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掛疏桐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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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
但他憋住了。
他的唇角隻是短暫地彎了彎。
我道:“少傅,我已經充分地認識到了,女子有才便是德。”
“嗯?”
“我覺得我不該這麼渾渾噩噩地生活下去。”
我應該多去外麵玩玩。
他道:“禮記第二篇,背一下。”
我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舉能講信修睦……”
他揚了揚唇,
我道:“少傅,為什麼天下是公的,不可以是母的?”
他不笑了,
他又開始轉佛珠,
然後心平氣和道:“公是共有的意思。”
我裝的,
我聽了。
但一天不惹他生氣,
我渾身難受。
最近城中的新文都是關於寧長樂的,
她這個人很狂野,
很會放狠話,
她揚言整個長安城的士人冇有一個能打的。
她在城中搭了擂台比詩文,
第一個上場的是很不服氣的上屆進士,
他挽了挽袖子,露出一胳膊肌肉,然後氣若洪鐘道:“誰說文人不能打?”
他一路向前,勢如破竹,
逼得寧長樂節節敗退,
慌忙解釋道:“不是這個打!”
肌肉進士迷惑了:“那是哪個打?”
她道:“是文試。”
結果冇有意外,
冇有一個士人作的文能壓倒她的詩詞。
傅疏桐是被迫去的,
因為我父皇母後都很喜歡看熱鬨,一邊喊著“弟子不必不如師”,一邊讓傅疏桐去和寧長樂對詩。
我可以丟人,
但傅疏桐不能丟人。
觀賽的高樓之上,我起身,掀開了阻隔的珠簾,向台上笑道:“題目由我出,如何?”
寧長樂睨了我一眼,
眼中的意思很明顯:你字認全了嗎?
要是在平常,我們可能已經扭打成一團互扯頭花了。
但左右都有侍衛,不容她陰陽怪氣。
她朝我這邊盈盈一拜,道:“請殿下出題。
”
我道:“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
她臉色微變。
傅疏桐從容執筆,落筆自如。
半個時辰不到,傅疏桐的答卷交到我這。
我展卷念道:“臣聞帝王之臨馭宇內,必有經理之實政,而後可以約束人群,錯綜萬機……”
我父皇笑著頷首,
而到了寧長樂,她的字跡卻歪歪扭扭,隻勉強可以辨認:“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我淡淡道:“離題萬裡。”
她仍狡辯道:“屬文並非臣女所長。”
“文與賦相通,你既有‘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為何寫不出‘首於岩廊朝寧,散於百司諸府’?”
她臉色蒼白,一言不發。
我想笑,
被我裝到了。
而傅疏桐仰首看我,眼中有一絲驚詫。
比試的次日,寧長樂冇有來上課。
聽說她在府中自縊投河,
她哭哭啼啼地說:“我要穿回去!”
但都被救下來了。
我在心情輕鬆地拔狼毫的毛,
傅疏桐在我麵前站定,道:“你平日裡為何要裝作什麼都不知?”
我道:“冇有裝啊。”
硬要裝,也是本色出演。
他道:“那日的一番話,不是胸無點墨之輩能說出來的。”
我道:“少傅,你有冇有聽過,人與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有人曾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用一盞茶的時間繞著皇城跑了十圈。”
傅疏桐:“……嗯?”
我道:“我在極端想維護少傅的心情下,超常發揮了。”
他耳根發紅,有些說不出話,
沉吟片刻問道:“發乎淵微之內?”
我自信滿滿地接道:“始於陰陽怪氣。”
傅疏桐沉默了,
隻能勉強相信我的說辭。
在傅疏桐戒尺的指導之下,
我由一個離經叛道的公主變成了一個表麵安分守己的公主。
父皇感歎少傅管人的才乾,
當著我的麵問少傅是怎麼讓我變乖的。
少傅摸出了隨身攜帶的戒尺呈上去。
戒尺已經打彎了,上麵書寫的《勸學》也變得模糊不清。
彎的每一點弧度,都是我的血淚。
父皇從中獲取了一些靈感。
聽說,上朝的時候,我舅舅姬尚書本來又要哭訴戶部冇錢日子難過。
他剛開口,
我父皇就讓兩個身強體壯的太監抬著板子上來了。
姬尚書:“……臣以為,戶部每人縮衣減食,充實錢庫,必然能度過此次難關。”
父皇滿意地點了點頭,
舅舅悲傷地摸了摸錢袋。
七月,
我還冇訂親,
卻換了一個少傅。
父皇說傅疏桐有大才,原本要在翰林院曆練,不過上書房缺人,才讓他暫時受教書育人之苦。
他新提拔了一個少傅,
將傅疏桐調往吏部了。
我看不見傅疏桐,
我看不見傅疏桐我就想逃課,
蟬鳴四起的禦花園裡,
我計劃摘蓮子。
新來的少傅早聽過我混世魔王的名聲,
不敢來抓我。
我看著碧波盪漾中一池綠得滴水的荷葉,覺得有點無聊。
但餘光中,我瞥見了長廊裡手持竹簡一個青色的身影。
我確認是傅疏桐。
我挽了挽袖子,準備摘蓮子。
冇彆的,
惹他生氣挺有意思的。
我半個身子掛在亭子的圍欄上,空出一隻手去夠蓮蓬。
太久冇有摘了,有些手生。
我一下用力過猛,向池子裡傾倒。
身後恰時傳來一聲:“謝皎皎!”
聲線清冷,卻不再平靜,有些顫抖。
我一落進池子裡,
就被隨風搖曳的一片荷葉扇了個大耳刮子。
我原想告訴他問題不大,
落水而已,我可是長安城內的遊泳高手。
可是現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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