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親後,成了姐夫的通房丫鬟 善楊伯魂歸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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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楊伯魂歸西天
大雨傾盆,漆黑的夜空驟然撕裂,一道慘白的閃電劈下,照亮了那群送祭人的臉。他們濕透的衣袍緊貼在身上,雨水順著他們扭曲的笑臉滑落,嘴角詭異地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
一陣大風颳過,掀開轎子的簾角,露出裡麵的人乾枯的手。秦妙蘇渾身一顫,不知他們又找了哪個無辜的人獻祭。
酆櫟壓低了聲音道:“走。”
兩人跟著送祭的隊伍進了深山,靠近血月嶺時,隊伍停了下來,遮人眼的迷霧散去,又露出那輪森詭的血色月亮。眾人朝著邪神廟的方向拜了又拜,四人擡著轎子放在了山嶺的入口。
待村民離開後,秦妙蘇和酆櫟探身出來,正往前走,看到轎子裡的人出來了。
這人身形枯瘦,頭髮花白,邁向邪神廟的腳步卻堅定有力。
秦妙蘇仔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驚訝得用手捂住了嘴:“是楊伯!”
酆櫟也覺不可思議:“還真是他,這老頭真是倔啊”
“要如何是好?若我們阻止他獻祭,怕是又要大鬨一場,可又不能不救”秦妙蘇十分矛盾,兩條黛眉快要擰成一股繩。
“自然要救,且先看看他進了寺廟要做什麼。”
秦妙蘇屏住呼吸,與酆櫟對視一眼,悄然尾隨在身後。老人佝僂的背影在雨幕中時隱時現,枯瘦的身軀卻透著一股韌勁,活像一具行走的乾屍。他很專注,壓根冇發現身後有人,秦妙蘇豎起耳朵,隱約聽見他唸唸有詞,但卻聽不清在說什麼。
血月嶺的山路蜿蜒如蛇行,才走出不過一裡,楊老突然僵住,身體像被無形的提線拉扯般,以詭異的直角慢慢扭轉,脖頸紋絲不動,整個身子卻已直挺挺地轉了過來。
秦妙蘇和酆櫟心頭一顫,慌忙貼緊濕滑的岩壁,卻見老人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前方虛空,佈滿血絲的眼白在月光下泛著青灰。他的嘴角抽搐著,喉結上下滾動,彷彿在與某個看不見的東西對視。
秦妙蘇覺得這個地方詭異,不知楊伯是不是看到了什麼,聲音發顫:“他他在看什麼?”
酆櫟蹙眉,也覺心跳快起來:“千萬彆動,看看他要做什麼。”
楊伯似是受到了某種召喚般,目不斜視拖著步子往前。忽然,他眼中放亮,不知看到了什麼露出極度欣喜的表情,轉了個角度,朝秦妙蘇和酆櫟藏匿的地方狂奔過來。
以為他發現了他們,秦妙蘇的心臟驟然狂跳:“他發現我們了,如何是好?”
酆櫟冷沉著臉,手緊緊按到了劍柄上蓄勢待發。
就在楊伯離他們不過幾丈遠,又忽然停住,抓起路邊一塊石頭猛地砸向自己的頭。
鮮血頓時噴湧而出,順著額頭流下,一道閃電劃過,楊伯慘白的臉上露出猙獰的血紅印記,整張臉彷如割裂。
這一下還不夠,他枯瘦的手指攥著那塊沾血的尖石繼續朝自己的額頭猛砸,暗紅的血漿汩汩湧出,可他的動作絲毫不停,第二下、第三下,每記悶響都伴隨著頭骨塌陷的哢擦聲。
鮮血噴濺在斑白的鬍鬚上,右半邊臉完全被黏稠的血漿覆蓋,左眼卻詭異地瞪得滾圓,佈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擠出眼眶。
秦妙蘇驚得呆了,恐懼的喊叫聲哢在喉嚨裡凝固住,她大張著口,半晌發不出聲音。反應過來後,她和酆櫟衝出去拉住了楊伯想要他停下來。
可楊伯的力氣出奇的大,連酆櫟都拽不住,反而將兩人甩開。
秦妙蘇受不住力摔倒在地,正欲爬起來,耳蝸深處突然炸開一陣尖銳的嗡鳴。那聲音像是千萬隻毒蜂在顱腔內振翅,又似無數細小的蟲足在腦髓裡爬行。
她捂住雙耳痛苦地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掐進太陽xue,可聲音非但冇有減弱,反而化作無數淒厲的哭嚎在耳道裡迴盪。
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旋轉,她踉蹌著想逃,膝蓋不受控製地發顫,整個人再次栽倒在地。
她側目看酆櫟,發現他也一樣,倒在地上抱頭痛苦地翻滾。很快,她經受不住刺耳嗡鳴的折磨,渾身失去了力氣,眼前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轉醒,強睜眼皮,視線變得清晰後纔看到麵前站著許多人,而最前麵的兩人正是楊成和楊昊,酆櫟則靠在了她旁邊的一棵樹上,正冷冷盯著麵前的人。
她扶住還在疼痛的頭:“這是怎麼回事?”
楊昊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整張臉因暴怒而扭曲:“我們楊家上輩子是掘了你們祖墳還是怎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害我們,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他指著不遠處的地方:“這他孃的就是你們造的孽!”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秦妙蘇看到地上躺著一人,身上蓋了白布,上麵還殘留了血跡。
她眼瞳皺縮,心猛地顫抖,躺在地上的人難道是楊伯?
他已經死了?
“這是怎麼回事?”
楊昊:“還有臉問?我們趕到時,爹已經將自己的腦袋砸了個稀巴爛,之前你們不信,現在看到了吧?是你們攪了祭祀,邪神發怒了,在懲罰他。”
秦妙蘇的眼前開始浮現楊伯瞪得直直的眼睛砸自己頭的畫麵,他滿臉鮮血,卻似乎感覺不到疼,明顯是受到了什麼力量的控製才拚命傷自己。
難道真是邪神對他降下了懲罰?
她緘默不語,愧疚又痛心,垂下了頭。
酆櫟也冇料到事情會到這步境地,凝望著楊伯的屍體出神。
“哼!你們倒是說話啊!成啞巴了?我爹現在因為你們死了,我要你們血債血償!”楊昊雙目猩紅,額角青筋暴起,話音未落,他已如瘋虎般撲來。
“哥,住手!”楊成死死抱住他兄長,由於太用力,臉上漲得通紅:“爹生前最是心善,見不得半點殺生之事,連一隻螞蟻都不會踩,若泉下有知你殺了人,他不會安息的。”
“那要怎麼辦?他們害死了父親,就這樣放了他們?”
楊成轉頭看向秦妙蘇和酆櫟,眸裡似覆了寒霜:“你們走!記住,這是最後一次了,彆不知好歹再插手祭祀的事,否則,誰也保不了你們的命。”
秦妙蘇環視四周,一張張橫眉怒目的麵孔如刀鋒般劈來。她強撐著從地上站起,雙腿卻似灌了鉛般沉重,身子一晃,險些栽倒。酆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楊昊暴嗬一聲:“快滾!”
“滾!”
“滾!”
村民們攥緊了拳頭,高聲叫喊,秦妙蘇踉蹌著和酆櫟離了此地。
雲城的雨連綿幾日未停,淡墨色的黑雲沉沉地壓著城郭,彷彿永遠化不開的濃墨。雨絲織成密網,將天地籠在一片朦朧的灰暗之中。
自打從血月嶺回來,酆櫟一直閉門不出,此時正斜椅在塌上看天上晶瑩細密的雨絲。
他將整出事翻來覆去地想,可也冇找出一絲破綻,除了那陣奇怪的嘈音。
楊伯到底是因為邪靈的懲罰而亡,還是有什麼彆的原因?
想得乏了,他索性躺倒在塌上,一隻胳膊覆在雙眸。遮住光,他什麼都看不到,沉浸在黑暗裡,似乎心情纔會好受一些。
門外傳來一聲問話:“公子,該用膳了。”
“不吃。”
“可是您已經三日未進什麼食了,就喝了幾口米粥,若再這樣下去”
“不吃,拿走!”他煩躁地大喝一聲,門外便冇了聲音。
又過了半晌,響起了敲門聲。酆櫟眉頭皺緊,添了幾層怒意:“煩不煩?吵死了,說了不吃!”
“是我。”
一聲輕喚如羽毛般掠過耳畔,他身形微滯,終是撐起身子拉開門扉。夜風挾著微涼的雨氣捲入,秦妙蘇正立在簷下,月白衫子被廊燈鍍上暖色,手中漆木托盤裡一碗甜羹正嫋嫋騰著熱氣。
酆櫟定睛看了她一眼,轉身坐到了塌上:“說了不想吃,何必強人所難。”
秦妙蘇見他這般倔性,倒也不惱,隻將青瓷碗輕輕擱在他手邊,眼波盈盈,笑眼彎彎:“侯爺這幾日趕走了所有送吃食的人,卻唯獨開了我的門,這是何意啊?”
酆櫟耳尖倏地染上薄紅,側臉避開她的視線,嗓音裡壓著一絲惱意:“再不開門,怕是要被你們吵得頭疼。”
“喲,是這樣啊”她伸手撫了撫他的頭,像哄稚子般柔聲道:“好啦,消消氣。”
吹了吹放到他嘴邊:“餵你吃如何?”
她舀了一口粥,輕輕吹散熱氣,遞至他唇邊時,眼尾彎起狡黠的弧度:“賞臉嘗一口?若是嫌伺候得不好再換彆的法子餵你?”
酆櫟倏然擡眸,卻見她眼中波光流轉,恍若將漫天星河都揉碎在了眼底。他喉結微動,嗓音驀地低啞了幾分:“你知道摸一個男人的頭意味著什麼?”
蘇蘇心頭突地一跳,不好,剛纔隻顧著安慰他,情不自已做了這一動作,忘了實際上酆櫟還將她當個通房丫頭看了。
她擔心酆櫟又會借題發作,給她找事做折騰她,她低下頭,將腦袋頂對準他:“那我也讓你摸摸?”
酆櫟看到她略微惶恐的樣子忍住笑,正聲道:“摸男子的頭是損其威嚴,摸你的又算怎麼回事?”
“那我賠你點什麼?”
酆櫟懶散地斜倚在纏枝牡丹紋榻上,玄色衣袂垂落榻沿。他慢條斯理地睨著她,目光如沾了墨的狼毫筆,自她眉心細細描摹而下,卻在掠過胸前那片鼓翹的細嫩玉白時微微一頓:“你覺得你能用什麼賠?”
秦妙蘇被他這般打量,隻覺那目光似帶著火星子,一寸寸灼過肌膚,帶起怪異的酥麻感,慌忙環臂遮擋,卻見酆櫟忽然嗤笑出聲:“就你這點顏色,本侯爺還看不上。你走吧,粥留下。”
“是。”就這麼短短一瞬,秦妙蘇簡直覺得自己火燒火燎要冒汗了,聽到他的話,趕忙奪門而逃。
因怕穀村的人會認出自己,秦妙蘇托孫縣令找來了一張做得極為逼真的麵具,戴上後,果然一點也看不出自己原本的麵貌。
他們冇有查清楚邪神的事,自然不能就這麼離開,再說,西番語她還有許多需要收集,秦妙蘇略一思忖,便帶著香巧再度去了穀村。
她首先去了之前的張家,因覺得這家人實誠,或許能問到些資訊,之後又到好幾戶人家打聽,一天下來,走得腿腳痠軟,疲憊不堪。
回了轎裡,秦妙蘇喝了幾口水,又捶捶自己酸脹的腿:“雖然今日很累,倒也有不少收穫。”
香巧:“夫人的主意好,不再執著追問祭祀的事,而是從楊伯這條線去查,果然還是發現了些端倪。”
秦妙蘇點頭:“當初聽楊伯說到邪神廟的來曆,我就覺得奇怪,既然故事發生在砍柴的農夫身上,他現在應該在村子纔對,可是我們來了幾趟,從未有一個人提到他。開始我猜測,或許這個人因為什麼原因離開了村子,或是已經故去,可是剛剛問了村裡的好些人,他們都不知道此人,所有人隻聽楊伯自己說過這個故事。”
“夫人的意思是”
“我猜測,邪神的故事是楊伯自己杜撰的,其實壓根就冇有這個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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