅冇讓劉姥姥空手而歸,還特地準備了上好的布料、精緻的點心,甚至連貼心的給了藥材。

更難得的是,她親自接待,噓寒問暖,冇半點欺辱窮親戚的架子,也冇隨便找個下人應酬打發,那份真誠與尊重,這態度讓劉姥姥都心生感激,劉姥姥是經曆過被血脈至親的族人相逼的人,因此就更加感慨。

然而,世事無常,人心難測。

今日聽完湯舉人對於榮府的分析後,心道這王家小姐想來也過得並不如意,劉姥姥心中五味雜陳。

她深知,這世上冇有十全十美的人家,再顯赫的家族也有其難唸的經。

王熙鳳雖有潑辣乾練的一麵,卻也難逃家族紛爭、人情冷暖的困擾。

她想起自己家中那三十畝田和幾間瓦房,雖不及王家榮府富貴,都免不了被有心之人惦記,想要強行貪了搶了。

“唉,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

”劉姥姥輕歎一聲,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著在一旁玩耍的青兒,果道是湯先生說說: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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