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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狂瀾:祁同偉再勝天半子 第70章 新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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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主生活會結束後那股無形卻沉重的壓力,如同京州深秋的霧霾,彌漫在省委大樓的每一個角落,也沉沉地壓在許多人的心頭。但對祁同偉而言,這股壓力反而讓他更加清醒,甚至隱隱興奮。高育良在會上的那一番“防止不作為與防止亂作為”的論述,如同一著精妙的定式,成功地將沙瑞金逼入了角落,至少暫時遏製住了對方疾風驟雨般的攻勢。

現在,輪到他們出招了。不是大開大合的正麵強攻,而是隱藏在陰影中的精準刺探。

夜色已深,省公安廳大樓大部分窗戶都暗了下去,隻有廳長辦公室的燈光還亮著,像一枚獨眼,冷靜地注視著沉睡的城市。祁同偉沒有開主燈,隻亮著辦公桌上的一盞台燈,昏黃的光圈籠罩著桌麵,將他半邊臉映在光明裡,另一半則隱在黑暗中。他剛剛送走一位不便在白天露麵的客人,手指間夾著一支徐徐燃燒的香煙,卻沒有吸,任由青白色的煙灰一點點累積、彎曲,最終不堪重負地斷裂,跌落在水晶煙灰缸裡。

門被輕輕敲響,三短一長,是約定的暗號。

“進。”祁同偉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門開了,程度閃身而入,又迅速而輕巧地將門帶上。他穿著一身便服,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眼神卻銳利如鷹。

“廳長,這麼晚還讓您等著。”程度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恭敬。

祁同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順手將煙摁滅:“怎麼樣?有什麼收獲?”

程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一個沒有任何標識的牛皮紙檔案袋,輕輕放在祁同偉麵前的桌子上。他的動作小心謹慎,彷彿那裡麵裝著的是極易引爆的炸藥。

“廳長,您判斷得沒錯。侯亮平……他急了。”程度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大風廠那個關鍵會計,劉慶祝,嘴巴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緊。侯亮平連續突審了他好幾次,每次時間都拉得很長。”

祁同偉沒有去動那個檔案袋,隻是用目光示意他繼續。

“我們的人,”程度頓了頓,強調道,“是完全可靠的,隻是按規定記錄,絕沒有主動做任何手腳。記錄顯示,就在前天晚上,對劉慶祝的訊問從晚上八點一直持續到淩晨三點多,將近七個小時。中間隻給了很短的時間吃飯、上廁所。這已經明顯超出了正常的工作強度,存在疲勞審訊的嫌疑。”

祁同偉微微頷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眼神更冷了一些:“證據呢?”

“有同步的錄音錄影。”程度指了指檔案袋,“前半段一切正常,侯亮平雖然語氣嚴厲,但還在程式內。但到了後半夜,尤其是淩晨一點以後,劉慶祝明顯精神不濟,反應遲鈍,侯亮平的語調也開始變得急躁。有幾個時間點,記錄顯示隻有侯亮平和另一名辦案人員在訊問室,按照規定必須有的第三名見證人員(要麼是紀檢,要麼是法警)有短暫離場的情況。雖然每次時間不長,但這不符合他們反貪局自己製定的安全規範。”

“還有更關鍵的嗎?”祁同偉的聲音平穩,聽不出波瀾。

程度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最要命的一次,發生在昨天下午。根據監控日誌和進入登記,下午四點左右,侯亮平獨自一人進入了劉慶祝的訊問室,停留了大約二十分鐘。這段時間裡,裡麵的錄音裝置……沒有開啟記錄。”

辦公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窗外遠處傳來的隱約車流聲,證明著時間仍在流動。

獨自審訊,關鍵錄音缺失。這已不僅僅是程式瑕疵,而是嚴重的違規行為。如果侯亮平在這二十分鐘裡對劉慶祝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將完全無法考證。這足以成為一個重磅炸彈。

祁同偉終於伸出手,拿起那個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檔案袋。他沒有開啟,隻是用手指緩緩摩挲著粗糙的紙麵,彷彿在感受裡麵隱藏的能量。

“原因?”他吐出兩個字。

“技術部門的初步解釋是‘裝置臨時故障’。”程度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冷笑,“但這種巧合,未免太巧了。我們分析,很可能是侯亮平想利用這種私下施加壓力,突破劉慶祝的心理防線。他太想從劉慶祝這裡開啟大風廠的缺口,進而牽扯出山水集團,甚至……更高層麵的人。”

祁同偉沉默了。台燈的光暈在他深邃的眼中跳動,像兩簇幽暗的火焰。他腦海中飛速閃過各種可能性。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足以讓侯亮平陷入被動,甚至可能將其暫時調離調查崗位的機會。隻要將這個證據巧妙地遞上去,無論是給田國富,還是通過更高層的渠道,都足以引發一場對侯亮平辦案方式的嚴肅調查。

但是,現在就用嗎?

高育良在民主生活會上的話再次在他耳邊回響:“……要保護好那些敢於負責、敢於擔當、想乾事、能乾事的乾部……隻要乾部是出於公心……即使出現一些失誤,我們也應該多一些理解和包容……”

如果把這話反過來說呢?如果侯亮平的“失誤”並非出於公心,或者至少可以被解讀為並非完全出於公心呢?

良久,祁同偉緩緩將檔案袋放回桌上,推回到程度麵前。

程度愣住了:“廳長,這……”

“收好。做幾份備份,存放在絕對安全的地方。”祁同偉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廳長,這可是鐵證!隻要捅出去,侯亮平至少得停職接受審查!我們的壓力就……”程度有些急切。

祁同偉抬起手,打斷了他,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近乎冷酷的微笑:“程度,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怎麼還沉不住氣?”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樓下如織的車燈彙成的光河。

“這隻是侯亮平眾多毛病中的一個。一個微不足道的疥癬之疾。”祁同偉的聲音冷冽如窗外的夜風,“現在扔出去,最多讓他狼狽一下,寫份檢查,甚至可能被輕輕放過。鐘小艾不會坐視不管,沙瑞金也需要他這把槍來繼續攪動漢東的局麵。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你不懂嗎?”

程度恍然大悟,背上驚出一層細汗:“廳長的意思是……”

“我們要等他病入膏肓。”祁同偉轉過身,台燈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巨大,投在身後的牆壁上,彷彿一個蟄伏的巨獸,“侯亮平是什麼性格?急躁、自負、追求完美、急於立功。在漢東碰了這麼多軟釘子,調查進展緩慢,他的壓力比我們想象的要大得多。沙瑞金那邊給的壓力,鐘小艾那邊期望的壓力,還有他自己給自己的壓力……”

祁同偉的眼中閃爍著獵人般的光芒:“這次是疲勞審訊,是錄音‘意外’關閉。下次會是什麼?是誘供?是逼供?還是更出格的手段?當他一次次用小聰明、用擦邊球來試圖打破僵局時,他露出的破綻就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他走回辦公桌,手指輕輕點著那個檔案袋:“這個,不是扳倒侯亮平的武器。這隻是他墮落之路上的一塊墊腳石,是我們記錄在案的一個注腳。我們要做的,是耐心地看著他,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成功,在最誌得意滿、最不設防的時候,把他所有這些問題串聯起來,形成一條完整的、無法辯駁的證據鏈。那時候,纔是我們出手的時機。”

程度徹底明白了,心悅誠服地低下頭:“廳長深謀遠慮,我明白了。我會安排人,繼續不動聲色地記錄,絕不打草驚蛇。”

“嗯。”祁同偉滿意地點點頭,“記住,我們要的不是小勝,而是完勝。要讓他侯亮平,連同他背後的力量,在這次漢東之行中,徹底認識到,有些規則,不是他們可以隨意踐踏的。有些局,不是他們想破就能破的。”

他揮了揮手:“去吧。這件事,僅限於你我知道。連高書記那裡,暫時也不必彙報細節,我自有分寸。”

“是!”程度拿起檔案袋,小心翼翼地收好,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辦公室。

門輕輕合上,辦公室裡恢複了寂靜。祁同偉重新坐回椅子上,點燃了一支新的香煙。煙霧繚繞中,他的麵容模糊不清,隻有那雙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亮得驚人。

侯亮平就像一條闖進了陌生水域的凶猛但經驗不足的鯊魚,他聞到了血腥味,急切地想要撕咬,卻不知道這片水域底下,早已布滿了無形而堅韌的網。而他祁同偉,就是那個最有耐心的漁夫。他不急著收網,他要等那條魚更加瘋狂地掙紮,等它把自己徹底纏死在網上。

一個新的突破口已經出現,但它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個更宏大陷阱的。第四卷的序幕,就在這寂靜的深夜裡,悄然拉開。更大的風暴,正在看不見的地方,緩緩凝聚。祁同偉知道,他和高老師等待的那個轉折點,或許,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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