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辣媳 第2章 土中微語,指尖生綠
疼痛,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從眉心深處狠狠紮入,攪動著腦漿。
每一次脈搏的跳動,都像是沉重的鼓槌砸在太陽穴上。
趙小滿是被這非人的劇痛生生疼醒的。
她猛地睜開眼,視野裡一片模糊的昏黑,隻有幾縷慘淡的晨光從屋頂的破洞漏下,在布滿灰塵的空氣裡投下幾道斜斜的光柱。身體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胡亂拚湊起來,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著痠痛,手臂上那道劃傷的刺痛感反而成了最輕微的伴奏。
昨晚那場資訊爆炸的恐怖餘威仍在顱內肆虐。她急促地喘息著,下意識地抬手想去揉那劇痛的眉心。
指尖觸及額頭麵板的瞬間,一種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嗡鳴」感,彷彿細小的電流,順著指尖瞬間竄回腦海!
「唔…」趙小滿悶哼一聲,觸電般縮回手,心臟狂跳。
昨晚那場混亂的、幾乎摧毀她意識的洪流…不是幻覺!
她強忍著頭痛和暈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小心翼翼地、再次集中精神去「感受」眉心那一點——那個昨晚一閃而逝的灼熱印記所在。
這一次,沒有狂暴的洪流。但一種奇異的、全新的感知,如同初春悄然破土而出的嫩芽,極其微弱,卻無比真實地在她意識裡展開。
她「聽」到了…或者說,是「感覺」到了。
身下冰冷的泥地,不再是死物。它像是一個沉默的、巨大而疲憊的生命體,在緩慢而艱難地「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沉重的、乾涸的「渴」意,還有深入骨髓的「貧瘠」感——彷彿一個被榨乾了所有精血的病人,隻剩下枯槁的骨架在苟延殘喘。土壤顆粒之間,傳遞著一種極細微的、近乎絕望的「餓」。
牆角那幾簇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枯黃纖細的野草,意念更加微弱,卻更加尖銳。它們在無聲地尖叫:「冷!冷死了!」「渴…水…一點點也好…」「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每一個意念都充滿了瀕死的痛苦和微弱的求生本能。
還有灶台邊散落的幾根朽爛的乾草…它們傳遞的意念隻剩下腐朽的「死寂」和即將徹底崩解的「散架」感。
這些感知並非清晰的語言,更像是一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情緒和狀態資訊,混雜著原始的渴望與痛苦。它們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她,讓她彷彿置身於一個充滿無聲哀嚎的世界。額心的隱痛再次加劇,像是有根弦被繃緊到了極限,隨時會斷裂。
「嘶…」趙小滿倒抽一口冷氣,連忙停止這種主動的「傾聽」。那種無處不在的「痛苦」意念帶來的沉重壓力,讓她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搖搖欲墜。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裡衣。
她掙紮著想坐起來,目光無意間掃過自己昨晚按在泥地上的那隻手。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凝結了一道暗紅色的血痂,但讓她瞳孔微縮的是——傷口邊緣沾染的泥汙中,幾粒極其微小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深褐色顆粒,正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蠕動」著,傳遞出一種微弱到極致的「餓」意。
是蟲卵?還是某種土壤微生物?
這金手指…不僅能感知植物和土地,連土壤裡微小的生命狀態也能捕捉?這能力…大地之心?
一個名字毫無征兆地浮現在她混亂的意識裡。
代價是巨大的頭痛和虛弱。但此刻,一個更強烈的念頭壓過了一切——餓!胃裡火燒火燎的饑餓感從未如此清晰和迫切地提醒著她生存的危機。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灶台後那個缺口的瓦罐。昨晚那兩個糠窩頭,王桂香隻給了她一小塊,剩下的,連同她自己的那個,都不見了。
這個家,連這點刮喉嚨的救命糧,也不會輕易給她。
必須自救!
目光在昏暗破敗的灶房裡急切地搜尋。最終,定格在牆角——那裡堆著一些準備當柴燒的、枯死的玉米稈和麥秸。其中,混雜著幾根看起來相對「新鮮」一點的麥稈,頂端還殘留著幾顆乾癟、灰撲撲的麥穗。那是去年秋收時遺漏的,或是品相太差被丟棄的秕穀。
麥子!食物!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對頭痛的恐懼和對那奇異感知的陌生感。趙小滿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到牆角,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其中一顆看起來稍微飽滿一點的乾癟麥粒。
指尖觸碰到麥粒堅硬粗糙外殼的瞬間——
嗡!
眉心那點灼熱感再次清晰起來!一股比之前感知土地和野草時更具體、更強烈的資訊流,如同涓涓細流,順著指尖湧入她的意識。
『乾…好乾…渴…』
『硬…好硬…殼…難受…』
『死…要死了…』
『裡麵…裡麵還有一點…一點點…』
麥粒本身的意念微弱、斷續,充滿了乾枯和瀕死的絕望。但在那堅硬的、乾涸的外殼包裹之下,趙小滿卻清晰地「感知」到了一點極其微弱、極其頑強的生命核心!那點核心像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但它確實存在著,帶著一種對水分、對溫暖、對破殼而出的本能渴望!
催生!那個核心設定裡的詞跳了出來!
能行嗎?怎麼用?
意念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趙小滿死死盯著指尖那粒乾癟的麥子,將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渴望、所有求生的意誌,都瘋狂地灌注到眉心的灼熱點上,然後順著指尖,狠狠「推」向那顆麥粒!
『活過來!長!給我長!』
就在她意念集中的刹那——
眉心深處猛地一燙!彷彿有什麼東西被瞬間抽離!一股微弱卻清晰無比、帶著奇異生機的暖流,從她的眉心湧出,順著手臂,流過指尖,毫無阻礙地注入了那顆乾癟的麥粒之中!
「呃!」劇烈的抽離感伴隨著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趙小滿眼前一黑,差點再次栽倒。額心那點灼熱感驟然變得滾燙,彷彿被烙鐵灼燒!
與此同時,她指尖捏著的那顆麥粒,肉眼可見地發生了變化!
乾癟灰暗的外殼,以接觸她指尖的那一點為中心,極其迅速地浸潤開一片溫潤的深褐色!緊接著,一聲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啵」的輕響!
麥粒堅硬的外殼,裂開了一道細縫!
一點鮮嫩欲滴、充滿勃勃生機的翠綠嫩芽,如同最精巧的玉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頑強地頂破了那道裂縫,顫巍巍地探了出來!嫩芽頂端,還帶著一絲濕潤的、屬於新生命的光澤!
成了!真的成了!
狂喜瞬間淹沒了趙小滿!饑餓感驅使著她,幾乎是本能地就要將這剛剛催生出的、蘊含著寶貴生命能量的嫩芽塞進嘴裡!
然而——
一股無法抗拒的強烈疲憊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席捲了她的全身!剛才那一下催生,彷彿抽乾了她本就所剩無幾的精力。緊接著,額心那滾燙的灼燒感驟然加劇,變成了一種撕裂般的劇痛!
「嘶…啊!」她痛苦地捂住額頭,身體不受控製地搖晃。
更糟糕的是,一股溫熱的液體,毫無征兆地從她的鼻孔裡湧了出來!
啪嗒。
一滴鮮紅的血,滴落在她沾滿泥汙的手背上,刺目驚心。
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視野開始模糊、旋轉。她踉蹌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泥坯牆上,才勉強支撐住沒有倒下。鼻血還在不斷湧出,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在身前冰冷的泥地上濺開一小朵一小朵暗紅色的花。
過度使用能力的代價…流鼻血,頭痛欲裂,身體被掏空般的虛弱…
「吱呀——」
就在這時,裡屋那扇破舊的木板門被推開了。
王桂香端著個破木盆,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顯然剛醒。她一眼就看到了背靠著牆、臉色慘白如紙、鼻下掛著兩道刺目血痕的女兒。
「小滿?!」王桂香嚇得手一抖,木盆差點掉在地上,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大了,裡麵充滿了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她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似乎想上前檢視。
趙小滿心中一凜,用儘最後的力氣,猛地將那隻握著催生出的麥粒嫩芽、沾著泥土和血跡的手,死死藏到了身後!沾著血的另一隻手胡亂地在鼻下抹了一把,結果反而糊了半張臉的血汙,看起來更加駭人。
她抬起頭,迎向王桂香驚疑不定的目光。劇烈的頭痛和虛弱讓她眼前陣陣發黑,隻能勉強看清母親臉上那複雜的神情——有驚嚇,有慌亂,或許…還有一絲被深深壓抑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屬於母親的本能關切?
王桂香伸出的腳步僵住了,停在原地。她看著女兒慘白帶血的臉,看著她藏在身後那隻緊握的手,看著她眼中強撐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戒備和虛弱…嘴唇哆嗦了幾下,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口。那雙枯瘦的手緊緊抓著破木盆的邊緣,指關節再次用力到泛白。
渾濁的眼睛裡,掙紮的光芒一閃而過,隨即又被更深的、習慣性的麻木和一種近乎畏懼的退縮所覆蓋。她猛地彆開了視線,不再看趙小滿,隻是低著頭,腳步有些慌亂地匆匆走向灶台,彷彿剛纔看到的一切都是錯覺。
破敗冰冷的灶房裡,隻剩下趙小滿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和鼻血滴落在泥土上那細微卻驚心的「啪嗒」聲。
她背靠著冰冷的牆,身體因為脫力和劇痛而微微顫抖,藏在身後的那隻手,卻將那一點剛剛破殼而出的、代表著食物和希望的翠綠嫩芽,攥得更緊,更緊。指縫間,一點生機勃勃的綠意,悄然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