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媽媽_豆瓣 第4章 她是月光
“一百四十年前,死在了我的懷裡。”
楚夜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道驚雷,炸響在死寂的書房裡。那聲音裡裹挾的痛苦如此真切,幾乎要灼傷我的麵板。
一百四十年?
我怔在原地,大腦因為這完全超出常理的答案而一片空白。荒謬,瘋狂,可結合這宅邸的詭異,那跨越百年的相似容貌,密室中那些時代迥異的“遺物”……一個可怕的、非人的猜想,不受控製地浮上心頭。
他不是人?
楚夜沒有理會我的震駭,他的目光穿透我,彷彿在看另一個時空,另一個存在。那懸在我臉頰旁的指尖,最終緩緩落下,卻沒有觸碰我,而是虛虛地描摹著我五官的輪廓,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眷戀。
“她是月光,是玫瑰上的露珠,是我貧瘠生命裡唯一的光。”他低語著,眸中的瘋狂與痛苦交織,“可她病了,無藥可醫。我傾儘所有,尋遍世界,也留不住她逐漸冰冷的體溫。”
他的聲音哽了一下,那巨大的悲慟,即使隔了漫長的歲月,依舊濃烈得讓人窒息。
“然後……我找到了一個方法。”他的眼神驟然變得幽深,裡麵翻滾著某種禁忌的、黑暗的東西,“一個古老的方法。需要至誠的念力,需要……替代品。”
他的目光終於重新聚焦在我臉上,那裡麵不再有痛苦,隻剩下一種冰冷的、偏執的堅定。
“我需要一個容器。一個與她的靈魂波長無限契合的容器,來溫養、召喚她消散的碎片。而你們……”
他的視線,如同手術刀,精準地剖開我,看向我皮囊之下的、某種他渴求的東西。
“你們擁有與她一模一樣的臉,這是靈魂共鳴的基礎。艾琳,蘇婉,林曼……她們都是容器,承載著她一部分零散的意識,喚醒著她沉睡的情感。”
我的後背竄起一股寒意,瞬間明白了那些畫稿,那些“死亡”。那不是結束,而是……儀式的最後一步?
“但容器會磨損,會‘飽和’。”楚夜的語氣恢複了平靜,那平靜之下,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當她們無法再承載更多,當她們自身的意識開始乾擾‘汐’的複蘇,儀式就必須完成。剝離她們的靈魂,提取那些被溫養喚醒的、屬於‘汐’的部分,然後……”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評估,一種期待。
“尋找下一個更合適的容器。”
所以,那三任妻子的死,並非簡單的謀殺,而是一場血腥祭祀的終章。她們被榨乾了最後的價值,然後像廢棄的器皿一樣被丟棄。
而我,是第四個。
“你比她們都要好,”楚夜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冷冽的氣息幾乎將我包裹,“你的靈魂波長,與汐的契合度前所未有。我能感覺到,她在你體內……正在蘇醒。”
他眼中迸發出的、近乎狂喜的光芒,讓我遍體生寒。
蘇醒?所以那些偶爾閃過的、不屬於我的記憶碎片,那些對古老事物莫名的熟悉感,並非我的錯覺?是那個叫“汐”的女人的意識,正在我身體裡……複蘇?
“等到你的二十五歲生日,月圓之夜,靈魂最為飽滿活躍的時刻……”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般的低沉,“最終的儀式就可以完成。屆時,汐將藉助你的身體,徹底歸來。”
他看著我,像是在欣賞一件即將完工的、完美的藝術品。
“而你們,都將成為她重生的一部分,獲得永恒。”
永恒?成為彆人複活的養料和墊腳石,這叫永恒?
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褻瀆的憤怒,在我胸腔裡炸開。我不是沈清,我不是一個獨立的人,我隻是一個溫床,一個祭品,一個……即將被抹殺的存在!
“瘋子!”我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身體因憤怒和恐懼而劇烈顫抖,“你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為了一個死去的愛人,就要一次次剝奪其他無辜女子的生命和靈魂?
楚夜對於我的斥責,毫不在意。他甚至微微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冰冷而殘酷。
“隨你怎麼說。”他淡淡道,“這是你們的榮幸,也是……命運。”
他抬手,指了指書房門口。
“現在,回去好好休息。你的狀態,直接影響著儀式的效果。”
那語氣,如同主人吩咐自己珍貴的藏品。
我知道,今晚不可能得到更多了。真相如同最深的夢魘,將我徹底吞噬。
我踉蹌著後退,逃離了書房,逃離了他那令人作嘔的“深情”注視。
回到臥室,鎖上門,我順著門板滑坐在地,渾身冰冷。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逃跑是徒勞,反抗是笑話。我的身體,我的靈魂,甚至我即將到來的死亡,都早已被他規劃好,隻為成就他那扭曲的愛戀。
絕望如同潮水,一**衝擊著我搖搖欲墜的意識。
成為“汐”複活的容器?然後像前三位一樣,在二十五歲生日那天,被“剝離”,被“提取”,徹底消失?
不。
我猛地抬起頭。
眼底燃燒起一絲近乎瘋狂的火焰。
憑什麼?
憑什麼我要成為彆人的墊腳石?憑什麼我的生命要為他那該死的愛情殉葬?
楚夜想要一個完美的、與“汐”高度契合的容器來完成儀式?
如果……容器本身,不再“完美”了呢?
一個極端而危險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緊緊纏繞住我的心臟。
毀掉它。
毀掉這張臉,毀掉這具他精心挑選的、作為容器的身體。
既然我逃不掉既定的結局,那我至少可以選擇,不讓他稱心如意!我要讓他一百四十年的等待和謀劃,在我這裡,功虧一簣!
我的目光,緩緩移向梳妝台。台上放著修剪花枝的銀剪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出一點寒芒。
我站起身,走過去,拿起那把剪刀。冰冷的金屬觸感,刺激著我灼熱的神經。
鏡子裡,映出那張與“汐”、與艾琳、蘇婉、林曼一模一樣的臉。溫婉的眉眼,挺翹的鼻梁,柔軟的嘴唇……此刻在我眼中,卻成了詛咒的符號,囚禁我的枷鎖。
楚夜,你不是珍視這張臉嗎?你不是要靠它複活你的愛人嗎?
那我,就親手毀了它!
我舉起剪刀,鋒利的尖端正對著自己的臉頰。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顫抖,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毀容的劇痛,未知的後果,甚至可能因此激怒楚夜,導致更idiate的死亡……這些念頭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但都比不過那蝕骨的恨意與不甘。
與其作為彆人的影子死去,不如帶著我自己的傷痕,哪怕醜陋,哪怕痛苦,也要以“沈清”的名義終結!
就在剪刀尖端即將刺破麵板的那一刹那——
一股完全陌生的、冰冷的意誌,如同無形的枷鎖,猛地攫住了我的手腕!
力量之大,讓我無法再向下分毫!
我驚駭地試圖掙紮,卻發現手臂完全不聽使喚,彷彿那不是我的肢體。
然後,我更驚恐地發現,鏡子裡,我的影像,發生了變化。
那張屬於“我”的臉上,表情不再是決絕的瘋狂,而是一種……沉靜的、帶著悲憫的哀傷。眼神變得悠遠,彷彿穿透了鏡麵,看向了未知的遠方。
一個輕柔的、完全陌生的女聲,從我自己的喉嚨裡,幽幽地響起:
“不要……傻孩子……”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
是……她?
是“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