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媽媽_豆瓣 第18章 看到什麼了？
瀑布的水聲隔著石壁，沉悶地轟鳴，如同我此刻難以平靜的心潮。手中那枚“凝心佩”溫潤異常，貼在心口，似乎真的有一股清涼平和的氣息緩緩滲入，撫慰著因恐懼和混亂而緊繃的神經。
青姨的方法古老而質樸，與楚夜那間充滿科技感的“準備室”和教授的資料監測截然不同。她教我盤膝坐下，手結一個奇異的手印，引導我將意念沉入丹田，去感受體內那若有若無的“氣”。
起初，隻有一片混沌與疲憊。但當我摒棄雜念，反複嘗試，按照青姨傳授的獨特呼吸法吐納時，漸漸地，我捕捉到了一絲異樣——並非實質的氣流，而是一種微弱的、銀白色的光點，如同星塵，散落在我的意識深處，與凝心佩散發的氣息隱隱呼應。
那就是……汐留下的力量碎片？或者說，是我自身“靈媒”體質被啟用的征兆？
“不要試圖控製，隻是觀察，感受它的存在，如同觀望溪流。”青姨的聲音在一旁低沉響起，帶著奇特的安撫力量。
我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用意識去觸碰那些光點。瞬間，一些模糊的畫麵和情緒碎片湧上心頭——不再是之前那種狂暴的衝擊，而是如同隔著毛玻璃看到的影像，帶著遙遠的回聲。
是汐的記憶。但這一次，我沒有被淹沒。
我看到月夜下的古老宅邸（並非楚家那座），年輕的汐坐在窗邊，就著燭光翻閱一本皮革封麵的書籍，眉宇間帶著憂思……我看到她與一個麵容模糊、但氣質溫潤的男子在花園中漫步，低聲交談，氣氛融洽（那似乎不是楚夜）……最後，是劇烈的頭痛，咯血的絹帕，以及……一個隱藏在暗室中的、繪製著邪惡符號的祭壇，楚夜（或者說他的前世）站在祭壇中央，眼神狂熱而扭曲……
【……阻止他……必須……】
一個極其微弱的、屬於汐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傳遞出清晰的焦急與警告。
我猛地從冥想狀態中驚醒，冷汗涔涔。
“看到什麼了？”青姨問。
我喘息著，將看到的片段斷斷續續地告訴她。
青姨聽完，沉默良久，臉色凝重：“果然……汐先祖當年，很可能是因為發現了楚夜前世進行禁忌儀式的真相，才遭了毒手。那並非簡單的試驗反噬……”
她看向我：“你能在初次冥想中就接收到如此清晰的碎片，並且保持自我意識不被衝垮，說明你的資質和心性都遠超常人。這很好。但切記，在擁有足夠力量之前，不要深入探究那些記憶，尤其是涉及禁忌儀式的部分，那可能會提前引來楚夜的感應，甚至觸發你體內不穩定的力量。”
我凜然點頭，將她的告誡牢記於心。
接下來的日子，我在這個隱蔽的山洞中住了下來。白天，青姨教我辨認山中的草藥，熬製固本培元的湯藥，並指導我進行更深入的冥想，學習如何更精細地引導那些銀白色的光點，構築精神的防禦壁壘。晚上，我則握著凝心佩，在半睡半醒間，嘗試與汐那沉睡的意誌進行極其溫和的“交流”。
過程緩慢而艱難。大多數時候，隻能感受到一片沉寂的悲傷和疲憊。偶爾，能接收到一些零碎的情感波動——對自由的渴望，對族人的愧疚，以及對楚夜那複雜難言的、混合著恨意與一絲殘留情愫的歎息。
我沒有強行追問，隻是像一個沉默的陪伴者，分享著她的孤寂。漸漸地，那種靈魂被異物侵占的恐慌感減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如同與一位遙遠先祖並肩而行的宿命感。
我的身體也在悄然發生變化。那些草藥和冥想似乎真的在滋養我的根基，力氣比以前大了些，感官也更加敏銳。甚至有一次，我在練習時無意中意念集中，指尖竟然冒出了一簇極其微弱、如同火柴火焰般的銀白光暈，雖然轉瞬即逝，卻讓我和青姨都看到了希望。
然而，平靜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一天傍晚，我正幫著青姨收拾曬乾的草藥，她突然動作一頓，猛地抬起頭，望向瀑布之外的方向，臉色驟變！
“不好！有‘汙穢’的氣息在靠近！很濃烈！”
汙穢？是指楚夜製造的那些怪物？還是……
不等我反應過來，青姨已經一把拉起我，迅速將一些重要的物品塞進一個揹包，語氣急促：“他們找來了！這裡不能待了！跟我走！”
我們剛衝出山洞，潛入瀑布旁茂密的灌木叢，就聽到遠處天空中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嗡鳴聲！
抬頭望去，隻見幾架造型奇特、通體漆黑、沒有任何標識的無人機，正如同禿鷲般在山林上空盤旋，低空掃描著！它們的感測器發出幽幽的紅光，顯然是在進行生命體征或能量反應探測！
是那個組織！他們還有殘存力量！而且動用了高科技裝備！
“分開走！”青姨當機立斷，將一個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紙塞進我手裡，“這是‘斂息符’，能暫時掩蓋你的氣息！往北走，穿過黑鬆林，有一條獵人踩出的小路下山！去山腳下的清河鎮，找鎮東頭的老篾匠，就說‘青姑讓你來的’！他會幫你！”
“那您呢？！”我急了。
“我引開它們！放心，我對這片山比他們熟！”青姨用力推了我一把，眼神決絕，“記住，活下去！找到老篾匠！他是我們的人！”
說完，她不等我回應，猛地向另一個方向衝去，同時故意釋放出一絲微弱的能量波動！
空中的無人機立刻被吸引，發出刺耳的鎖定音，調轉方向，朝著青姨逃離的方向追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密林中，眼眶發熱，卻知道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我握緊斂息符，感覺到一股清涼的氣息籠罩全身，然後咬緊牙關，按照青姨指示的方向，一頭紮進了茂密的黑鬆林。
鬆林裡光線昏暗，腳下是厚厚的、鬆軟的落葉。我拚命奔跑，樹枝抽打在臉上、手上，留下火辣辣的疼。身後的無人機嗡鳴聲和偶爾傳來的、屬於人類的呼喝聲與槍聲（他們在追捕青姨！），像鞭子一樣驅趕著我。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如同火燒，雙腿如同灌鉛，身後的聲音似乎漸漸遠去，纔敢靠著一棵巨大的鬆樹喘息。
夜幕開始降臨，林間變得更加黑暗和危險。
我必須在天完全黑透前找到下山的路！
憑借著越來越微弱的月光和方向感，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林中穿行。斂息符的效果似乎在減弱，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變得清晰。
突然，側前方的灌木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我嚇得立刻屏住呼吸，蹲下身，緊緊捂住嘴巴。
一個黑影從灌木後鑽了出來——不是人，而是一頭體型壯碩、眼睛閃爍著綠光的野豬！它似乎被我的氣味驚動，低著頭，發出威脅性的哼哧聲，獠牙在微光下泛著冷芒。
我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手無寸鐵，麵對這樣一頭野獸……
就在野豬後蹄蹬地，即將發起衝鋒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意誌，再次自我的意識深處浮現！
【……安靜……離開……】
是汐！
這一次，沒有強烈的情緒波動，隻有一種純粹的、帶著威嚴的精神指令，如同無形的波紋，擴散開來。
那原本躁動不安的野豬，動作猛地一僵，綠油油的眼睛裡竟然閃過一絲擬人化的恐懼，它低低地嗚嚥了一聲，竟然後退幾步，然後扭頭飛快地竄進了密林深處，消失不見。
我癱坐在地，大口喘氣，背後全是冷汗。
是汐……她又一次在關鍵時刻幫了我。而且，這次的方式更加……精妙？彷彿她對自身力量的掌控，在我這段時間的冥想和融合下，也恢複了一絲？
【……快……走……他們……還在……附近……】
汐的意念斷斷續續，帶著明顯的疲憊，隨即再次沉寂下去。
我不敢耽擱，撐起發軟的身體，繼續向北跋涉。
終於，在天色完全黑透，月光勉強能照亮前路時，我看到了鬆林的邊緣，以及下方遠處，零星閃爍的燈火！
是清河鎮！
我連滾帶爬地衝下山坡，踏上了一條堅實的土路。鎮子的輪廓在夜色中清晰起來。
按照青姨的指示，我沿著鎮外的小路，小心翼翼地繞向鎮東頭。大部分人家已經熄燈，隻有零星的狗吠聲。
終於，我在鎮子最東邊，靠近一片竹林的地方，找到了一間低矮的、亮著昏黃燈光的老舊瓦房。房簷下掛著一些編織到一半的竹篾製品。
就是這裡了！
我整理了一下狼狽不堪的衣衫和頭發，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敲響了那扇虛掩的木門。
“誰啊？”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從裡麵傳來。
門被拉開一條縫，一個戴著老花鏡、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手裡還拿著竹篾的老頭，警惕地探出頭來。
我按照青姨的囑咐，壓低聲音說道：“老篾匠爺爺，是……青姑讓我來的。”
老篾匠渾濁的眼睛在鏡片後猛地睜大，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尤其是在我那張與汐相似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瞭然與凝重。
他迅速側身讓開：“快進來！”
我閃身進屋，他立刻關上門，插上門栓。
屋內陳設簡單，充滿了竹子的清香。他示意我坐下，給我倒了一碗水，然後坐在我對麵，神色嚴肅。
“青姑她……怎麼樣了？”他沉聲問。
我鼻子一酸，將遭遇無人機搜尋、青姨引開追兵的事情告訴了他。
老篾匠聽完，沉默地抽了一口旱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臉色晦暗不明。
“該來的，總會來……”他歎了口氣，看向我，“丫頭，你的事，青姑之前已經用秘法傳訊告訴我了。沒想到，他們動作這麼快。”
他磕了磕煙鬥：“你暫時安全了。我這裡雖然簡陋，但佈置了一些障眼法，尋常手段查不到。你安心住下，青姑擺脫了追兵，會想辦法聯係我們。”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著我：“不過，丫頭，你要有心理準備。楚夜和那個什麼‘組織’都不會善罷甘休。你體內的‘那位’，是福是禍，終究要看你自己能不能走出一條路來。”
我握緊了胸口的凝心佩，感受著那穩定的、微涼的觸感，以及體內那絲與汐隱隱相連的、不再完全是恐懼的奇異感覺。
“我知道。”我抬起頭，迎上老篾匠的目光，儘管疲憊，眼神卻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會走下去。”
無論前路是融合，是抗爭，還是與那位百年前的先祖一起，直麵那跨越生死的執念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