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硯昭明 帥府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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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府驚變
帥府議事廳內,肅殺之氣瀰漫。象征北境最高權柄的主帥之位空懸,宛如一道無聲的傷疤,更似一張噬人的巨口。
賀錚端坐於主位左首。他一身玄甲未卸,征塵猶在,脊背挺直如鬆,年輕的臉龐繃緊,眉宇間凝著與其年齡不符的沉凝威勢。雖未踞主座,但此刻代掌北境軍務、總攬全域性之責,已沉沉壓於其肩。目光掃過廳下諸將時,銳利如鷹。
柳遺風則安坐於賀錚下首。一襲素淨青衫,與滿堂甲冑形成鮮明對比。他神色沉靜似水,彷彿廳內凝重的空氣與他無關,唯有那雙洞察秋毫的眼眸,偶爾掠過廳中將領的麵孔,如古井微瀾。案幾上,一盞清茶,一卷北境輿圖,便是他運籌帷幄的天地。雖居次席,其存在本身,便是定海神針。
三日後的帥府,氣氛肅殺而詭異。議事廳內,燈火通明。象征北境最高權柄的主帥之位空懸,宛如一道無聲的傷疤,更似一張噬人的巨口。
賀錚端坐於主位左首,麵色沉凝。他脊背挺直如鬆,年輕的臉龐繃緊,眉宇間凝著與其年齡不符的沉凝威勢。雖未踞主座,但此刻代掌北境軍務、總攬全域性之責,已沉沉壓於其肩。目光掃過廳下諸將時,銳利如鷹。
柳遺風則安坐於賀錚下首。一襲素淨青衫,與甲冑形成鮮明對比。他神色沉靜似水,彷彿廳內凝重的空氣與他無關,唯有那雙洞察秋毫的眼眸,偶爾掠過廳中將領的麵孔,如古井微瀾。案幾上,一盞清茶,一卷北境輿圖,便是他運籌帷幄的天地。雖居次席,其存在本身,便是定海神針。
下方,十數位北境軍核心將領分列兩旁,人人甲冑在身,神情各異。有悲痛未消者,有憂心忡忡者,亦有幾人眼神閃爍,彼此間隱晦地交換著眼色。
議事開始,賀錚先是沉痛緬懷了“薨逝”的賀帥,繼而話鋒一轉,厲聲斥責王煥叛亂的卑劣行徑及其給北境造成的損失。他提及近日軍中因“整肅”而起的些許“雜音”,語氣嚴厲,要求諸將管束部屬,不得妄議。
“賀將軍!”一名身材魁梧、麵有虯髯的副將突然出列,聲音洪亮中帶著一絲挑釁,“王煥叛亂,罪該萬死,自當嚴懲!然,末將聽聞,林將軍身世似有隱情?更有傳言,其本姓‘蕭’,乃前朝餘孽?若此等身份不明之人執掌我北境大軍,恐難服眾,更易引來朝廷猜忌,禍及三軍!末將懇請柳將軍徹查,並暫緩向林將軍移交兵符印信!”
此言一出,廳內一片嘩然!支援林燼的將領如衛鋒等人,瞬間怒目而視,手按刀柄!而胡彪身旁,亦有幾人麵露附和之色,蠢蠢欲動。
賀錚心中冷笑,麵上卻顯出“震驚”與“為難”:“胡副將!此等無稽之談,從何聽來?林將軍乃賀帥親傳弟子,戰功赫赫,更是陛下親封的鎮北將軍!豈容爾等在此妄加揣測,擾亂軍心!”
“無風不起浪!”胡彪梗著脖子,寸步不讓,“事關北境安危,將士前途,豈能含糊?若林將軍身世清白,何懼徹查?柳將軍如此袒護,莫非也”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議事廳側後的厚重帷幔,被一隻枯瘦卻異常穩定的手,猛地掀開了!
一股濃鬱的藥味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一個披著厚重裘氅、身形佝僂卻挺直著脊梁的身影,在兩名黑鴉營精銳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緩緩走入燈火通明的議事廳中央!
整個大廳,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將領,包括柳遺風和剛纔還氣焰囂張的胡彪,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身影——那蠟黃卻威嚴依舊的臉龐,那深邃如寒潭的目光!
“賀賀帥?!”
“元帥?!”
“您您冇”
驚呼聲、難以置信的抽氣聲此起彼伏!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席捲了每一個人!
賀擎蒼站定,目光如電,緩緩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麵如土色、渾身篩糠的胡彪臉上。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雷霆萬鈞之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老夫,還冇死透!”
短短五個字,如同驚雷炸響!那些心懷鬼胎的將領,瞬間腿軟,幾乎站立不住!
賀擎蒼不再看胡彪,目光轉向同樣激動不已的衛鋒等忠誠將領,微微頷首。最後,他看向賀錚,沉聲道:“錚兒,拿下!”
“喏!”賀錚猛地站起,早已埋伏在廳外的大批黑鴉營精銳如狼似虎般湧入!胡彪及其同黨數人,根本來不及反抗,便被瞬間繳械,死死按倒在地!
“元帥!冤枉!末將隻是隻是”胡彪掙紮嘶喊。
“隻是什麼?”賀擎蒼的聲音冰冷刺骨,“隻是收了高士謙的密信和金子,想趁老夫‘不在’,攪亂北境,迎回你的舊主王煥,或者你自己取而代之?”他手中揚起幾張密信抄件和一張標註著藏金地點的簡圖,正是從胡彪等人住所搜出的鐵證!“爾等勾結外敵,禍亂軍營,意圖顛覆帥府,罪不容誅!拖下去,嚴加看管,待戰後軍法從事!”
胡彪等人麵如死灰,徹底癱軟,被如狼似虎的黑鴉營拖了出去。議事廳內,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劫後餘生的心悸。
賀擎蒼這纔將目光投向所有忠誠的將領,他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聲音卻異常洪亮、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今日,老夫在此,除叛逆,正視聽!”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如同燃燒的火炬,“爾等皆是我北境股肱,追隨老夫多年,浴血沙場,保境安民!今日,老夫有一事,關乎北境未來,關乎我大肖國運,必須告之於爾等心腹!”
他指向身旁肅立的柳遺風:“遺風,將林燼喚來!”
林燼雖在京都,但其親衛統領一直留守帥府,此刻就在廳外候命。
很快,一名身著玄甲、麵容剛毅的年輕將領陳鋒大步走入,單膝跪地:“末將陳鋒,參見元帥!”
賀擎蒼看著他,如同看著林燼本人,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慈愛與無邊的信任。十年前那一幕,他永生難忘。
稚嫩的孩童重重跪拜於地,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決絕:“明宸已葬身火海,請師父賜名。”
賀擎蒼目光落在孩子眼底燒不儘的倔強上。他沉默地解下腰間那柄陪伴他多年、此刻卻佈滿裂痕的佩刀,刀身映著跳動的火焰。下一刻,他手臂猛地發力,將斷刀狠狠摜入帳中熊熊燃燒的取暖火盆!
“轟!”
火星爆燃四濺,映亮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和眼底翻湧的複雜情緒——有痛惜,有沉重,更有一份淬火般的堅定:“百鍊成灰,向死而生。從今往後,你叫林燼。”
他緩緩擡起手,指向東方——京都的方向,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響徹整個議事廳,也必將傳遍北境三軍:
“林燼,非尋常將種!”
“他本名——蕭明宸!”
“乃十年前,於京都大火中,為奸佞所害的鎮北王蕭北垣之獨子!我賀擎蒼生死兄弟的遺孤!”
“更是老夫視若己出,傾囊相授,寄予厚望的衣缽傳人!”
轟——!
這石破天驚的身份宣告,比賀帥“死而複生”更讓在場的將領們心神劇震!鎮北王!那個功勳卓著卻慘遭滅門的戰神!他的兒子,竟然就是他們敬仰追隨的林將軍?!
賀擎蒼不顧眾人的震驚,繼續道,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蕭燼身負血海深仇,隱姓埋名,投身軍伍,從戍卒做起,一刀一槍,用無數狄虜的性命和赫赫戰功,贏得了‘鎮北將軍’之位!他的忠誠,是用狄族的血染紅的!他的能力,是北境的冰雪和烽火淬鍊的!”
“如今,奸佞當道,謀害忠良,更欲染指北境,斷我長城!明宸身處京都漩渦,正與沈硯先生聯手,為剷除國蠹、還天下清明而搏命!”
“老夫今日明告諸位心腹:”賀擎蒼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張震撼的臉,“無論過去他是林燼,還是蕭燼!從今日起,他——就是北境之主!是老夫選定的繼承人!是這朔方城,是這千裡北疆,唯一的帥旗所向!”
“老夫要爾等,如效忠老夫一般,效忠於他!信任他!支援他!他之意誌,便是北境之意誌!他之劍鋒所指,便是北境兒郎埋骨之地!爾等可能做到?!”
死寂!震驚、恍然、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在幾位老將臉上交織翻滾。柳遺風雖早有猜測,此刻依舊垂眸,掩去眼底波瀾。
賀錚站在父親身側,身軀猛地一震!他看向父親,又望向虛空,彷彿在消化這個驚天秘聞。林燼那個與他並肩作戰、情同手足的兄弟竟是鎮國公之子?震驚之餘,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心緒湧上心頭——是多年情誼的衝擊,是對父親揹負如此沉重秘密的心疼,更是對林燼坎坷身世的震撼。
賀擎蒼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兒子賀錚臉上。他看到了賀錚眼中的驚濤駭浪,看到了那份深藏的關切與迷茫。老帥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慈愛與歉疚。他緩緩擡手,並非指向柳遺風或其他將領,而是重重地、帶著無儘托付地,按在了賀錚緊握成拳、指節發白的手上!
短暫的死寂後,以衛鋒為首,所有忠誠的將領轟然跪倒,甲冑撞擊之聲如雷鳴!他們眼中含著熱淚,激動、震撼、釋然,最終化為無與倫比的堅定與狂熱!
“末將等,誓死追隨元帥!誓死效忠蕭將軍(林將軍)!北境軍旗所指,吾等兵鋒所向!萬死不辭!”山呼海嘯般的誓言,幾乎要掀翻帥府的屋頂!
賀擎蒼看著眼前跪倒的一片鋼鐵脊梁,看著他們眼中重新燃起的、比以往更加熾熱的火焰,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而釋然的笑容。他挺直了佝僂的背脊,彷彿一座即將傾頹卻又重新煥發生機的山嶽。
“好!好!好!”他連說三聲好,聲音洪亮,“記住你們今日之言!北境,就交給你們了!待明宸滌盪京都,凱旋歸來老夫,親自為他扶穩帥旗!”說完,他身體晃了晃,柳遺風連忙上前攙扶住。
“元帥!”“父親!”
“快!傳軍醫!”
賀擎蒼擺擺手,示意無妨,但蒼白的臉色顯示剛纔的爆發耗儘了他的心力。他低聲對柳遺風道:“遺風,立刻傳信京都!告知明宸:北境安如磐石,帥旗永立!讓他放手去做!天塌下來,有老夫和北境三十萬兒郎,為他頂著!還有告訴他,他的身份,老夫已告之心腹將領,北境軍心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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