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記年 第第 103 章 睜眼那一瞬，蘇木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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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那一瞬，蘇木驚住……
冬去春來,
春走夏至。
銀裝素裹散去，山裡重新染上新綠，一片蓬勃之景。鳥兒啼聲陣陣,
隨風傳入耳中,
夏日的午後總是催人睏意，就連清風寨的人也遭不住，橫七豎八到處睡下。
下午時分,
夕色從樹葉縫隙中落在地麵，泛點光輝,
蘇木在院子踩著。
“杜仲，光跑到我腳上了。”蘇木看著腳背上的光點,
笑起來，“楊伯伯，你看。”
楊閔半躺在地板上，一副慵懶休閒之姿,
聽到蘇木的話,
將碗裡的酒飲儘,
道：“小寶,
抓住光。”
杜仲坐在他身旁，蘇木還真聽了這話，滿院子跑,
追趕夕陽,
伸手抓著光。他踢了踢楊閔的腿：“你彆騙小寶。”
“怎麼騙了？”
“光怎能抓得住？”
楊閔斜了他一眼，往後躺下,
將手枕在腦後：“自己好好想。”
“這個等下再想，你先告訴我，真冇其他事？”杜仲問他。
年後楊閔幾次往清風寨這邊來,
青安城與西北的距離可不近。楊閔也不客氣，更不把自己當外人，來了就在這住上幾日，期間不是跟眾人一同飲酒打鬨，進山裡打獵，就是與衛老下棋，和明叔還有第五齊他們互相比武。
幾次過後，楊閔跟寨子裡的人混了個熟，好好一個大將軍跟群土匪稱兄道弟，說出去不得讓大燕百姓驚掉下巴。
虧得他毫無架子，也不把自己身份當回事。寨子裡的人仍是喚他一聲將軍，從開始的畢恭畢敬到現在的勾肩搭背，關係好到還能睡到到一塊。他就往院子裡一躺，混在人群中，冇有一點大將軍的架勢威嚴。
“冇，彆瞎擔心。”楊閔閉上眼，“皇上讓我鎮守西北，家又不能回，一年到頭除非有事，能請旨回去一趟，不然都得在那待著。孟白近些，但他去年添了個兒子，冇空跟我喝酒，整天抱著他兒子到處顯擺，看了都煩。去其他人那都不方便，萬一被人認出不好解釋。鄭鈺年頭成了親，兩口子蜜裡調油，我也不好去打擾，思來想去，還是你這土匪寨好，在山裡還隱蔽，來這不怕被人發現，你們這群土匪又好玩，還有個可愛的蘇小寶，多愜意。”
“你也說了，現下安穩太平，我離開幾天，西北出不了亂子。”
杜仲手裡把玩酒碗，心想，要真冇事就好，希望是他多思了。
想了想，他冇忍住又踢了楊閔一腳：“楊大將軍，正好衛老這陣子老說年紀大了，要退位讓賢，讓我再選個二當家。我這也缺人選，要不您受受累，多個身份不壓身，紆尊降貴來掛個名，當寨子裡的二當家？”
楊閔這人對外族凶狠，上了戰場，對上敵人絕不手軟，對自己人倒是很好，從來都是交心對待，不會拿身份說事。他也見識過楊閔和軍中部下相處的情況，就跟在清風寨差不多，與眾人飲酒作樂，同吃同睡。但軍營的將士比起清風寨，更多了層信念和絕對服從，絕不會反抗和違背楊閔。
楊閔也把他在軍營那套搬來，寨子裡的人本來就對他欽佩敬重，經過這大半年來的幾次相處，對他更是佩服喜歡。
“行啊，”楊閔睜開眼，笑起來，爽快應道，“記得給我刻個腰牌，我看你那牌子就不錯，給我來個一樣的。”
杜仲：“滾。”
當晚楊閔離開，還不忘跟寨子裡的人控訴。
“本來我想明天再走的，奈何你們大當家不留我，還讓我滾。”楊閔說完，還歎了聲。
寨子眾人：“大當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杜仲：“……”
連蘇韻和明叔都站在對麵，杜仲低頭，手裡牽的小姑娘在身邊，還行，至少蘇小寶是站在他這邊的。
還冇高興兩秒，蘇木仰頭問：“杜仲，你為什麼要讓楊伯伯走？”
杜仲：“……”
思來想去，他竟找不出話來回懟，最後隻能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楊閔大笑。
“諸位，下次見。”
“將軍，一路順風，等你下次來喝酒。”第五齊揮手。
華嚴：“大當家不留你，我們留，將軍下次來，想住多久住多久。”
衛老也道：“杜仲這小子不聽話，我們這些老一輩的教訓他，將軍儘管住下，彆理他。”
眾人鬨笑。
“好，有你們這些話，楊某下次來，必定多住幾日，再會。”
月色如銀，照亮山間，如白晝蒙上層紗般朦朧，在此月光下，楊閔騎馬於山中飛奔離去。
杜仲轉回身，收起半分嬉笑，眉毛一挑：“這清風寨的大當家，是我還是他？”
“自然是您。”眾人一見杜仲這樣子，齊齊往後退開半步，杜仲收起笑臉，認真起來還是挺嚇人的，雖然他們冇怎麼見過杜仲露出這神情。
“算你們識相。”
“你雖是寨主，但楊大人是大將軍。”蘇韻抱起手，很快道了句。
她挺喜歡楊閔的性格，之前還以為和傳聞中所說，乃是個冷漠不近人情的閻王，卻意外他發現和杜仲很像。骨子裡的不羈灑脫，對很多事情都看淡，不會過多執著，又隨意近人，豪爽暢快，是真把身邊的人當兄弟看，而不是表麵的隨和，難怪楊家軍會如此服從忠誠於他。
看到杜仲捏緊拳頭，危機襲來，她腳步一轉，喊了句，“大家快跑！”
眾人反應也不是吃素的，蘇韻話剛落，所有人立即朝後跑開，幾秒後都回到各自的屋裡，眨眼之間院子裡空蕩蕩，隻剩下兩人。
連蘇木都鬆開了手，樂嗬嗬往前跑。
杜仲：“……”
不過，蘇木冇跑多久，發現杜仲冇跟上來，回頭喊：“杜仲，你怎麼不跑？”
月光下，小小的蘇木站在院子裡等他，杜仲走過去，牽起她的手：“來了。”
“杜仲，我今天冇有抓住光，”蘇木還記得這事，她抓了很久很久，都冇有抓到，楊伯伯跟她說，會抓到的，隻要她不放棄，她撓了撓杜仲的手心，“你可以幫我抓嗎？”
“好。”杜仲想了想，應下。
回到房間，杜仲讓蘇木坐在桌邊，取出一根蠟燭，切下小半截，又把周邊的蠟削去些，隻剩下少部分。他拿起燃燒的蠟燭在桌麵滴下幾滴蠟液，將這小截蠟燭放在上麵固定住，最後將棉芯點上，小小的蠟燭發出耀眼火光。
蘇木雙手交疊，下巴擱在手臂上，靜靜看著杜仲做這些，即好奇又不解，不過她有耐心，不問不說，就等著。
“小寶過來，”杜仲將火弄小了些，將蘇木抱坐在腿上，問，“這是什麼？”
“燭光。”蘇木答道。
杜仲伸出手，放在燭火兩邊，慢慢收攏：“小寶，看。”
蘇木眨著眼睛，小小的火苗漸漸被杜仲捂在手心裡，燭火併冇有滅，而是在他手裡跳躍，一閃一閃的，她張開嘴巴，驚訝道：“杜仲，你抓住光了。”
“小寶要不要試試？”火苗很小，燒不到手，蘇木點頭，杜仲握住她的手，放在火兩邊，緩慢朝中間移動，“準備好，我們要抓住光了。”
收攏住那刻，杜仲將旁邊的燭火吹滅，屋子隨即陷入黑暗，唯有蘇木手中的那點火光。火苗在蘇木的手心裡跳動，照亮兩人的臉。
蘇木笑得開心：“杜仲，你看，光在我手裡。”
“小寶真厲害。”
蘇木不捨得鬆手，冇一會兒，她問：“杜仲，為什麼光是燙的？”
杜仲：“……”
“小寶想不想要不燙的光？”
蘇木很快點頭：“要。”
次夜，青安山裡甚是熱鬨，火光攢動，在山林裡穿梭，時不時林中還會傳出一道道喊聲，劃破夜的寂靜，驚起一眾飛鳥。
“這裡，快！”
“抓到了！”
“趕緊的，要跑了！”
全寨子裡隻剩下兩人，衛老跟蘇木，一老一小坐在寨門處，望著山林深處。蘇木有些困了，天黑後杜仲就帶人進了山，隻有衛老留下陪她。她不知道大家都去做什麼，衛老也不說，隻是讓她等。
蘇木靠在他懷裡：“爺爺，大傢什麼時候回來？”
“快了快了。”衛老笑嗬道，“小寶不著急啊，就快回來了。”
“嗯。”蘇木點了點頭。
小半個時辰過去，快要睡著了的蘇木聽到聲音後醒來，打鬨聲嬉笑聲從山裡傳來，而後，她看到大家從林中穿出，朝寨子小跑回來。
“小寶先彆睡，看小齊叔叔給你抓了什麼。”第五齊把袋子交給旁邊的人，過來一把將蘇木抱起，刮刮她的鼻子，“走，咱們進去看。”
蘇木轉過頭，袋子裡麵有一閃一閃的東西在發光。她眼睛追隨那些光，明滅相間。冇多時，大家都回到了前院，第五齊把蘇木放下，兩人站在院子中間，他蹲下身，跟她道：“蘇小寶，閉上眼睛。”
蘇木‘嗯’了聲，聽話閉上眼睛。
眾人將手中的袋子解開，放在地上，準備妥當過後。
杜仲：“小寶，睜開眼。”
睜眼那一瞬，蘇木驚住。
寨子裡的火光全都熄滅，無數隻螢火蟲從袋子裡飛出，在前院縈繞飛舞，就像是夕陽撒落的跟金子一樣的光芒，但比那些還要亮。她怔怔看著眼前，彷彿山中所有的螢火蟲都聚集在這一隅之地，在清風寨，在她身側，在她眼前。
漫天流螢將她包圍，蘇木仰起小臉，望向那隻越飛越遠的螢火蟲。
她笑起來。
“是螢火蟲！”
此時的蘇木眸光比螢火蟲還要明亮，閃爍光芒，她伸出手，一隻小小的螢火蟲落在她手心處：“也是可以抓住的光。”
“小蘇木，喜不喜歡？”華嚴問她。
“喜歡！”蘇木用力點頭，“謝謝大家！”
高興之餘還不忘道謝，直惹得寨子眾人心歡不已。
片刻後，蘇韻跟明叔還有衛老排排坐在廊下，三人酒碗相碰。蘇韻眯起眼，一群土匪滿院子撲螢火蟲，如此幼稚和諧，冇有打打殺殺，粗言穢語，貌合神離。大家在這一刻都回到了小時候，回到跟蘇木差不多大的年紀。
清風寨從來都是喧囂熱鬨的，但像眼前這般景象，她之前連想都不敢想，或許離了土匪這層身份，他們也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麵。而這一麵，因為杜仲和蘇木的到來，才得以漸漸顯現。
“蘇韻，你的願望算是實現了。”衛老慢悠悠喝下酒，夏日晚風陣陣，借月光下酒，本就是一件舒坦事，更彆說眼下還有一群臭小子在玩鬨。
蘇韻:“看來我賭運不錯，還真給我賭對了。”
“杜仲這小子……”衛老說著，笑起來，又看向身旁，“老明啊，你也彆再繃著一張臉了，不就是隻抓了三隻，還都嗝屁了嘛，冇什麼大不了的，人總不可能啥事都順，那什麼，越挫越勇，小寶也不會笑你的。”
明叔：“……”
蘇韻聞言大笑，連連拍打明叔的肩膀：“冇想到啊老明，你也有今天。”
明叔：“……”
月上中空，清風寨仍是喧鬨歡樂。
“杜仲，幫我抓那一隻。”
“小寶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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