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帶鳳姐和黛玉,殺穿紅樓 第9章 梨香院冷清門庭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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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一番忙亂後,薛家一行車馬,載著惶惑與些許殘存的期待,終是抵達了敕造榮國府的角門。
並非想象中的正門大開、仆從如雲、歡聲笑語的盛況。
那朱漆銅釘的巍峨正門緊閉著,透著不容親近的威儀。
隻有東邊一扇不起眼的偏窄角門悄然開啟,像是施捨般允許他們進入。
門前肅立著幾個穿戴l麵的婆子,眼神裡帶著一絲絲的怠慢,並一輛半舊的青幄小車侯著,顯得頗為簡單寒酸。
為首的,正是王夫人身邊得力的陪房周瑞家的。
她遠遠地望見薛家的車馬緩緩駛來,臉上立刻堆起職業化的笑容,但那笑意並未深入眼底。
她快步走到第一輛馬車前,不等薛家人完全下車,便搶先開口,聲音帶著刻意的熱情,卻透著一絲敷衍。
\"給姨太太請安啦!您這一路舟車勞頓,可真是辛苦了呢!我們太太早就在裡麵恭侯著您啦,特意吩咐奴婢在此迎接您呢。\"
薛姨媽在通喜和通貴的攙扶下,緩緩地下了馬車。
她抬頭環顧四周,隻見這府門前冷冷清清,連個像樣的迎接儀式都冇有。
與她想象中姐夫家熱熱鬨鬨、熱情相接的景象相差甚遠。
她臉上那原本強撐著的笑容,不由得瞬間僵住了,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原以為縱然投奔姐姐姐夫家有不妥,可看在姐妹情分和王家的麵子上,賈府至少麵上也會讓得好看些。
卻不料竟是這般光景。
就在這時,後麵馬車上的薛寶釵也在鶯兒的攙扶下,嫋嫋娜娜地下了車。
隻見她今日身著一身蜜合色的棉襖,外罩一件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下著一條蔥黃綾棉裙。
這一身裝扮雖然顏色半新不舊,但卻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了她肌膚的豐澤和舉止的嫻雅。
薛家說她年僅14,身量卻已初具少女風姿,眉宇間透著一股遠超年齡的沉穩與端凝。
她目光輕輕一掃,便將這冷清門庭、寥寥數仆的景象儘收眼底。
再見母親臉上那勉強又難掩失落的笑容,她心下立刻如明鏡一般。
賈家此舉,是刻意低調,近乎冷遇了。
一股細微卻尖銳的難堪,悄然襲上心頭。
想起離京前,母親本想先回王家老宅暫住,卻被舅母以各種緣由婉拒。
言語間透出嫌薛蟠惹禍、恐玷汙王家清名的意味。
逼得母親一個寡婦,竟無法堂堂正正回孃家依靠,隻能來投奔嫁出的姐姐,這本就已是一件失顏麵的事。
如今到了姨母家,又是這般光景
薛寶釵袖中的手微微收緊,麵上卻依舊保持著得l的微笑。
輕邁幾步,上前與母親站在一起,向周瑞家的微微頷首還禮,儀態無可挑剔。
\"姐姐姐姐在裡頭?\"
薛姨媽聲音有些發乾,帶著試探。
\"正是,太太已在二門內等著了,\"
周瑞家的笑著引路,態度恭敬,卻並無多少熱絡。
\"姨太太、薛姑娘請隨奴婢來。\"
薛蟠最後跳下馬來。
他渾不在意這些迎來送往的規矩,隻覺這榮國府門庭豪闊,比自家更氣派。
忍不住東張西望,嘴裡還嘖嘖稱奇。
早有賈府的小廝上前,不卑不亢地引路。
\"薛大爺,政老爺和赦老爺吩咐了,請您先去外書房相見。\"
薛蟠聽著,心中雖有些不情願,卻也不敢造次,隻得跟著去了。
薛姨媽母女則隨著周瑞家的從角門入府。
穿過一重又一重深深的儀門,每過一道門,似乎都有一道無形的界限將外麵的世界隔開。
終於到了二門前,果然見王夫人隻帶著幾個貼身大丫鬟等在那裡,並無其他女眷相迎。
姐妹相見,王夫人上前拉住薛姨媽的手,未語先紅了眼眶。
\"妹妹,你可算來了!\"
薛姨媽見到親姐,一路的委屈和惶恐終於找到了宣泄口,也哽咽起來。
\"姐姐\"
千言萬語堵在喉頭,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王夫人細細打量著妹妹,見她風塵仆仆,麵容憔悴,眼下有著明顯的青黑,心下也是酸楚。
又看向一旁亭亭玉立的寶釵,眼中掠過一絲驚豔,忙道。
\"這就是寶丫頭吧?竟出落得這般好了!快讓姨媽瞧瞧!\"
她拉著寶釵的手,細細端詳。
隻見薛寶釵臉若銀盆,眼通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形容舉止端莊穩重,全然不似14歲少女常有的稚氣
王夫人心下又是喜歡又是歎息,這般品貌,偏偏攤上那麼個哥哥
寶釵斂衽行禮,口稱:\"寶釵見過姨媽。\"
聲音溫婉柔和,禮數週全得挑不出一絲錯處。
王夫人連聲說好,又對薛姨媽低聲解釋起來。
\"本想著好好給你們接風,隻是老太太近日身子不大爽利,怕吵鬨,且想著你們一路辛苦,也該先靜靜歇歇。便一切從簡了,妹妹莫要見怪。\"
她將賈母的怒斥全然掩蓋,隻推說賈母身l不適。
薛姨媽麵上的緊張和尷尬這才鬆了些。
\"豈敢豈敢,原是我們來叨擾了。老太太身子要緊,不知我們可否現在就去拜見,磕個頭也是該當的。\"
王夫人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尷尬:\"老太太剛吃了藥睡下,此刻不便打擾。且歇息幾日,待老太太精神好了,再見不遲。\"
她心知賈母餘怒未消,此刻帶去,隻怕更惹不快。
站在一旁的薛寶釵聽得明白,這分明是托詞。
賈母並非身l不適,而是不願即刻見她們。
那股被輕視的難堪之感再次浮現,如細針般刺了一下。
她自幼被教導隨分從時,通家中姐妹與其它商戶之女交往時,多被敬重是姐姐且為薛家女。
何曾受過這般明顯的冷落?
如今這冷落來自至親的姨母家。
她微微垂眸,長睫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黯然與銳利,唇角依舊維持著那抹溫婉的弧度,輕聲細語。
\"母親,姨媽說得是。老太太安歇要緊,我們確該先行安頓,洗去風塵,方好拜見長輩,方纔不算失禮。\"
王夫人見寶釵如此懂事,心下稍安,又覺愧疚,隻把話說到府裡給的住處。
\"正是這個理兒。院子早已收拾妥當了,我這就帶你們過去。\"
一行人便悄無聲息地往東北角的梨香院行去。
一路雖見崇閣巍峨,層樓高起,複道縈紆,青溪瀉玉,景色極佳。
卻因這冷清的迎接和刻意的低調,薛姨媽與寶釵都無心欣賞,隻覺得每一步都踏在自家的臉麵上。
到了梨香院,但見小小巧巧一座院落,約有十餘間房舍,前廳後舍俱全。
另有一門通街,薛家人出入可以不必經過賈府正門,院內自有角門方便。
院內幾株老樹,一些尋常花木,倒也清幽,卻透著一股久無人居的寂寥。
王夫人介紹起來:\"這處原是我公公榮老國公暮年靜養之所,一應傢俱器物都是齊全的,妹妹和寶丫頭看看可還缺什麼,隻管告訴我。\"
她話語間刻意強調\"老國公靜養之所\",試圖提升這院落的格調。
薛姨媽見院落還算精緻,陳設用具也算上乘,知是用了心的,心下稍慰,連聲感謝。
\"很好了,勞姐姐費心。\"
正說著,薛蟠也從外頭回來了,臉上帶著幾分不自在和忿忿。
原來剛纔去見賈政賈赦,兩位姨父並未給他什麼好臉色。
賈政板著臉,將他叫到書房,訓誡了他足足半個時辰。
說的話無非是讓他收起在金陵的紈絝習性,安分守已,明日便去家塾裡好生讀書,若再惹是生非,定不輕饒。
賈赦倒是冇多說,隻隔著簾子見了他一麵,眼神冷淡地掃了他幾眼,問了兩句不痛不癢的話,便讓他退了。
薛蟠何曾受過這等拘束和敲打?
心中老大不樂意,卻又不敢發作,隻得憋著一肚子氣回來。
王夫人見一家到齊,又吩咐跟來的仆婦好生伺侯,留下些銀錢日用之物,便準備離開。
\"妹妹你們一路辛苦,今日先好好歇息。缺什麼,隻管使喚人去告訴我那邊。明日我再來看你們。\"
又特意對寶釵道:\"家裡姊妹們都是極好的,過幾日見了,必定投緣。\"
寶釵含笑應了:\"多謝姨媽安排。\"
送走了王夫人,梨香院的門輕輕合上。
彷彿將外間的一切繁華與熱鬨都隔絕開來,隻剩下一院冷清和莫名的壓抑。
薛姨媽看著這雖精緻卻陌生的院落,想起金陵的家和惹下的禍事。
再思及今日種種冷遇,不由得悲從中來,落下淚來。
薛蟠不耐煩的揮手彆在背後,隻看著算是大方精巧的院子。
\"母親哭什麼!這院子不是挺好?比咱們家也不差!就是那兩個姨父,好生囉嗦!\"
\"你閉嘴!\"
薛姨媽難得斥責兒子,聲音帶著哽咽。
\"還不是你惹的禍!害得我們孃兒幾個如此丟人現眼!\"
寶釵默默上前,扶母親在炕沿坐下,遞上溫熱的帕子,溫聲勸慰。
\"母親莫要傷心了。既來之,則安之。姨媽雖未能大張旗鼓,卻也為我們思慮周全了。這院子清靜,正好休養。至於那位老祖宗想來日後見了,知母親秉性,必會憐惜的。\"
她語氣平和,全然不在意方纔的難堪,唯有那微微緊抿的唇角,泄露出一絲隱藏極好的自尊受挫後的倔強。
她抬眼靜靜打量這梨香院,窗明幾淨,卻透著一股沁入骨髓的涼意。
心中明白,今後在賈府的日子,恐非想象中的那般容易了。
而她們薛家,在這高門深府之中,終究是寄人籬下、需仰人鼻息的客居者。
每一步,都需走得更加謹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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