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硯昭明 玄甲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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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甲寒沙
林燼深吸一口氣,炭火的暖意似乎也驅不散從記憶深處泛起的寒意。他拿起酒壺,又為自己和沈硯斟滿,烈酒入喉,灼燒著過往的烽煙。
“王府大火舅舅林承宇拚死把我從火場背出來他受了很重的傷我們逃出城分開逃”林燼的聲音低沉,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後來,我們相遇,懸崖下,追兵還是來了。舅舅為了引開他們再也冇回來。”他閉上眼,彷彿還能看到舅舅最後決絕的背影,聽到那聲嘶啞的“活下去,明宸!”
“我騎著馬,抱著那塊玉佩,往北邊跑,在雪地裡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動倒在雪地裡,以為自己要死了。”他睜開眼,看向沈硯,“是師父賀帥,他率軍追擊一股狄族遊騎,在雪窩子裡發現了我。他看到了螭紋佩認出了我的身份。但他什麼都冇說,隻對外宣稱我是他戰死舊部‘林鋒’的遺孤,給我取名林燼。”
“軍營很苦。”林燼的指節因為用力握緊酒杯而泛白,“從最底層的戍卒做起。吃不飽,穿不暖,老兵欺負,狄族的刀箭隨時會要命。臉上這道疤”他下意識地摸了摸眉骨,“就是第一年冬天,守一個破烽燧時,被狄族的冷箭擦的。差點丟了眼睛。”
沈硯的心微微抽緊。他能想象,一個金尊玉貴的世子,驟然跌入地獄般的軍營底層,是何等艱難的蛻變。那不僅僅是身體的苦,更是身份的撕裂與尊嚴的踐踏。
“我咬著牙,拚命練武,拚命殺敵。隻有變強,才能活下去,纔能有朝一日,查清王府血案的真相!才能不辜負舅舅和師父的期望!”林燼的眼神變得銳利如刀,“從戍卒,到伍長,什長,隊正每一次升遷,都是用血換來的。疤麵狼、北境新煞這些名字背後,是無數個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日夜。”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上了一絲鐵血統帥的冷硬:“我治軍極嚴,甚至有些酷烈。因為我知道,在北境,軟弱仁慈,就是害死自己,害死袍澤!我親手挑選黑鴉營,都是孤兒,來曆清白,我要絕對的忠誠!因為我不敢信任何人除了師父。”
炭火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跳躍,投下深邃的陰影。“十年我讓自己變得像一塊冰,像一把刀。所有的柔軟,所有的念想,都被我死死壓在心底最深處。那個在破廟裡分我黴糕、叫阿硯的小乞丐成了我不敢觸碰的幻夢。直到重州碼頭。”
林燼的目光落在沈硯臉上,那冰封般的冷硬悄然融化,露出底下洶湧的情感:“硝煙裡,你覆著麵紗,琴音卻像一道光那麼熟悉。我回頭看你,不是因為琴音退敵的神奇,而是那種感覺。那種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覺。後來查你,查到你的來曆,查到璿璣門、天音閣我害怕那又是空歡喜一場。”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裡帶著苦澀:“在鐵門關,看到你揹著琴,站在風雪裡我就知道,是你。隻有你,會在那種時候,為了一個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蕭明宸’,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河清海晏’,闖進必死之地。”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阿硯,這十年,我活成了林燼,活成了北境的煞神。但心底裡,那個拉著你的手說‘要變強,要一起實現河清海晏’的林燼一直都在。支撐我的,除了血仇,除了師父的恩情,還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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