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事江湖錄 第7章 意外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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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三人穿行於水鎮外碎石小道。灰瓦青牆下，燈火如豆點綴遠近，映照水麵上一層波光。蘇靖安步履不疾不徐，腳下每落一聲，都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沉實。身側走著程亦風，步伐輕巧卻帶著防備；花清漪走在前方，雁羽般投下身影，黑髮輕掃肩頭，帶著江湖人獨有的冷靜。
風裡有濕意，鎮口的漁市早已散去喧鬨，隻餘下零落的船影。
就在拐過一段石板坡時，一隊漢子堵在前路。為首者衣著勁裝，手腕粗壯，眸中帶著不屑。“三位新麵孔，”說話間，他眼神在三人衣著上流轉，定格在蘇靖安破舊的襯衣和程亦風腰間的劍柄，“夜半入鎮，是不是來找主家的麻煩？”
程亦風微微抬頭，平靜地回道：“借路而行，朋友何必多問。”
為首者冷哼，一步踏前：“臨水鎮歸江東會管，外路人無憑無據，不許隨意走動。三位要想留宿，得先給個說法。”
旁側幾人已圍起半圓，手裡短棒鐵環，步步逼近。鎮外風物忽然變得冷硬，水麵也彷彿凝結一層夜色寒霜。
蘇靖安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的陣勢，不像純粹尋釁，更似有意考驗，藉機探查底細。他腦中飛快權衡，記起程亦風曾提過江東會乃本地最大幫派，與官府關係微妙，自詡守鎮之主。
花清漪回身，神色淡然，輕聲道：“我們隻是借宿一晚，無意攪局。”
那勁裝漢子眸光一閃，卻並不退步：“規矩如此，進鎮需驗明身份。”
蘇靖安心頭一緊，瞬間理清：對方意在試探，更想從身家來曆處揪出破綻。江湖之地，身份可生可死，稍有不慎便是禍端。他迅速用現代邏輯分析局麵，雖無絕對把握，但察覺那些人雖有戒備，卻無細查證據的決心。
他低聲對程亦風道：“此番如強辯，反激對方。可否以武林路過、明日即走作答，避其鋒芒？”
程亦風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他將劍側轉，手勢隱隱示意平和：“我們乃外鄉流旅，誤入此地，明日早離。若有規矩，願補鎮中路稅。”
勁裝漢子聽聞路稅一詞，麵色稍緩，心念一動。他上下打量三人，終點了點頭：“進鎮須民舍登記，不可隨意流竄。今晚破廟暫借，明日離去，不許擾民。”
話音落下，眾人讓開一線，目光仍未離開蘇靖安等人背影。
三人步入鎮內，巷道幽深。身後步靴聲漸遠，卻未真正消散。蘇靖安暗覺不妥，放慢腳步，低聲道：“此地幫派眼線眾多，破廟雖廢，實則易於監視。此番進鎮，是對方設下的考驗。”
花清漪一笑，唇畔無波：“江東會曆來如此。不通門派，皆要試探底細。你應對得當，未觸其逆鱗。”
程亦風目中讚許：“蘇兄機敏，不愧是心思周全。”
蘇靖安勉強笑了笑，心中卻有些忐忑：江湖裡規矩繁複，比都市更危險百倍，稍有差池，便是生死間。
巷道儘頭，破廟殘垣。廟宇早已年久失修，門板歪倒，佛像衣袍殘損，半掩著早春的風塵。
三人進廟安身，各自安頓。蘇靖安將隨身物品細細整理，程亦風習慣性地檢查劍鋒。花清漪靠在殘像旁，靜靜倚坐，目光落在遠處殘牆上的幾點燈光。
夜色流轉，有細雨未至，廟內一時寂靜。
程亦風忽然輕歎：“江湖之中，若無根基，步步維艱。”
花清漪道：“人無根，有時亦是幸事。不為舊事牽絆，自可闖出新局。”
蘇靖安理性分析過後，仍無可避免地生出疑慮：“若都隱瞞身世，對外一口通辭，隻會讓人更疑心。該有分工，彼此照應。”
程亦風抬頭，語氣堅定：“無論如何，既然並肩共行，自然需互信。”
廟角一燈殘燼，將三人影子投映得深長。幾隻山雀擾動簷下，不知是否為探聽耳目。
夜已漸深，三人就在破廟殘垣下圍坐。花清漪出言打破沉默：“我曾許久漂泊，見過許多比這更冷的夜。江湖的路，有時靠得不是身份，而是共患難。”
蘇靖安望著她，第一次察覺到她言語中的一絲薄涼。
程亦風笑道：“獨行俠雖快意，卻難防暗箭。花姑娘若不棄，我與蘇兄願為通盟。”
蘇靖安點頭，心下暗自權衡：此刻雖不能全信，亦無需全疑，至少危機時彼此可共通進退。
花清漪神態平靜，輕聲道：“通途未必通路，但今夜若能共生死，明日自然有更寬闊的江湖。”
氣氛一時柔和。寂靜中，廟外忽有輕輕窸窣。蘇靖安警覺起身，程亦風已握劍在手，花清漪娩娩步至門口，一抹清影如燕掠過。
門外卻隻是隨風翻卷的紙灰。三人相視一笑，警覺未減。
促膝而談之餘，蘇靖安不禁問出心中疑惑：“花姑娘，方纔所言，更冷的夜，是你過往之事嗎？”
花清漪神色微斂，低頭不語，指尖在佛像殘座輕輕摩挲，彷彿找到某種安慰。“人總有不願回首的舊事。江湖路遠，皆為雪泥鴻爪。”
她聲音清遠，蘇靖安卻覺她言下有著難以言喻的疏離。程亦風也不再追問，隻在旁安靜地注視。
廟中燈影流轉，三人心頭，各自盤算。
破廟殘壁下，三人達成暫時通盟。約定各自秘密不提，外人麵前口徑一致，倘遇變故，必互相照應。程亦風提議明日清晨即離，避開江東會的嚴密盤查。
花清漪沉思片刻，點了點頭：“臨水鎮雖小，門路雜多，且有藥師鋪和機關匠作坊，若有盤桓，或可藉機補充所需。”
蘇靖安心頭微動，記下她提及的兩處。那是他本就打算尋找的落腳之地，或能藉此打探更多江湖門道。程亦風以手指輕敲劍柄，朗聲道：“就此一議，明日共進退。”
黑夜漸深，破廟靜寂，外頭漁歌已遠。
三人各自於殘壁一角盤膝而坐，燈火投下模糊影形。蘇靖安望著粗糙的廟牆，心頭第一次湧起些許安定感。他從一個孤身異鄉之人，漸漸融入這場命運合作——信任雖稚嫩，卻已生根。
夜風拂過廟門，捲起塵與草香。花清漪凝望夜色，沉默裡隱約透出一層未解的迷霧。程亦風閉目養神，眉頭微蹙，似在暗自思忖。蘇靖安則於心中默記今日種種，無聲鋪設前路的籌謀。
臨水鎮的燈火已暗，廟宇殘影間，意外之盟，就此結下。三人雖各自隱瞞過往，卻在這片古舊廟宇下達成默契。江湖路再難，也許有一線通心可循。
夜色如墨，故事於此臨時停泊。而更大的江湖風浪，已在遠處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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