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眨幾次眼睛_才學會飛行_夜空灑滿了星星_但幾顆會落地 第41章 喜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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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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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在腦海裡升起,謝鳶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該是個什麼情緒。
有不知所措的愣怔,也有難以抑製的隱秘欣喜,心中的大石頭好像又收回了棱角,隻是不夠徹底,那些冇能消失的尖刺,隨著心跳加速,又刮出幾分煩躁和惱怒。
叫他不要太自作多情。
樓明嵐走過來,將加了冰塊的水杯遞過來。
玻璃杯的涼意讓謝鳶清醒了一些,他說:“我這是熱的。”
樓明嵐動作一頓,見謝鳶這樣嘴硬,覺得好笑又覺得無奈。
“嗯,你熱的。那你氣勢洶洶地半夜敲我房門,把我屋裡點香的人趕走,就是讓我看看你熱出來的一腦門青筋,一腦門汗?”
謝鳶:“……”
“抱歉,是我冇注意時間。”謝鳶乾澀地提起嘴角笑笑,“那明天再說,我先走了。”
樓明嵐這會兒是真的有點生氣了,可他看著謝鳶仍然紅著的一張臉,又心軟了,捨不得把人逼太緊。
“站著。”
謝鳶停住腳步,樓明嵐冇好氣地說:“不是說工作緊急嗎?過來說我聽聽。”
隨後他轉身徑自走到沙發坐下,謝鳶隻好跟過去,在他對麵坐下,拿出手機找到樊山發來的檔案點開給他看。
“這是初步擬定的收購合約,除了泰通支付的部分還冇確定,其他的基本都已經談妥。”謝鳶說,“比預估價格低一些。”
樓明嵐接過翻了翻,問他泰通支付那邊是什麼情況。
謝鳶冇有隱瞞,直言泰亞有位股東不同意,產生了分歧。
“我托人調查過了,那個叫湯森的股東,是河岸賭場的隱形的控製人之一,我猜他不同意賣掉泰通支付,很可能是因為他不僅依賴泰通支付給河岸賭場提供線上交易,還暗中搭建了跨境網賭的通道。”
謝鳶頓了頓,又道:“河岸賭場有合法牌照,但肯定不包括網絡賭博,所以我認為,應該放棄泰通支付,這對收購泰亞冇有益處,隻有隱患。”
更何況嘉逸旗下本來就有更全麵更穩定受眾也更廣的逸支付,冇必要非要用涉及非法賭博的泰通支付。
在謝鳶提到跨境網賭的時候,樓明嵐翻閱的動作就已經停下,等到謝鳶說完他的建議,樓明嵐擡起眼皮看向他,沉吟片刻道:“如果我說不能放棄這部分呢。”
聽見這話,謝鳶並冇有意外,反而是一種果然如此的確定感。
“不放棄也可以,我會繼續跟湯森那邊交涉,”謝鳶提議道,“或許可以試試不完全接管,隻是拿到一定的調閱權。”
樓明嵐倏地眯起眼尾,總是溫柔的眼神壓出幾分審視的銳色。
謝鳶心頭一跳,湧出複雜情緒,被防備的不滿,又或者是得到結果的瞭然,說不清是什麼感覺,隻是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須臾,樓明嵐又彎起嘴角,頗有幾分無奈似的問了一句:“你知道什麼了?”
謝鳶做出恰到好處的疑惑:“嗯?什麼?”
樓明嵐不滿似的皺了皺眉,前傾身體靠近。
謝鳶不自覺屏住呼吸,隨後眼前模糊的白色閃過,腦門又讓手機敲了一下。
“你是鴨子變的嗎?”樓明嵐無語道,“全身上下嘴最硬。”
那倒也不是,那什麼也挺硬的。謝鳶在心裡想。
樓明嵐坐回去:“剛纔不是在試探我嗎,試探出什麼了?”
謝鳶:“……”
“我猜也瞞不住你,”樓明嵐把他的手機放回茶幾上,看著他說,“有你什麼想知道的,可以直接問我,不用這樣試探。”
那你乾嗎一直試探我。
謝鳶直勾勾地盯著樓明嵐,目光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覺到凶性。
直到樓明嵐幅度很小地挑了下眉稍,謝鳶飛快地眨了下眼睛,斂去情緒,開口問:“你繞一大圈收購泰亞,是為了泰通支付。為什麼,它和逸支付之間有關係?”
“算是吧,”樓明嵐歎息似的說,“去年年底,梁瓷收到一份匿名舉報檔案,說是逸支付財務部某個組長涉嫌貪汙,轉移公司資產,附錄拍照留存的季度財報,裡麵有幾筆大額跨境交易備註模糊不清。
“那組長是堂姐一助的弟弟,設計集團高層,所以我讓人暗中去查了,結果是那組長各方麵都冇什麼問題,而財務部提交的財務報表也冇有那幾筆跨境交易。組長複職,這事兒原本應該結束,可冇過多久,他又突然公開舉報另一位組長挪用公款,附錄一份不明現金流賬單,經過覈查,那賬單是真的。”
看起來好像是兩個競爭對手互相舉報,事實上,樓明嵐早在上一次就察覺到逸支付財務部提交的財務報表有修改痕跡,順勢派趙成過去調查。
明裡暗裡花了三四個月時間,才終於摸到一點線索,諸如冇能完全清除掉的跨境交易記錄,收款方是從未和嘉逸有過合作的泰通支付,並且逸支付的支付係統曾被植入額外代碼,用於和泰通支付的係統對接。
不過這些都冇有實質性證據,也冇找到這麼操作的人,但可以肯定,泰通支付和逸支付存在樓明嵐不知情的交易,避免打草驚蛇,樓明嵐讓趙成收手,順勢以技術故障,和某員工利用職務挪用公款結了案。
隨後又暗中將矛頭指向了泰通支付,希望利用收購掌握數據流來查清楚這件事兒。
“你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收購是為了拿到證據,”謝鳶皺著眉,想到在賭場見到的褚錫,思索著開口,“是世峰的人?”
逸支付作為嘉逸最關鍵的子公司之一,除了為嘉逸自家服務,還向世峰總部以及津世峰提供技術支援,支付平台的搭建。且經過股權置換,世峰集團對逸支付是有一定的控製權的。
樓明嵐搖了搖頭:“我不能確定,可能和他有關,也可能和他無關。”他冇有說他已經查到這事兒和技術部總監有關,而這個總監是鄭煥從總部下派過去的。
逸支付這個蛋糕,是從樓家內部開始被蠶食的。
就像謝鳶說的,太有錢不是什麼好事,多得是表麵秀麗,內裡肮臟的齷齪。
謝鳶聞言神情凝重,皺眉沉思著,想到在河岸賭場出現的褚錫,又想到同樣在那裡出現的鄭明東,以及後來又在餐廳出現的寸頭青年。
那是鄭明旭身邊的人。
“這些你不用管,”樓明嵐不欲在他麵前多談自己家裡那些齷齪事,也冇想讓他牽扯進後續的調查,隻說,“就按你說的,通過收購拿到泰通支付的部分調閱權,調出相關的數據,能找到一些線索就好了。”
謝鳶沉默片刻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工作聊到這算是結束,樓明嵐冇讓人走,而是開口說:“你問了我這麼多問題,現在是不是輪到我問你了。”
端著水杯的謝鳶忽地心臟一跳,一口冷水剛嚥下去,就聽他說:“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
這問題猝不及防地拋下來,謝鳶喉結滾動,嚥下去那口水差點嗆到氣管,他連忙移開嘴邊的杯子,忍了忍冇讓水噴出來。
樓明嵐見他被嚇到,漂亮的眉頭輕皺了一下。
待到喉嚨那股癢意消失,謝鳶才玩笑似的開口:“您這問題跨度未免有點太大了。”
樓明嵐不置可否,目光掠過他漏出水跡的嘴角,淡聲道:“我又冇說我要問工作。”
謝鳶乾笑似的提了下嘴角。樓明嵐便又挑眉,“嗯?”了一聲催促他回答。
謝鳶心裡那股複雜勁兒又開始浮現,看著樓明嵐那雙好似漫不經心,又好似深不見底的眼睛,連帶著血肉裡的反骨跟著哢哢作響,竄出一些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何的痠麻來。
但他還是忍不住回憶,在樓明嵐安靜地等候裡,謝鳶半垂眼皮,看向玻璃杯裡還在輕輕搖晃的清水,歎息一樣輕聲道:“很早之前了,十**歲的時候。”
樓明嵐應了一聲:“怎麼發現的?”
謝鳶好笑似的笑了一聲:“還能怎麼發現的,對著男的起反應了唄。”
這話又糙又直白,讓樓明嵐眼底那點悠然消失,化作沉凝的不虞。
謝鳶心裡忽地生出一股莫名的暢快,好像在那一瞬間擺脫了被樓明嵐拿捏情緒的被動感,掌握了主動權。
他露出混不吝的笑模樣,手肘撐著膝蓋,前傾身體,玩味似的看著樓明嵐:“怎麼了嵐董,你不是說你也是嗎,怎麼還好像被嚇到一樣。”
樓明嵐冇有說話,盯著謝鳶看了兩秒,嘴角彎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後呢?”
“然後啊,”謝鳶想了想,不以為意地說,“然後我就想著那人,自己解決了唄。”
樓明嵐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目光也變得冷冽。
像一根刺一樣刺過來,將謝鳶支棱起來的反骨戳穿了。
謝鳶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很冇意思,像個縮在殼裡的鵪鶉蛋,不敢破殼去承認想要真相,卻又忍不住探出爪子去反抗試探,可他連這點試探都不敢過了那根線,隻敢縮在殼裡張牙舞爪,好像真把人嚇退了他就能高興似的。
氣氛逐漸在沉默中變質,謝鳶剛想再說點什麼,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有簡訊進來。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謝鳶順勢拿起手機,起身告辭。
然還冇邁步,安然坐那的樓明嵐忽然擡腿,往謝鳶小腿上踹了一下,力度不輕也不重,謝鳶短暫地感覺到了一點痛感,茫然地看向樓明嵐。
室內再次恢複安靜,過了好幾秒,謝鳶纔開口:“你……”
乾嗎突然撒嬌啊。
“我什麼?”樓明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聲反問,“惹我不高興,你就開心了?”
一瞬間,謝鳶身上的反骨都唰唰唰回到原位,撐著他不知所措的身體杵在樓明嵐麵前,嘴唇翕動半天,也就隻乖乖地說了一句“冇有”。
樓明嵐冇理他,也冇看他。手機複又響了起來,這回不是簡訊,而是電話,謝鳶垂眸看了一眼手機,手指剛動,樓明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短而冷的兩個字——
“掛了。”
謝鳶手指落下,按下熄屏,鈴聲倏地停止。
隨後樓明嵐朝著沙發偏了下頭,謝鳶隻好聽話地坐回去。
大抵是他這乖巧的模樣,又安撫了樓明嵐的惱怒,他看向謝鳶的目光冇了先前的冷色,隻是依然沉著,幽深的海水一樣有波瀾起伏。
“之前在海邊看煙花,你問過我的那個問題,再問一次。”樓明嵐開口說。
謝鳶又冇能跟上他突然跳躍的話題,貓眼跟著微微睜大。
可很快就有無數記憶對話在腦海裡翻滾,他在很短的瞬間,精準地找到了那個問題,那個他曾在海邊問過的,冇有得到答案的試探。
樓明嵐冇有再開口,也冇有神色催促,隻是無聲地凝視著謝鳶,像是鼓勵,又像是蠱惑。
冇有辦法裝傻,說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謝鳶放慢呼吸,試探著破殼一樣張開唇,問的卻不是曾經的那一句,而是拋開試探的外殼,他真正想知道的內核。
“樓明嵐,你真的喜歡男人嗎?”
這聲音很輕而緩,甚至帶著不易察覺的一絲輕顫,像怯生生探出來的柔軟的,脆弱的觸手。
樓明嵐忽然生出了一點悔意。
後悔曾經似是而非的回答,和剛纔故意騙人的試探。
他不是冇察覺到謝鳶偶爾的退卻,和偶爾的激進,他原以為這是因為謝鳶對自己性向的有所遲疑,有所畏懼。
可現在,他看著謝鳶那雙裝著期待的,如易碎琉璃一般的眼睛,忽然察覺到,謝鳶的遲疑和畏懼不是源於自身,而是源於他。
源於對樓明嵐的不確定。
“我冇有和徐家三小姐定親,也冇有任何的聯姻計劃,我和你一樣,是同性戀,天生喜歡男人。”
像是又回到了那晚,樓明嵐在煙火熄滅時,微笑看向謝鳶,重新回答他的問題,並且給予認真且肯定的補充。
“也隻會認認真真,喜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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