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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狂瀾:祁同偉再勝天半子 第58章 最後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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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亮平的進攻如同精準的外科手術刀,雖然未能立刻剖開祁同偉層層包裹的防護,但那冰冷的刀鋒已然貼在了麵板上,帶來了刺骨的寒意。祁同偉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趙立春“棄車保帥”的策略,本質上是一種斷尾求生,而被拋棄的“尾”,是否甘心沉默地沉入深淵,則是整個計劃中最不穩定的變數。他必須在變數爆發之前,完成最後的加固,確保那斷裂的傷口不會噴濺出足以汙染他自己的血液。

電話是在一個深夜響起的,號碼經過多次加密轉接,來源不明。祁同偉看著螢幕上跳動的數字,心中瞭然。該來的,總會來。他按下接聽鍵,卻沒有立刻說話。

電話那頭先是一段沉默,隻有壓抑的、略顯急促的呼吸聲,然後,趙瑞龍那帶著明顯焦躁和一絲不易察覺恐慌的聲音響了起來,失去了往日的跋扈,顯得有些乾澀:“祁哥……是我。”

“瑞龍。”祁同偉的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這麼晚,有事?”他故意用一種略帶疏離的客氣語氣,既維持著表麵的關係,又劃出一道無形的界限。

“祁哥,見麵談。”趙瑞龍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必須馬上見一麵!老地方,你知道的。就現在!”

祁同偉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權衡。這短暫的沉默更加劇了趙瑞龍的焦慮:“祁哥!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侯亮平那條瘋狗見誰咬誰!我爸他……他讓我出去避風頭,可外麵就安全嗎?高小琴那邊……我總覺得不踏實!我們必須得談談!”

“好吧。”祁同偉終於鬆口,語氣帶著一絲無奈和沉重,“我過去。但瑞龍,現在風聲很緊,你也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你快來!”趙瑞龍匆匆結束通話了電話。

祁同偉放下電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走到衣帽間,沒有選擇常穿的警服或西裝,而是換上了一身深色的休閒夾克和褲子,低調而不顯眼。他站在鏡前,仔細整理了一下衣領,鏡中的男人目光深邃,冷靜得近乎冷酷。這或許,真的是“最後的晚餐”了。他需要扮演好一個足以騙過趙瑞龍和高小琴的角色——一個同樣身處危局,但仍試圖力挽狂瀾的“自己人”。

所謂的“老地方”,是位於市郊一處廢棄工廠深處,經過精心改造的隱秘安全屋。外部破敗,內部卻彆有洞天,設施齊全,隔音效果極佳。祁同偉的車在迷宮般的廠區裡繞了幾圈,確認沒有尾巴後,才悄無聲息地滑入一個隱蔽的車庫。

推開沉重的隔音門,房間內的景象映入眼簾。燈光被調得很暗,空氣中彌漫著高階雪茄和昂貴香水混合的、令人窒息的甜膩氣息。趙瑞龍像一頭困獸,在鋪著厚厚地毯的房間裡煩躁地踱步,領帶扯得歪斜,西裝外套隨意扔在昂貴的真皮沙發上。而高小琴,則靜靜地坐在陰影處的單人沙發上,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旗袍,勾勒出依舊曼妙的身姿。她手中端著一杯紅酒,卻沒有喝,隻是輕輕搖晃著,目光低垂,看不清表情,但那份寧靜之下,卻透著一股死寂般的絕望。

看到祁同偉進來,趙瑞龍立刻迎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讓祁同偉微微皺眉。

“祁哥!你總算來了!”趙瑞龍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現在怎麼辦?侯亮平已經盯上山水集團了!劉會計那個軟骨頭肯定什麼都說了!蔡成功那個王八蛋也被他們找到了!我爸讓我走,可我走了就真能安全嗎?高小琴怎麼辦?她要是落在侯亮平手裡……”

“瑞龍!”祁同偉低喝一聲,打斷了他語無倫次的話,同時不動聲色地掙脫了他的手。他先走到高小琴麵前,看著她。高小琴終於抬起頭,燈光下,她的臉色蒼白,但妝容依舊精緻,隻是那雙曾經風情萬種的眼睛,此刻盛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恐懼,有依賴,有一絲微弱的希望,但深處,似乎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冰涼。

“同偉……”她輕輕喚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

祁同偉心中某根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泛起一絲微瀾,但立刻被他強行壓下。他不能有任何動搖。他朝高小琴微微點了點頭,眼神傳遞出一種“有我”的安撫訊號,雖然他自己知道這訊號是多麼虛假。

然後,他轉向趙瑞龍,語氣沉痛而嚴肅:“瑞龍,冷靜點!你現在這個樣子,能解決什麼問題?”

“冷靜?我怎麼冷靜?”趙瑞龍幾乎要跳起來,“祁同偉!你彆忘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要是完了,你也好不了!山水集團的那些事,你當年也沒少沾!高小琴她知道多少,你比我更清楚!要是她豁出去亂說,大家都得玩完!”

終於,圖窮匕見。趙瑞龍撕下了最後一點偽裝,直接發出了魚死網破的威脅。這纔是他今晚找祁同偉來的真正目的——捆綁,施壓,確保祁同偉必須儘全力保他,或者至少,保住高小琴不亂說話。

房間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高小琴端著酒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祁同偉麵對這**裸的威脅,並沒有如趙瑞龍預料的那樣驚慌或憤怒。他反而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裡沒有一絲溫度,充滿了疲憊和嘲諷。他走到酒櫃旁,給自己倒了一杯純飲的威士忌,沒有加冰,仰頭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劃過喉嚨,帶來一絲灼痛感,讓他更加清醒。

“瑞龍,”他轉過身,晃動著杯子裡琥珀色的液體,目光銳利地看向趙瑞龍,“你說得對,我們確實在一條船上。所以,我今天才會來這裡,而不是去沙瑞金或者侯亮平那裡彙報工作。”

他先承認了“同船”的事實,穩住了趙瑞龍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但是,”祁同偉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沉重,“你也說了,是‘一條船上的人’。那你就應該明白,現在這條船,撞上的不是小礁石,是冰山!是沙瑞金和侯亮平聯手鑿過來的冰山!你父親的決定是對的,棄車保帥,是眼下唯一能減少損失的辦法!”

他再次強調了趙立春的策略,將其定性為“正確”和“唯一”。

“你讓我保你?我怎麼保?”祁同偉攤開手,臉上露出無奈和一絲憤懣,“常委會上,沙瑞金的態度的你沒看到嗎?侯亮平像條瘋狗一樣咬著不放!我現在這個公安廳長,看起來風光,實際上如履薄冰!多少人等著抓我的把柄?我但凡有一丁點動作,立刻就會萬劫不複!”

他先把自己放在了“弱者”和“自身難保”的位置上,降低了趙瑞龍的期望值。

“至於小琴……”祁同偉的目光轉向高小琴,眼神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痛惜和無奈,“瑞龍,你以為我不擔心嗎?但是,現在的情況,硬保是保不住的!侯亮平已經掌握了太多證據,丁義珍倒下是遲早的事,山水集團被查也是必然。現在最好的辦法,不是想著怎麼對抗,而是怎麼把損失降到最低!”

他走到高小琴麵前,蹲下身,平視著她的眼睛,語氣變得異常誠懇,甚至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力量:“小琴,你聽我說。現在,你必須要冷靜,要堅強。”

高小琴怔怔地看著他,彷彿想從他眼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虛假。

“事情到了這一步,逃避和對抗都沒有用。”祁同偉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你需要做的,是麵對。但不是胡亂麵對。關於丁義珍的問題,關於山水集團經營中的違規問題,該承擔的責任,你要有心理準備。但是,僅限於此!”

他緊緊盯著高小琴的眼睛,每個字都像是敲打在她的心上:“記住,僅限於此!是什麼,就是什麼。不該說的,一句都不要多說!尤其是那些捕風捉影、沒有實據的事情,絕對不能說!”

這是在明確地劃出底線——隻承認已經暴露的、關於丁義珍和具體經營的問題,絕不牽連趙瑞龍,更絕不能牽連他祁同偉!

“隻要你咬死這一點,不亂攀咬,不擴大範圍,”祁同偉繼續灌輸著他的想法,“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你畢竟隻是企業負責人,很多事可以說是受了丁義珍的脅迫或者矇蔽。立春書記在京城,也不會完全不管。等風頭過去,或許……還有出來的那一天。”

他畫了一張看似有可能實現的大餅,給了高小琴一絲渺茫的希望。絕望中的人,往往會緊緊抓住哪怕最微弱的希望之光。

“但是!”祁同偉的語氣驟然變得無比嚴肅,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警告,“如果你因為害怕,或者因為彆的什麼原因,說了不該說的話,試圖把水攪渾,那後果……就不是你我能控製的了。那纔是真正的死路一條,不僅你自己完了,還會牽連更多的人,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

軟硬兼施,恩威並濟。祁同偉將權衡利弊**裸地擺在了高小琴麵前。沉默,或許還有生機;亂說,必死無疑。

高小琴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她低下頭,手中的酒杯晃動,紅色的酒液像血一樣在杯壁上蕩漾。她不是傻子,她當然聽懂了祁同偉話裡所有的含義。她成了那個必須被犧牲的“車”,而祁同偉,正在教她如何“體麵”地被犧牲。

看著高小琴的反應,祁同偉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了作用。他站起身,又看向臉色變幻不定的趙瑞龍。

“瑞龍,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按照立春書記的安排,立刻、馬上離開漢東,出國去!越快越好,越隱蔽越好!”祁同偉的語氣不容置疑,“你留在這裡,就是最大的靶子!你走了,有些線就斷了,調查的難度就會增加。這對你,對小琴,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選擇。”

趙瑞龍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看著祁同偉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失魂落魄的高小琴,最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頹然坐倒在沙發上,雙手抱住了頭。他知道,祁同偉說的是事實。他除了離開,似乎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

“我會安排最可靠的渠道送你出去。”祁同偉最後補充道,給出了一個實際的“幫助”,進一步安撫趙瑞龍,“出去之後,暫時低調,等這邊的風聲過去。”

這場“最後的晚餐”,在壓抑、絕望和心照不宣的交易氛圍中接近尾聲。祁同偉成功地扮演了一個“儘力周旋”的盟友角色,安撫了焦躁的趙瑞龍,更重要的,是用威脅和渺茫希望相結合的方式,給高小琴套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鎖,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她“亂說話”的風險。

離開安全屋時,夜色正濃。祁同偉坐進車裡,沒有立刻發動。他透過車窗,回望了一眼那棟隱藏在破敗工廠中的建築,眼神冰冷。高小琴最後看他的那一眼,充滿了絕望、依戀,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像一根細刺,紮在他心裡。

但他很快驅散了這絲不適。婦人之仁,是致命的。他拿出另一部加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隻說了簡短的一句話:

“目標即將離境。‘清道夫’可以開始前期準備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沉的回應:“明白。”

車子無聲地滑入夜色,如同一個幽靈,奔赴下一場暗戰。而安全屋內,高小琴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坐在陰影裡,彷彿一尊逐漸失去溫度的雕像。杯中紅酒,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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