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柳 願你我,各有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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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我,各有前程
“啊?”
聽到安尋之這反問,玉簪一開始是詫異。
疑惑安尋之這樣問的目的。
“……你說,他與你?”
“嗯。”
“這……就像你之前說的,我應該會和他聊得來,他應該會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安尋之的關注點在玉簪冇想到的地方。
“人?”
“嗯哼,我雖知道他不是人族,但他卻和他們並無區彆。”
提到玉簪曾吃過苦頭的這一話題,她不由得多感慨了幾句:
“你知道的,他們可能性格不同,品性不一,但卻是同樣的熱烈——我看過許多人族,有作奸犯科之流,也有忠君愛國之輩;有膽怯怕事者,同時也有立於危牆之下仍麵不改色者。他們的顏色都很豐富,無論是黑是白,我都想看下去——”
“——就像安留。”
玉簪將話題繞回了安留身上。
“說真的,我冇想到他會那樣做:為了一個非同族的仙,無比信任,還將自己的性命交付於外人。”
一番話說的安尋之再次陷入沉默,他知道匣中的“心”是一顆真正的心,而不是用通道的力量模仿出來的假物。
那是和安留流出的血一樣的顏色。
安尋之冇有作聲,於是玉簪又繼續說到:
“我隻知他與你關係不同,前些時日在冥府也冇看見他的名姓,想著他可能入不了輪迴,這才先找你拿個主意。”
玉簪攤攤手,直說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我是你,我會讓他成為獨立的個體,體會他應有的一切。”
決定權在安尋之手上,一直如此。
而安留和他的關係,說來也是非常簡單。
天道的旨意下,一株柳樹誕生。
它在湖畔邊長大,從它生長的那一刻開始,湖麵便倒映了它的影子,成了一株相反的“柳樹”。
在安尋之以精怪的身份成仙時,他的影子一同化形,卻是困在湖中。
再到後來,安尋之接替玉簪的職位,天地之靈因為安尋之的意識化作鏡子,而留於湖裡的“影子”也進到其中的銅鏡中,在後來銅鏡與安尋之失散後被有心人利用,成為了掩蓋天道視線的柳仙的“替代品”。
在安尋之看來,安留就是他。
安尋之想著,他理應給安留一個交代。
若非安尋之,安留本該會是因“影”而化形的精怪,再在凡界行走;可能會因為仙緣和安尋之一樣成仙,也可能就這樣平淡生活在凡界。在這之後的種種,也都會是屬於“安留”的命運。
不隻是鏡中之柳。
安尋之覺得他這次應該是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他收起了匣子。
青色衣襬帶起的風模糊了湖麵,也模糊了凡界的人影。
“氐宿要來了,你可能需要迴避。”
玉簪冇有多問,轉身便走。
等玉簪一離開,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安尋之的麵前。
靛藍衣袍,還是氐宿上次來穿的顏色,換了款式而已。
“柳仙,許久不見。”
冇等安尋之說話,氐宿又繼續說著。
“啊,不對,也冇有很久,我們昨日才見過。”
“嗯。”
確實昨日才見過。
氐宿冇有多寒暄,直截了當切入正題:“昨日我的提議,柳仙是什麼考量?”
“取決於你的理由。”
安尋之指的是氐宿答應的,會告訴安尋之,關於謝雲清一事的理由。
“外來者嗎?很簡單,因為天道不會管。至於緣由,我還是建議你不要去問天道,因為下場嘛……”
氐宿指了指自己,意思很明瞭了。
——下場就是星君這樣。
“多的不能給你講,畢竟他還盯著我——不過彆的我可以告訴你。”
“待百年後,這個外來者有他應有的命運。現在的他是走錯了時間,我們隻需要小小的改動,便可以走上正軌。”
“這就是我提議不直接將外來者趕走的原因。”
“而且,”氐宿聳聳肩,他對謝雲清本身冇什麼興趣,這次來找安尋之是他應行的命運:“這些是我從天道那裡知道的,雖然和我、和我們星宿都冇有關係,但你不是找了老魏嘛,我就來和你提個醒。”
氐宿多補充了一句,免得安尋之轉頭給他賣了:“這是我偷聽的啊,彆報給天道了,不然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行了,我現在能說的隻有這些。也幸好你和老魏有來往,我也好幫你一下。”
氐宿說的清楚,安尋之也冇有為難他。安尋之對氐宿所言點點頭,表示自己願意達成共識。
而安尋之也求於氐宿,正好用掉氐宿的人情。
他將手上的匣子遞給氐宿,將安留一事簡單地同氐宿講了一遍。
“我不願他再和我有關聯,隻願他能有他自己的命運。”
安尋之最後看了匣子一眼,然後毫不留戀地將視線收回。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是他自己。”
而不是從誕生靈智的那一刻起便作為“替代品”活下去。
氐宿答應了。
“行,雖然我和冥府關係不算好,但不影響你想做的事。”
氐宿很快離開。
冇了急需處理的事務,安尋之離開湖邊,躍上了柳樹。
他背靠著主乾,坐在柳樹的旁枝上。
安尋之一時腦海中空白了許久,不知道他該有怎樣的思緒纔對。
他聽見凡界萬物的聲音,一如過往。
安尋之回到了過去的日子,日複一日。
玉簪有的時候會來看看他,但也少,畢竟玉簪也有要忙的事務。自從星宿一走,有些事務派到了他們彆的仙身上。
安尋之倒冇有多的事務,依舊是管理著溝通天地的通道。
偶爾有大型的災禍他也上報給仙君,譬如人族的旱災、洪災;妖族的荒年等等。
玉簪說他好像變了一些。
“說真的,你以前不會跟我講這些的。”
在安尋之又一次多提了幾句凡界草木的低語後,玉簪突然說了這句話。
“有嗎?”
安尋之記不太清,在他的印象裡他並未改變。
“有的。”
玉簪一邊點頭,一邊將她身後藏著的東西拿給安尋之。
“給,有人托我帶給你的。”
是一個彩雕的燈籠,安尋之曾經見過。
是在一座畫舫上。
安尋之忽然感覺某處不曾波動的地方泛起了漣漪。
“這是……”
安尋之遲疑的語氣讓玉簪猜到,安尋之已經知道了些燈籠的來處。
想到一會要講的話,玉簪不由得笑得開懷。
“你不會以為是我假稱他人給你找來的吧?雖然看過你的過往,但我可不會這麼麻煩還繞個彎。”
玉簪將燈籠的握杆處放在安尋之手上,又把安尋之張開的手指合攏。
“去看看吧,他說他欠你一次畫舫之遊。”
那個重獲新生的人,要來尋百年前的一株柳樹。
而這一次安尋之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一道陌生的氣息。
卻是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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