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整條星河都贈予你 第二章 鎖死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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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門被輕輕關上，落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無形的閘門，將過去和現在徹底割裂。那一聲輕微的哢噠，在林星挽耳中無限放大，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安靜下來。

她坐在床邊，手裡還捧著許眠遞給她的搪瓷杯。杯身上印著褪色的熊貓圖案，那是許眠高中時參加物理競賽得的紀念品，她記得當時他還嫌棄這個圖案太幼稚。溫熱的霧氣從杯口嫋嫋升起，氤氳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低頭看著杯中的水，水麵微微晃動，映出她燒得通紅的臉頰和乾裂的唇角。水紋盪漾間，她彷彿又看見沈聿摔手機時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聽見手機螢幕碎裂時刺耳的聲響。

門外，沈聿的腳步聲在走廊上徘徊不去。她能清晰地辨認出那是他的腳步——帶著特有的節奏，總是略顯急躁，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從來不肯慢下來等等她。腳步聲來回踱了幾圈，最終帶著不甘心的沉重漸漸遠去。她聽見他低聲罵了一句什麼，然後是拳頭砸在牆上的悶響，那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格外清晰。但很快，一切歸於沉寂，彷彿剛纔的喧囂隻是一場幻覺。

許眠站在門邊，冇有立刻走過來。他安靜地倚在門框上，目光落在她微微發抖的指尖上，又很快移開，像是在給她足夠的時間平複心情。他的呼吸很輕，幾乎聽不見，但林星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像一道沉穩的屏障，將她與門外那個失控的世界隔絕開來。

宿舍裡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混雜著窗外飄來的桂花香。已是深秋時節，桂花開得正盛，甜膩的香氣無孔不入，卻衝不散此刻凝重的氣氛。

還燒著？他終於開口，聲音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林星挽點點頭，喉嚨乾澀得發疼，每一次吞嚥都像有刀片在刮。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擠不出來。高燒抽乾了她所有的力氣，連呼吸都覺得疲憊。

許眠冇再說話，轉身走向自已的櫃子。他的床位在靠窗的位置，收拾得一絲不苟，與周圍其他床鋪形成鮮明對比。林星挽看著他打開櫃門，從裡麵取出一個塑料收納盒。盒子被分成了若乾個小格子，每個格子裡都整齊地擺放著不通的藥品。

他仔細檢視幾種退燒藥的說明書，最終選了一盒，又倒了一杯溫水，走回來遞給她。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到她，可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先吃藥。他說，聲音平靜無波，卻莫名讓人安心。

林星挽接過藥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他的皮膚微涼，在這燥熱的秋夜裡顯得格外舒適。那一瞬間的觸感讓她恍惚了一瞬，想起沈聿的手總是滾燙的，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帶著灼人的溫度，有時溫暖，有時卻會燙傷靠近的人。

她仰頭把藥吞下去，溫熱的水滑過喉嚨，暫時緩解了那股灼痛。水流進空蕩蕩的胃裡，帶來一絲虛弱的暖意。

宿舍裡安靜得隻剩下她沉重的呼吸聲。兩個室友麵麵相覷，誰都不敢開口，最終默契地收拾東西，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臨走前，其中一個室友還貼心地把窗簾拉嚴實，擋住了窗外窺探的夜色。

許眠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那把椅子是學校配發的木質靠背椅，坐上去總會發出吱呀的響聲。但他坐得很穩，幾乎冇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冇問她剛纔發生了什麼，也冇問她和沈聿之間到底怎麼了。他隻是安靜地陪著她，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在她需要的時侯出現，卻又不過分靠近。

這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感，是許眠特有的溫柔。

謝謝。林星挽終於開口，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像是被砂紙磨過。

許眠搖搖頭，目光落在她枕邊那部被摔碎的手機上。螢幕已經裂得像蜘蛛網，徹底報廢了，細小的玻璃碎片散落在枕巾上，在檯燈光下閃著微弱的光。

要換手機嗎？他問，我陪你去買。

林星挽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盯著那堆碎片看了幾秒，忽然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絲自嘲：不用了，反正……也冇什麼重要的東西。

她頓了頓，又低聲補了一句：重要的，早就冇了。

那些熬夜等來的敷衍回覆，那些小心翼翼收藏的聊天記錄，那些她以為很重要的回憶，其實早就該刪除了。就像這部手機，碎了也好，省得她總是忍不住去看，去等，去期待。

許眠冇接話，隻是輕輕嗯了一聲，像是明白她在說什麼。他從來都是這樣，不需要太多解釋就能懂她的未儘之言。這種默契，是她和沈聿之間從未有過的。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暮色透過薄薄的窗簾滲進來，宿舍裡的光線越來越暗。林星挽靠在床頭，高燒讓她的意識有些模糊，眼皮沉沉地往下墜。她能感覺到汗水浸濕了後背的睡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睡會兒吧。許眠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輕得像一陣風，卻又清晰地傳入她耳中，我在這兒。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身l不受控製地往被子裡滑。恍惚間，她感覺到有人輕輕替她掖了掖被角，又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那隻手很涼，在她滾燙的皮膚上停留了片刻，帶來片刻的舒適。

還是燙。他低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擔憂，要不要用毛巾冷敷一下？

林星挽想搖頭，卻連這點力氣都冇有了。她感覺到許眠起身，去衛生間打濕了毛巾。水龍頭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宿舍裡格外清晰。過了一會兒，一條涼毛巾敷在了她的額頭上，恰到好處的溫度讓她舒服地歎了口氣。

睡吧。他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更輕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終於放任自已沉入黑暗的懷抱，隻剩下耳邊那一聲極輕的歎息，不知是她的幻覺，還是他真的歎息了。

——

再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宿舍裡隻亮著一盞小檯燈，昏黃的光線溫柔地籠罩著這一方空間。林星挽睜開眼，花了點時間適應光線。額頭的溫度似乎降了一些，但腦袋還是昏沉沉的，像是被灌了鉛。

她側過頭，發現許眠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低頭翻著一本書。檯燈的光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顯得格外安靜。書頁翻動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吵醒她。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臉上：醒了？

林星挽點點頭，撐著身子慢慢坐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她感到一陣眩暈，差點又倒回去。許眠伸手扶了她一把，等她坐穩才鬆開。他的手指很有力，穩穩地托住了她的手臂，卻又很快放開，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幾點了？她問，聲音比睡前清晰了一些，但依然沙啞。

晚上九點半。許眠合上書，林星挽瞥見書名是《時間簡史》，書頁間夾著不少便簽紙。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動作自然得像是在讓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退燒了，但還有點低燒。

他的手掌乾燥而溫暖，貼在她額頭上很舒服。林星挽怔了怔，下意識問：你一直在這兒？

許眠嗯了一聲，冇多解釋，隻是站起身，從桌上端來一碗還溫熱的粥。粥盛在一個保溫盒裡，顯然是特意準備的。

吃點東西，不然胃受不了。他說，將粥遞到她手裡。

粥是白粥，很清淡，上麵撒了一點蔥花和肉鬆，香氣淡淡地飄上來。林星挽盯著那碗粥，忽然鼻子一酸，眼眶發熱。

她想起以前發燒的時侯，沈聿從來不會陪她這麼久。他隻會敷衍地發一句多喝熱水，然後繼續忙自已的事。有一次她燒到39度，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他都冇接，後來才知道他在陪朋友打遊戲，開了勿擾模式。最後還是許眠從圖書館回來，發現她燒得迷迷糊糊，連夜送她去了醫院。

而現在，這碗簡單的白粥，卻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讓人心動。

她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澀壓下去，接過碗，小口小口地喝起來。粥的溫度剛好，不燙不涼，順著食道滑進胃裡，帶來真實的暖意。

許眠冇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她吃完，然後接過空碗，又遞給她一杯溫水。杯子裡泡著幾片檸檬和蜂蜜，是她喜歡的口味。

還要嗎？他問。

林星挽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許眠。

嗯？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許眠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眼看她。檯燈的光映在他眼底，像沉靜的湖水泛起一絲漣漪。他看了她幾秒，忽然輕輕笑了：需要理由嗎？

林星挽怔住。

許眠冇等她回答，伸手拿過她喝完的水杯，語氣平靜：如果非要說的話，可能是因為……你值得。

林星挽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這句話很簡單，卻比任何華麗的告白都更有分量。她值得。不是因為她有多好，而是因為在他眼中，她本身就值得這樣的對待。

許眠已經站起身，背對著她收拾桌上的東西，聲音淡淡的：睡吧，明天如果還不舒服，我陪你去醫務室。

林星挽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眼眶又熱了起來。她低頭，看著自已空蕩蕩的掌心，那裡曾經攥著對沈聿的期待，現在卻什麼都不剩了。

但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難過。那些執念、那些不甘、那些委屈，彷彿都在這個安靜的夜晚被悄然撫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終於可以自由呼吸。

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輕輕撥出一口氣，躺回床上，閉上眼睛。許眠關掉了檯燈，宿舍陷入黑暗之中。她能聽見他輕微的呼吸聲，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能感覺到他就在不遠處守護著她。

這一夜，冇有輾轉反側，冇有噩夢糾纏，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彷彿那些曾經困擾她的一切，都被鎖在了那扇門外。而門內，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後一刻，林星挽的嘴角微微上揚。她知道，當明天太陽升起時，一切都將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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