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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漆令 第11章 太後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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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毒計!

江燼璃沒有穿官袍,依舊是一身便於行動的靛藍粗布工裝,長發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挽起,露出光潔而堅毅的額頭。

步伐並不快,卻異常沉穩。

她穿過沉默的匠人隊伍,穿過那一座座流淌著血字的漆碑,徑直走到那三十塊巨大的漆碑正前方,麵對糧庫,也麵對那數千名陷入悲慟的匠戶百姓。

然後,她緩緩轉過身。

目光平靜地掃過黑壓壓的人群,掃過那些官兵,最後,投向街道儘頭——那裡,天子的儀仗,在沉默肅殺的金烏衛簇擁下,正疾馳而來。

蕭執高踞馬上,隔著混亂的人群,目光與她瞬間交彙。他眼中的深情、震驚、凝重,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被她清晰地捕捉到。

江燼璃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她擡起那隻纏著布帶的左手,指向身後那三十塊如同血色森林般矗立的巨大漆碑。

她的聲音,並不洪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響徹在死寂的城南上空,如同金鐵交鳴,又如同古寺梵鐘:

“諸位父老鄉親!諸位官兵兄弟!可認得這碑上的名字?!”

人群一片死寂,隻有壓抑的啜泣聲。

“他們!鄭大錘!王鐵頭!李瘸子!趙瞎子!還有這碑上成百上千個名字!”江燼璃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裂肺腑的悲憤,

“他們不是亂民!不是賊寇!他們和你們一樣,是這泉州城裡,最底層的匠人!是給你們蓋房子、打傢俱、修船隻、造鍋碗瓢盆的人!是給守衛海疆的將士們打造刀槍、鑄造火炮、縫補甲冑的人!”

“可他們得到了什麼?!”

她的聲音如同鞭子,狠狠抽在每個人的心上。

“是剋扣的工錢!是傷殘的軀體!是活活累死的命運!是妻離子散!是曝屍荒野!”

她猛地指向糧庫的方向,聲音如同泣血:

“看看你們在衝擊什麼?糧庫!那裡麵或許有救命的糧食!可你們知道嗎?真正該放在這糧庫裡的,不是糧食!是良心!是那些盤剝他們、吸乾他們骨髓、最後還要把他們像破抹布一樣丟掉的蛀蟲們,欠下的血債!”

“監國陛下推行《匠籍與軍戶同祿令》!”江燼璃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是為盤剝誰!是為給所有為國出力的人,一個公道!一個活得像人、死得有尊嚴的公道!是為告訴你們,也告訴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

她的目光如同燃燒的星辰,掃過人群,掃過那些麵露愧色的官兵,最終,彷彿穿透時空,落在那些無形的、操控著罷市的幕後黑手身上:

“匠人的命,也是命!匠人的血汗,不該白流!匠籍不是烙印,是千錘百煉的勳章!這勳章,不該隻換來累累白骨!它該換來活下去的工食!該換來傷殘後的撫恤!該換來為國捐軀後的哀榮!該換來一個…人該有的尊嚴!”

“尊嚴”二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每一個匠人、每一個普通百姓的心頭!也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剛剛策馬趕到的蕭執心上!

他看著那個站在血色漆碑前、身形單薄卻彷彿頂天立地的女子,看著她眼中那如同實質般燃燒的火焰,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混雜著沉重的責任,瞬間湧遍全身!

人群徹底安靜了。

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絕望,彷彿都在那“尊嚴”二字下,找到宣泄的出口,化作無聲的認同和一種沉甸甸的力量。

“陛下!”江燼璃猛地轉身,麵向高踞馬上的蕭執,單膝跪地!她的脊背挺得筆直,聲音清越激昂,響徹雲霄:

“百工盟三萬匠人泣血上奏!此三十塊血漆碑,刻不儘匠門百年血淚!但求陛下明鑒!推行《同祿令》,還匠人一個公道!若陛下決心已定,百工盟三萬匠人,願為陛下前驅!為國效力,萬死不辭!若天意不允……”

她頓了一頓,聲音陡然帶上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我等!便以這血肉之軀,撞碎這金闕宮門!讓這滿朝朱紫,看看這碑上血字!聽聽這天下匠魂的呐喊!”

“轟!”

三十塊巨大的血漆碑,在江燼璃話音落下的瞬間,彷彿被一股無形的悲憤之氣所激蕩,竟然同時發出低沉的嗡鳴!碑身之上,那暗紅刺目的血字,在陽光下彷彿活了過來,流淌著、燃燒著!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第一個嘶聲哭喊出來:“求陛下做主!給匠人一條活路!”

“求陛下做主!”

“給匠人一條活路!”

“尊嚴!我們要尊嚴!……”

哭喊聲、哀求聲,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城南!無數匠人、百姓,朝著蕭執的方向,如同風吹麥浪般,黑壓壓地跪倒下去!

聲浪滔天!血碑如林!

蕭執端坐馬上,看著眼前這震撼人心的一幕,看著那跪在血碑前、如同引燃燎原之火的單薄身影,胸腔中激蕩著前所未有的澎湃浪潮!

他知道,這一刻,民心所向!匠心所向!

他猛地一勒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嘹亮的長嘶!

“好!”

蕭執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帶著天子的威嚴和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壓下所有的聲浪,

“朕今日,便在這萬民血碑之前立誓!《匠籍與軍戶同祿令》,勢在必行!百工盟之請,朕準了!所有罪證,所有訴求,朕一力承擔!明日,朕便親率爾等所立血碑,入行轅,昭告天下!若有阻撓新政、殘害匠人者——”

他的目光如電,掃過人群,也掃向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聲音如同冰河崩裂:

“猶如此碑!”

話音未落,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劍!一道寒光閃過!

“鏘!”

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劍鋒並非斬向血碑,而是狠狠劈在旁邊一塊府衙用來鎮守糧庫的、半人高的青石界碑上!

堅硬的青石,應聲而裂!碎石崩飛!所有人都被這石破天驚的一劍震懾住了!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死寂中!

一道蒼老、冰冷、如同九幽寒風吹過枯骨的聲音,陡然從糧庫側門方向傳來:

“好一個‘猶如此碑’!好一個天子!好一個煽動民變、裹挾聖意的妖女!”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隻見糧庫那厚重的側門,不知何時已經開啟。兩名麵無表情、氣息陰冷的黑衣老太監,如同幽靈般侍立兩側。

門內,緩緩踱出一位身著深紫色團鳳宮裝的老婦人。

她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茍,戴著赤金點翠鳳冠,麵容保養得宜,卻如同覆蓋著一層終年不化的寒冰,唯有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俯視蒼生的漠然和…深入骨髓的陰鷙。

正是當朝太後!蕭執名義上的祖母!

她竟悄無聲息地駕臨泉州!此刻,正站在糧庫的門檻內,冷冷地俯視著門外跪倒一片的百姓,俯視著那三十塊刺目的血漆碑,最後,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錐,死死釘在跪在碑前的江燼璃,以及高踞馬上的蕭執身上!

“哀家倒要看看,”太後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威壓,

“你們這血漆碑,可能撞得開哀家這道門?你們這所謂的‘匠魂呐喊’,可能蓋得過哀家一句——”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那些血跡淋漓的漆碑,嘴角勾起一絲極其殘忍、極其冰冷的弧度:

“爾等可曾聽過…‘漆刑’?”

“漆刑”二字,如同兩枚淬劇毒的冰針,狠狠紮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

喧鬨的城南,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連風都彷彿被凍結,凝固在那些流淌著暗紅血字的漆碑之上。數千跪伏在地的匠戶百姓,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所有的悲憤、祈求、甚至哭泣,都在一瞬間被抽空,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茫然。

漆刑?那是什麼?

年輕的麵孔上寫滿無知和不安。而一些上了年紀、曾在官辦匠作服役過的老匠人,在聽到這兩個字的刹那,身體便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們渾濁的眼睛裡,瞬間被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言說的恐懼所填滿,嘴唇哆嗦著,臉色慘白如紙,彷彿看到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高踞馬上的蕭執,瞳孔驟然收縮!握著韁繩的手猛地攥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出輕微的爆響!

他色彩弱視的世界裡,太後那身深紫宮裝模糊一片,唯有她臉上那冰冷殘忍的弧度,如同燒紅的烙鐵,清晰地灼痛了他的神經。

漆刑!這個幾乎已被塵封在皇家秘檔最深處的、隻在前朝暴君時期短暫出現過的酷刑!它代表的不隻是肉體的折磨,更是對匠人靈魂最惡毒的褻瀆和徹底的毀滅!

她此刻提起,用意何其歹毒!

江燼璃單膝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脊背挺得筆直,如同一柄寧折不彎的劍。

太後那淬毒般的目光和冰冷的話語,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她。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瞬間蔓延全身,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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