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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時歸善錄 第9章 舊案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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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的風裹著殘雪掠過迴廊,蘇昭立在西跨院的偏廳裡,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繡的纏枝蓮。案上的汝窯茶盞騰著白霧,映得她眼底的光忽明忽暗——自那日在榮禧堂與周硯重逢,已過了七日。這七日裡,蘇婉的動靜比往年任何時侯都大,像隻撲棱著翅膀的雀兒,總愛往她跟前湊。

“阿昭姐姐!”

門簾一掀,蘇婉裹著月白狐裘撲進來,鬢邊的珍珠步搖晃得人眼暈。她手裡攥著個錦緞荷包,塞到蘇昭懷裡時還帶著l溫:“昨日去城隍廟求的平安符,我特意挑了金線繡的並蒂蓮,最是吉利不過。”

蘇昭垂眸看那荷包,針腳細密,確是蘇婉的手藝。前世的她總愛把這些“心意”收著,轉頭就賞給春桃,如今倒要仔細看看這妹妹又在打什麼主意。

“妹妹費心了。”她將荷包擱在案上,抬眼時笑意溫軟,“可是有什麼事要通我說?”

蘇婉的手指絞著帕子,眼尾泛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可還記得……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蘇昭心頭微動。十年前侯府老夫人病重,蘇婉剛十二歲,正是愛撒嬌的年紀。她記得那日雪下得大,蘇婉抱著她的腿哭,說要替她受罰——到底是什麼事?

“姐姐忘了?”蘇婉湊近些,聲音壓得低低的,“那年老夫人要給二皇子選填房,說我和姐姐年紀相當,讓我替你……替你去相看。可我那日恰巧染了風寒,你卻非說‘妹妹身子弱,我去’,結果……結果那皇子根本瞧不上咱們,倒把事情鬨得沸沸揚揚!”

蘇昭的指甲掐進掌心。前世墜湖前,蘇婉確實拿這事罵過她,說她“搶了妹妹的姻緣”,可她仔細回想,並未有“替嫁”這回事——老夫人最疼她,怎會讓她替庶妹去相看皇子?

“妹妹記錯了。”她語氣平淡,“那日是老夫人讓我去給表姑娘送藥,並非相看皇子。”

“姐姐莫要誆我!”蘇婉猛地站起身,帕子被攥成一團,“我明明記得,是你非鬨著要去!還說‘我比妹妹金貴,該我去的’!後來皇子說我們侯府冇規矩,父親氣得好幾天冇吃下飯……”

廳外的雪光透過糊著米紙的窗欞照進來,蘇昭望著蘇婉泛紅的眼尾,忽然想起前世蘇婉死時攥著她的手,哭著說“阿姐,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怕你搶走所有人的愛”。原來這謊言,早就在十年前埋下了根。

“妹妹若是不信,不妨去問祖母。”蘇昭起身,替蘇婉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角,“老夫人最是清楚。”

蘇婉的身子頓了頓,忽然笑了:“姐姐自然是信老夫人的。可姐姐可知,那日替嫁的帖子……”她壓低聲音,“是從你妝匣裡搜出來的?”

蘇昭心頭一凜。前世她被汙“私通外男”時,確實有“罪證”——一封寫著“月上柳梢頭”的情詩,還有半塊刻著“周”字的玉牌。後來她才知道,那是蘇婉偷了周硯的玉佩,又仿了她的筆跡寫的。

“妹妹說的帖子,可是半塊玉牌?”她突然開口。

蘇婉的瞳孔驟然收縮,隨即又笑:“姐姐果然知道!那玉牌是……”

“是前日從你妝匣裡掉出來的。”蘇昭打斷她,語氣裡帶著三分訝異,“原以為是小時侯玩剩的,今日聽妹妹提起,倒想起來了。”

蘇婉的臉瞬間煞白。她分明記得,那玉牌是周硯落下的,她偷偷收在妝匣最底層,怎會到了蘇昭那裡?

“許是妹妹記錯了,我瞧著那玉牌樣式普通,倒像是外頭買的。”蘇昭轉身從案上拿起個錦盒,“不過既然妹妹提起,我倒要查查這舊事了。”

送走蘇婉後,蘇昭立刻去了書房。她翻出從現代帶來的《大靖律例》抄本,又取出前世記憶裡周硯的生辰八字——卷三的核心是“因果”,她要讓蘇婉的謊言,自食其果。

“姑娘。”春桃捧著個銅盆進來,“周公子差人送了帖子,說是明日要去太液池賞梅。”

蘇昭的手一抖,銅盆差點落地。“知道了。”她接過帖子,展開時聞到淡淡的鬆墨香——是周硯的字跡,“明日我與你通去。”

臘月廿三,太液池的梅花開了半坡。蘇昭裹著狐裘立在梅樹下,遠遠便見周硯踏雪而來。他今日換了件月白暗紋錦袍,腰間玉牌在雪光下泛著幽光,比那日更添了幾分清俊。

“蘇小姐。”他頷首,“冒雪前來,辛苦了。”

“周公子客氣。”蘇昭指了指枝頭的紅梅,“這並蒂梅開得正好,倒應了‘花好月圓’的景。”

周硯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似要穿透雪色。他忽然開口:“前日聽聞蘇二小姐說,十年前侯府曾有替嫁一事?”

蘇昭心頭一跳。他怎會知道?

“周公子訊息倒是靈通。”她故作驚訝,“不過是些陳年舊事,不值一提。”

周硯從袖中取出個信封,遞過來時指尖微涼:“這是我從戶部舊檔查到的。”

蘇昭接過,拆開一看,是份泛黃的婚書存根。上麵寫著:“大靖二十三年正月十五,永昌侯府嫡女蘇昭,與二皇子側妃侯選蘇婉,因蘇昭染疫不宜參選,改由蘇婉代往。”

“可這存根上,蘇二小姐的生辰八字是……”蘇昭抬眼。

“癸亥年九月初七。”周硯接過話頭,“而真正的蘇二小姐,生辰是癸亥年八月廿五。”

雪落得更密了。蘇昭望著周硯清冷的眉眼,忽然明白——他早就在查當年的事。

“周公子為何……”

“蘇小姐可知,十年前二皇子的側妃,三個月後便得了急症冇了?”周硯的聲音低了些,“太醫院的記錄上,她的脈案寫著‘l寒畏熱,恐非處子之身’。”

蘇昭的指尖發顫。前世蘇婉嫁去江南後,確實死於一場急症,侯府還當是“紅顏薄命”,原來背後藏著這樣的算計。

“蘇二小姐今日約我去城隍廟,說當年替嫁是您逼她的。”周硯望著她,“我猜,她是怕當年的事敗露。”

蘇昭深吸一口氣,將信封收進袖中:“多謝周公子。”

“蘇小姐不必謝我。”周硯轉身要走,又停住腳步,“那日在湖邊,你說並蒂蓮是贈給救命恩人的。”他側過臉,雪落在睫毛上,“我那日在場。”

蘇昭猛地抬頭。

“那日我隨父親去禮部述職,路過西湖。”周硯的聲音輕得像雪,“見有人落水,便跳下去救了。是個穿月白裙的小姑娘,懷裡還抱著半塊玉牌。”

他頓了頓:“那玉牌上,刻著‘昭’字。”

蘇昭的眼眶發熱。前世她墜湖時,手裡攥著的正是母親留給她的“昭”字玉牌,後來怎麼到了周硯手裡?

“我本想送還,可那小姑娘被奶孃抱走時,隻說了句‘多謝公子’。”周硯低頭看了看腰間的玉牌,“後來我才知道,那玉牌是永昌侯府嫡女的信物。”

“所以您那日說‘救我的是遊方郎中’……”

“是。”周硯打斷她,“那時我剛中進士,不想捲入侯府是非。”

雪停了。陽光穿透雲層,照在兩人腳邊的雪地上,泛著細碎的金光。

“可如今,我若再不說,怕是要對不起這因果。”周硯從袖中取出張紙,遞給蘇昭,“這是蘇二小姐托人查的‘沖喜’八字,我覈對過了,確實是假的。”

蘇昭接過,看見紙上寫著:“蘇婉生辰:癸亥年八月廿五;沖喜所需:壬申年七月十五。”

“她騙了你。”周硯說,“也騙了她自已。”

蘇昭望著他腰間的玉牌,忽然笑了:“周公子可知,那半塊玉牌,我後來在蘇婉的妝匣裡找到了。”

周硯的瞳孔微縮。

“她總愛拿我的東西,以為能代替我。”蘇昭將紙收入袖中,“可有些東西,是偷不走的。”

遠處傳來更鼓聲,已是申時三刻。

“我送你。”周硯道。

兩人並肩走在梅林裡,雪落無聲。蘇昭望著他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前世他被彈劾時的孤勇,想起他在刑場外跪了三天三夜的模樣——原來有些因果,早就在十年前埋下了伏筆。

“周公子。”她停下腳步,“那並蒂蓮,明年開得更盛。”

周硯側過臉,眼底有雪光映著:“好。”

下集預告:並蒂蓮開,湖邊剖白,他終於說出“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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