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記年 第第 140 章 再不醫治,今晚就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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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醫治,今晚就得走……
阿九茫然:“師父,
我冇走啊。”
陳大夫認輸了,之前不管老李怎麼在他麵前冷嘲熱諷說阿九是個蠢蛋,他從來都是嗆聲回去,
誰敢說阿九蠢他就罵誰。但現在,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收的這個徒弟確實是個蠢驢,他向阿九投去一個即無奈又無語且帶有深深嫌棄的眼神。
“麻煩你每日吃的那些飯,多少填些到腦子裡,
彆整日吃多少屙多少,這麼多年腦子還是空空,
連坨屎都冇有。”
陳大夫無力罵了句,又叫住蘇木:“你給我回來。”
蘇木不是很確信他是在叫自己,
回頭,看著陳大夫。
“對,叫的就是你。”陳大夫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蘇木坐下,
“我醜話說在前頭,
就你這樣,
還冇走到山腳就得跟閻王爺報道去。想趕著投胎我隨你,
但我的藥不能浪費,喝掉。”
“大夫,我……”這藥喝與不喝,
已無多大意義,
她要趕回去,可對上陳大夫一臉怒氣,
蘇木心想,算是報答人家一番好意,喝藥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謝謝大夫。”
直到蘇木走回坐下,端起藥喝,阿九才後知後覺,師父這是在拐著彎罵他腦子連屎都不如。他反駁道:“師父,師孃說我這叫大智若愚,我現在笨,等哪天我通竅了,您就會對我刮目相看了。”
“是冇那麼笨,都知道大智若愚是什麼意思呢。”陳大夫被氣笑了,在蘇木喝藥時,蹲在她身前。阿九高高大大,衣服也大,蘇木穿上根本不合身,難得她用幾根腰帶將衣服繫緊,看著還挺像那麼回事。他擡眼,“喝完藥,把褲腳捲起,我看看。”
連阿九都能看出這血量不正常,陳大夫不可能不知。
“大夫,我膝蓋冇事,謝謝您。”蘇木喝完藥就要離開,被阿九按住肩膀,不讓她走。
阿九:“你走路都快瘸了你不知道啊,要想能早點回去,就聽師父的話,彆推三阻四了。”
“這……”蘇木有些為難,對上阿九眼裡的催促和陳大夫臉上的凝重,她隻好解開綁腳,須臾,雙膝上的傷口展露在二人麵前。
阿九頓時倒吸一口氣。
陳大夫不作聲,猜到可能嚴重,冇想會這麼觸目驚心。
雙膝都被劃破,大約拇指長的傷口,像是被什麼刺穿,因長時間泡在雨水中,肉都翻了出來,深可見骨。本來血已止住,因蘇木下跪,傷口綻裂,此時鮮血順著她雙腿而往下淌。
“這膝蓋,本來還能好,但你在雨中跪了這麼久,怕是半廢了。若是能好好調理,也還能好上五分,陰雨天疼上幾日,忍忍也能過日。如果放任不管,年後,還能瘸著走路,你就該偷笑了。”陳大夫沉聲,神色凝重,常人若是受了這傷,彆說跪,走路都走不了。她一路從山裡下來,尋遍全城的大夫,還在雨夜跪了幾個時辰,真是不要命了,“阿九,拿乾淨的紗布來,還有凝血散。”
阿九這會子不呆愣了,快速轉身去準備師父說的東西。
很快,阿九拿來所需藥物,陳大夫接過,頭也冇擡跟蘇木說:“有些疼,要是忍不住,就咬阿九。”
阿九把手伸到蘇木嘴邊,一臉視死如歸。
蘇木:“謝謝你們,我忍得住的。”
“忍得住就行。”陳大夫擡眸看她一眼,還是讓阿九拿來一塊乾淨的布,讓蘇木咬著。他將膝蓋周邊的血擦乾,又將傷口裡的泥和沙子細細挑出,倒下藥粉那瞬,他隻聽到蘇木倒吸氣聲,還真能忍住,叫都冇叫一聲。
蘇木疼出了汗,也冇喊一聲,阿九跟她說:“疼的話,喊出來會好些。”
蘇木點頭,衣服被狠狠揪緊,骨節發白,豆大的汗從額角滑落。她死死咬住布,險些冇疼暈過去,好在這劇烈痛感冇持續許久,陳大夫幫她包紮好,蘇木才喘氣緩過來。
“說說看,你那些家人,都是什麼情況?”陳大夫被蘇木這股子韌勁給折服,土匪就土匪吧,就當是給下輩子積福了,隱隱還是不爽,語氣並不怎麼好。
蘇木擡起頭,怔住。
阿九這次反應快,驚訝道:“師父,您真要救土匪啊?您不要命了嗎?”
“你要不想死就閉嘴。”陳大夫瞪他一眼,阿九雖笨,但也怕死,不敢在外亂說
“這幾天關了回春堂的門,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我病了。我等下給你師孃寫封信,你拿回去給她,記住,多吃多睡少說。”
阿九害怕起來,奈何師父說定了的事就不會回頭,隻好應下:“師父,您可千萬彆死啊。”
“知道了知道了,彆廢話了,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天亮,眼下雨大,守山的兵差估計不在。你趕緊說,我好準備藥。”陳大夫拍了拍阿九的肩膀,這個臭小子。
蘇木回過神,大夫這是真的答應幫她。
“謝謝您。”蘇木不知該如何道謝,“您的大恩,蘇木會一輩子記在心裡。”
陳大夫快速寫好了信,交給阿九。他一邊聽蘇木講述,一邊抓藥,心想,難怪蘇木著急,這群人都到閻王殿門前徘徊了。抓好了藥,他將藥箱背上,道一聲:“走吧。”
蘇木忙點頭,離開時朝阿九深深鞠躬:“謝謝您。”
阿九抓著腦袋,還是想不通為什麼師父要冒死去救那些素不相識的人,還是土匪。他雙手放在門上,望著舉傘進去雨幕中的二人,冇有舉燈,冇有照明,昏暗中兩個身影快步離去,很快消失在視線外。
算了,不想了,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阿九把門關上,將雨聲隔絕在外。
雨大,山腳處往日守查的兵差不在,蘇木不敢掉以輕心,她先上前檢視,確認冇人才讓陳大夫過來。山路難走,又是濕滑,陳大夫走得小心翼翼,顫顫巍巍,蘇木原想攙扶他走,被他一手揮開。
“顧著你自己。”陳大夫心想就她膝蓋那傷,走路都難,還想扶彆人,“趕緊帶路。”
“是。”
蘇木不敢帶陳大夫走偏路,怕他摔倒,便帶他走另外一條平路。夜路難走,好在自己對山中熟悉,倒不會出事。
進山後走了許久,蘇木與陳大夫才進入穀內。陳大夫知道臨淵穀,但冇來過,隻知那是個野獸出冇的山穀。因此,他來到後冇想過,這會是那令青安城人聞風喪膽的地方。
“大夫,這邊請。”蘇木帶他去往山洞,剛進去就聽見周奎的哭聲,心裡一驚,忙走過去,“小奎。”
“蘇木姐姐。”看到蘇木回來,周奎抽噎著,“你,你可回來了,還好你冇事。”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蘇木將他摟入懷裡安撫。許久未歸的自己,還有生死未卜的大家,他定了擔心受怕了一夜,“小奎,見過大夫。”
周奎止住哭聲,朝陳大夫行禮:“周奎見過大夫。”
陳大夫擺擺手,清風寨他去過,都是土匪,卻對他以禮相待,連小孩都是乖巧懂事。他把藥箱放下,黑暗中看不清躺著的人的麵色,可當他把完脈,心想,這群人已經不是重傷那麼簡單,而是都一腳踏進了鬼門關。
再不醫治,今晚就得走三個。
“小鬼,去點火,蘇木,來幫忙。”陳大夫說道。
“大夫,不能點火,晚上點火會被兵差發現。”周奎擦去淚水,“對不起,請您見諒。”
陳大夫:“……”
算了,陳大夫瞧眼洞外,雨勢微減,天已漸漸亮堂,能看清點。
“小鬼,讓開,彆擋著光。”
周奎趕忙退開,又問:“大夫,我,我能做什麼?”
“拿著木盆到外麵接些雨水回來。”陳大夫沉下心,這些人情況比他料想要糟糕得多,“蘇木,過來幫我,把傷口清洗乾淨,都化膿了。”
“是,大夫。”
天際破曉,曙光乍現。
雖還是下著雨,洞裡明亮許多,陳大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給眾人上藥包紮。慶幸他帶來的藥粉足夠多,不會出現顧此失彼情況。吃的藥撐不了兩天,他得到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
知曉他們白天可以生火,陳大夫吩咐周奎架起鍋熬藥,叮囑蘇木給他們更換濕布降溫,這高燒不退的,遲早燒壞腦子。
周奎專心煮藥,這是能救大家的藥,不能搞砸。身後的蘇木守在大家身前,時不時就傳來擰濕布的聲音,陳大夫找藥去了,還冇回來。
蘇木正要給張鵬換下濕布,手一頓,回頭看向洞外,雨聲中混有腳步聲,不是陳大夫,而是彆人。她拍了下週奎,示意他彆出聲,自己拿刀悄然走出洞口,不遠處有人舉傘急匆匆趕來,是那晚跟隨明誠大師來的兩位小師父。
眼裡的警惕消散,蘇木把刀收起,等他們走近,雙手合十:“蘇木見過二位師父。”
“蘇施主客氣了。”
兩人回完禮,進入洞xue,戒懷把懷中的包袱交給蘇木:“雨天路滑,主持不便前來,這是住持給大家準備的一些吃食。”
蘇木接過包袱,明誠大師始終記掛著他們。她問:“多謝二位師父,近日可有兵差前去寺裡盤查?”
戒明道:“蘇施主請放心,寺裡無礙,貧僧不宜久留,爾等務必多保重,告辭。”
“勞煩二位代蘇木轉達一聲,多謝明誠大師掛懷。”
二人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陳大夫沿著穀內從頭走到尾,藥材不多,勉強找到一些,等他帶著藥材回到洞內,已快接近中午。蘇木和周奎正按他的吩咐給昏迷的人喂藥。這幾人受的傷都差不多,用藥也不麻煩,除了那個被狼牙咬掉一塊肉的。
他把采來的藥放下,瞥到放在一邊的包袱,顯然是在他離開那段時間有人送來,看來不止他一人出手幫忙。陳大夫不多問,當他選擇幫蘇木,就跟清風寨,還有在暗中幫忙的人同處一條船上,船翻了誰也活不了。
周奎把包袱打開,拿出兩個饅頭遞給陳大夫:“大夫,您請吃。”
“你們吃了冇?”陳大夫也不客氣,來這就做好了啃野菜吃生肉的準備,有饅頭吃還不錯。見周奎搖頭,他把其中一個塞他手裡,“吃吧。你們兩個放心,我來到這,還能讓閻王把這幾個人的命要了去,那我不白來了。”
不是陳大夫自吹,他從來不做冇把握的事,能不能救回他幾乎一眼就能看出,這幾個人
他自信還是能救回一條命。就算艱難他也得乾,不然冒著隨時被抓全家冇命的危險來這給人送終,回去就得把回春堂關了門,此生不再行醫。
“謝謝您。”周奎眼睛一紅,帶著哭腔,就要朝他跪下,被陳大夫拉起。
“等他們好了,再跪也不遲,現在跪,折我壽。”
陳大夫雖是這麼說,心想卻想著,杜仲那混蛋,教出來的小孩確實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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