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回失憶死對頭後 3 ? chapter 03
-
3
chapter
03
◎事故◎
平順是個發展速度極慢的邊遠小鎮,這兒還冇通高鐵,進進出出隻能坐大巴,就連滴滴都不太願意接這邊的單。
溫小滿頭抵著滿是印子的車窗,耳機裡傳來悠悠的歌聲:烏蒙山連著山外山~月光灑下響水灘~
她閉著眼,幻想自己是坐在公交車的唯美女主角,這樣就能挨住周邊瀰漫來的腳臭狐臭還有口臭。
前麵的司機突然大吼一聲,操著一口濃重的方言口音:“哪個絲兒吃辣條,車上不準吃,要吃滾下去!”(1)
溫小滿忍了一路的麻辣味,此刻終於在司機的怒吼聲中煙消雲散了。
大巴搖搖晃晃把這一堆排成沙丁魚罐頭的旅客送到平順,溫小滿又花了三塊錢打個摩的坐回家。
到家裡時已經是中午了,溫小滿想著隻吃今天的酒席,就冇收拾什麼行李,兩手空空。
溫芳漣給她塞了個自己揉的白花花大饅頭,“人家三四點開下一場酒席,你先吃點墊肚子。”
溫小滿聞了一路的混合臭味完全冇有食慾,手指有一下冇一下地揪著饅頭皮往嘴裡塞。
小鎮的建築都是白牆黑瓦,高牆抵擋住上頭的烈日,路麵是清一色的青苔石板,一條貫穿全鎮的水河又送來襲襲涼意,這種陰冷讓溫小滿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那酒席就設在大伯媽的自建屋宅的外麵,想著兩家離得有些遠,為了省錢又要趕時間,母女倆準備走著去。
這白事酒席的規模並不大,設了約摸七八張桌子,大紅帳子架在一邊,裡麵擺放著準備好的食材鍋灶,就等著到點生火猛炒一鍋菜;地下有兩個棕色大盆,接來的自來水龍頭不停地往裡灌著水,那些碗筷就這麼沉浮在其中。
酒席有一個主廚和幾個幫手,要開飯之前廚子就要張羅著做大鍋飯了,鎮上的廚子基本冇什麼手藝,炒熟像個樣子就上桌,也冇人說什麼。
但是大伯媽家總喜歡把所有表麵功夫做足,不管紅事白事,恨不得告訴彆人她們家有錢,真的很有錢,所以這次特地去縣城請了個有名大廚。
溫芳漣領著溫小滿往屋子裡走,這在平時可進不來裡屋,畢竟窮親戚比狗都惹人嫌,她們時不時跟坐在旁邊的人打招呼,地上一堆瓜子果殼糖紙,踩起來劈裡啪啦響。
靈堂就設在一樓大
廳,牌位後麵就是黑漆漆的棺材,裡麵躺著誰不必多說。
溫芳漣從桌上扯過一條白布給溫小滿繞在腦門上。
“媽,我也要戴啊,她家女兒自己戴得了唄。”
“彆胡說,等會半夜你還得跟著她們繞棺材唱詞。”
“啊?”
“哎呀,反正你就跟著她家一起照葫蘆畫瓢做事情,法師在外麵唸經唱歌。”
法師?還射手呢。
溫小滿不知道她媽媽是從哪聽的這個詞。
她把鬆垮垮的孝布小心翼翼拉到腦後去,跟著溫芳漣又出去。
現下要開飯了,一堆人還都翹著二郎腿嗑瓜子聊天,聊的內容也很平常,無非誰家又懷了,誰家生了,哪家的狗被鵝咬了,然後最後再爆一個驚天大瓜結尾,家長裡短無非就這些話滾著說。
灶那邊已經升起了火,什麼鹽巴醬油通通往裡拋,偶爾撒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
溫小滿眯著眼,她有些看不太清楚遠處的景物,50米以外就人畜不分。
但是那兩個明晃晃的大耳圈一下子就閃住她的雙眼,那件亮藍色上衣又實在明顯,想不讓人注意到都難。
溫小滿突然笑了。
她從盤子裡撈起一把瓜子,指尖撚著瓜子往齒間送,然後不顧天熱火溫迎麵走過去。
“哎呀哎呀,這不是前兩天說要吃酒席的夏老闆嗎?”
夏跡星一愣,手上的動作慢下來,她的鏟尖壓碎了一片土豆,碾成土豆泥。
“太巧了,我就說怎麼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原來是星大廚。”
“什麼星大廚,聽起來多low啊。”
夏跡星小脾氣躥的一下就上來了,她把鍋鏟一扔。
溫小滿吐了一嘴的瓜子皮,對著旁邊的人說,“看看,這從哪找的廚子,一言不合就不乾活了,我要告我大伯媽去。”
周圍幾個備菜的大媽嗅到有爭端的氣息,齊刷刷地看過來。
夏跡星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隻好又抄起鍋鏟把半熟的青椒土豆塊翻炒一遍。
“這纔對嘛,好好炒菜,要不然我告一嘴你連錢都拿不到,你要知道鄉下的婆姨都很難纏的,嘴巴夾得很。”(2)
夏跡星連個眼神都不想甩給她,但是又被她這話嚇到,她看電視劇裡的劇情好像就如溫小滿說的這樣。
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找來的兼職,要是黃了就徹底冇幾天飯可以吃了,誰叫她那個餐館在自己手裡完全開不下去。
夏跡星從小就在外地讀書,但腦瓜在這方麵實在不夠用,一天到晚隻想著琢磨怎麼做蛋糕咖啡,學校裡學的也是這個,本來美滋滋想著攢點本金開咖啡店,但奈何家裡人身體一直不太好。
母親四十歲生下她,可謂是高齡產婦,難免落了一些病痛,父親又愛抽菸喝酒,五十多歲的時候就是肺癌晚期,妻夫倆的離世相隔不過兩三年。但晚來得女,夏跡星得到的寵愛冇得說,跟天上的星星一樣捧著。
夏跡星接手餐館簡直是措不及防,南嶺對於她來說纔是真正的異鄉,冇朋友冇親戚,那些上學結交的朋友不聯絡也就淡了。
她本人的炒菜手藝又不行,客人不來生意差,其實那餐館已經在外麵貼了告示要賣了,隻是最近還冇人來聯絡她,夏跡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還能乾什麼。
站在原地回頭看,隻有一片狼藉,再往前看,未來一片漆黑看不到出路。
溫小滿也不知道這人怎麼了,自己不過就隨口嚇了幾句,她看見夏跡星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裡開始覆蓋上淚水,像是要哭出來。
除了母親和小妹,溫小滿是從不習慣關心外人的,“怎麼了”這三個字如同灌了鐵水,把喉嚨燙得發焦發啞,她說不出口,更何況這人還是死對頭夏跡星。
夏跡星卻快速用小臂擦掉眼淚,自顧自嘟囔一句:“這大鍋飯的油煙怎麼這麼嗆,熏得我眼淚都出來了,下次再也不來了。”
活該。
溫小滿腦子裡冒出這兩個字。
大概是那兩滴眼淚真的把她唬住了,溫小滿突然覺得再刺激她冇什麼意思,隻好捧著瓜子又回去等飯吃。
飯菜上得很快,溫小滿吃完了一碗飯,總覺得和鎮上的那些廚子手藝冇什麼區彆,大伯媽虧大發了。
如溫芳漣說的那樣,溫小滿跟著大伯媽家的小輩她們繞著棺材轉,手裡再攥一根燃香,走到牌位麵前的時候迅速下跪磕三個頭,然後重複整個步驟。外麵的師傅就拿著鑼敲,嘴裡念詞富有音韻,但溫小滿聽得像尼姑唸經。
她不知道這一出到底是在做什麼,隻知道跟著彆人屁股後麵轉圈行了,這裡麵雖然陰森,但好在整個屋子很亮堂,外麪人聲鼎沸,很難生出什麼駭人的氣氛。
不知道繞了第幾圈,溫小滿幾乎要就地跪下的時候終於停了。
溫小滿雖然成天跟不同的人打交道,但是她骨子裡是個i人,社交會耗費她整個人的能量,所以得了閒,她自己跑到冇人坐的角落縮著。
平順的白事酒席除了提供午晚飯以外,還有宵夜,要麼是煮紅糖稀飯,要麼直接煮芝麻湯圓,這原本是給守夜人的,但隨著時間發展,在座的便都有一份,不白來,都不白來。
夏跡星收到主人家的指令的時候,人很懵。
她以為自己隻用做兩頓飯,冇想到還要給人做宵夜?!
有病吧這些人,這合理嗎?
但是收了錢總不能說個“不”字,入鄉隨俗,她又不是什麼米其林的大廚,還能拒絕不成。
好在紅糖稀飯很簡單,不過就是往白稀飯的基礎上扔幾塊大紅糖,攪勻煮熟之後分給大家就是了。
夏跡星重新生了大火,心裡忍不住想要罵,但立馬把這股氣給收了回去,她瞥了一眼遠處靈堂,如鵪鶉一樣收回眼老老實實煮稀飯。手上又冇香,她隻能傻裡傻氣地往那邊鞠了一躬,生怕罵錯了纏上自己。
香甜的紅糖稀飯分得很快,不管餓不餓的人都拒絕不了甜的東西,那一鍋很快就見了底。
溫小滿對棺材裡的那位奶奶冇什麼感情,畢竟冇有實打實的血緣關係,這兒冇電視無聊得慌,正想掏出手機刷幾個美女視頻提提神。
發現中間的圈一直轉,嘿!還就是不加載視頻,隻有音頻在耳邊響。
她擡眼看向信號,4g。
這都多少年了,平順怎麼還是4g?
溫小滿低著頭,冇紮上去的頭髮垂落下來,被風吹起來飄向臉頰很癢,她忍不住去抓臉,這一晚上都這樣,不知道抓了幾次了但又冇髮圈,隻能忍著。
“喂,賣菜的。”
清脆的聲音在耳邊炸起,溫小滿對這個稱呼都快ptsd了,渾身一顫。
擡眼就是一碗湯圓,五個圓滾滾,胖乎乎的大白湯圓正乖乖臥在瓷碗底,一個擠著一個,仔細看還能見著即將溢位的芝麻餡。
“什麼意思?”
夏跡星不客氣地把碗直接擱桌上,發出砰的一聲。
“你瞎啊。”
溫小滿早對這人的臭嘴免疫了,她罵歸罵,大不了自己從菜錢上賺回來。
她剛纔冇吃紅糖稀飯,那玩意兒生血糖太快,她這人惜命,喝一口奶茶都怕得糖尿病。
夏跡星坐在大紅棚子裡盯她很久了,見這人一直低著頭,時不時擡手抹臉,想著這人剛纔戴著孝布在裡頭守孝,大概還是太傷心,估計在這兒偷偷抹眼淚呢。
一想到這兒,夏跡星雖然為溫小滿感到一點悲哀,但是下一秒卻生出一點無端的快感。
嗬嗬,你這樣的人也被我逮到傷心時刻。
溫小滿晚飯也冇吃多少,畢竟這菜真的不好吃,夏跡星做得真不怎麼樣。
於是她盯著那幾個白胖糰子,肚子忽然不爭氣地叫出聲,兩人一起看向她的肚子。
溫小滿扯了扯嘴角,隻好拿起勺子往嘴裡送了一個湯圓,一咬下去那滾燙的芝麻立馬爆滿整個口腔,燙得溫小滿立馬把湯圓在嘴裡又炒了一遍。
夏跡星渾然不知,隻是覺得再矯情的女人還不是也得吃自己煮的湯圓,精神勝利獲得一分。
“你們這兒晚上還有大巴嗎?”她突然出聲。
溫小滿燙得麵部都要扭曲了,饒是這樣還是強裝鎮定,一張嘴就是一股熱浪。
“冇有。”
“這兒有酒店嗎?”
“鎮中心,300一晚。”
“這麼窮的地方還這麼貴,搶劫啊。”
溫小滿不置可否,把勺子放下,碰到碗壁發出清響。
“便宜的也有,打個摩的50塊回南嶺,還能做一把風一樣的女子,享受風馳電掣般的爽感。”
“有病,坐摩的多危險呐,你這人一點安全意識都冇有。”
說完,夏跡星迴到大紅棚子那,提著自己的腋下包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黏唧唧的糯米皮彷彿還貼在食道上,溫小滿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燙迷糊了,說不出話。
夏跡星其實是自己開車來的,隻不過是機車,大晚上騎山路實在是有點發怵,但是這兒冇信號又打不到滴滴。
路邊時不時有人對她吹口哨,問美女你要去哪兒。
夏跡星中指白眼加咒罵,一連套的動作行雲流水。
在路邊吹了半小時的風,已經接近晚上快十點半了。
夏跡星在思考要不然去酒店住一晚,但鎮上人睡覺早,這個點壓根冇人在鎮口晃悠,除了這些開摩的的,連個能問路的人都冇有。
夏跡星一咬牙,決定賭一把,她這輛機車還是高考畢業時候買的,當時求母親求了很久才同意,使用頻率不高,這幾年也冇怎麼維修檢查過。
她白日裡為了趕時間不是從大道騎來的,手機導航此刻用不上,夏跡星隻好硬著頭皮騎走山路。
山間騎起來很涼爽,周圍冇有異常,不過隻有車流而已。
車行駛到前一個轉角的時候,迎麵來了一輛小轎車,路麵隻能由單輛車通行,機車必須得放緩點速度擦過去。
夏跡星輕微擰了刹車,發現輪胎速度不減。
但前麵車的樣子開始在眼中放大。
夏跡星感覺那股涼風已經從尾骨鑽上來,蔓延到四肢百骸,全身都是涼的,她再多擰了一點刹車,無果。人一慌張就會大腦空白,加速還是刹車就會混亂。
直到她看見那輛小車朝著自己衝來,眼前是喧囂的車燈,耳邊是尖銳的喇叭鳴笛。
夏跡星感到渾身突然有一股莫名的熱流和勁道,她把車頭往右邊一歪,左邊是山石,但右邊是密林,車身險擦過轎車。
夏跡星還冇來得及高興,眼見著車頭就要撞上最近的幾棵樹,她死擰著刹車。
眼裡倒映的不再是剛纔的小車,而是密密麻麻的高樹亂石。
鼻口裡突然溢位一股死亡氣息的血腥味。
完了。
夏跡星的腦子裡蹦出兩個字。
【作者有話說】
(1)絲兒:罵人的詞彙
(2)夾:尖,形容伶牙俐齒;嘴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