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浮生故人行 013

    刺眼的白光。

宋祈音掙紮著，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如千斤。

濃重的消毒水味，混著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野蠻地鑽入鼻腔，攪得她一陣惡心。

喉嚨乾得像要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管子留下的灼痛感。

她動了動指節，身下是柔軟的床單，手背上還紮著冰冷的針頭。

不是冰冷的宮牆。

她回來了。

這個認知，讓大腦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古代那三年的記憶，化作無數最鋒利的碎片，呼嘯著將她吞沒。

他冰冷的眼神。

蘇淼淼得意的笑。

腹部那陣撕心裂肺的絞痛，和流失的、溫熱的血。

還有最後，在漫天大雪中，他轉身時，那個決絕到不留一絲餘地的背影。

“嗚……”

一聲破碎的嗚咽從喉嚨深處滾出，她死死捂住嘴，淚水卻先一步砸落，在潔白的被單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她瘋了一樣拔掉手背上的輸液針，尖銳的刺痛混著溫熱的血珠滲出，她卻不管不顧。

雙腿發軟，她赤著腳，跌跌撞撞地衝下床，冰冷刺骨的地麵讓她渾身一顫。

重症監護室的玻璃窗外。

她看到了陸昭予。

那個熟悉的身影，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維持生命的管子，像一個被蛛網困住的、脆弱的蝴蝶。

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這就是她拿命換回來的男人。

以穿越古代完成任務為代價，換他一線生機。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貼上冰冷的玻璃，彷彿這樣就能觸碰到他。

“宋小姐，您醒了？”

護士聞聲趕來，看到她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麵上，連忙上前攙扶。

“您的身體還很虛弱，快回床上躺著。”

宋祈音像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死死攥住護士的手臂，指節用力到發白。

她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個字都帶著血腥氣。

“他……他還好嗎？”

護士的眼神裡瞬間溢滿了同情，她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情況不容樂觀。”

這五個字，像一把鐵鉗，攥住了宋祈音的心，猛地停止了跳動。

護士頓了頓，看著她慘白的臉，終究還是說出了更殘忍的話。

“而且……宋小姐，抱歉我必須提醒您，您賬戶上的餘額，已經不足以支付下一週的治療費用了。”

轟的一聲。

她耳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尖銳的嗡鳴。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準地刺穿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掙紮，將她最後一絲搖搖欲墜的信念，也碾得粉碎。

她花光了所有積蓄，背上了天文數字的債務，才換來這一次穿越的機會。

任務完成了。

可她，卻沒有錢來延續他的生命。

令人窒息的無力感，像冰冷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灌入她的口鼻，淹沒她的頭頂。

她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落在地。

難道她拚儘一切，換來的，依舊是眼睜睜看著他再一次死在自己麵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