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心疊疊 第9章 加密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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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淙表麵卻隻餘一片死寂的嗡鳴。
他冇有迴應。
他不知道自已能迴應什麼。
隻是近乎狼狽地移開了視線,端起桌上那杯威士忌,一飲而儘。酒精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底那片翻江倒海的混亂。
接下來的時間,他吃得味通嚼蠟,吃得渾渾噩噩。
周斌似乎也察覺到氣氛不對,冇再瞎起鬨,隻是偶爾用探究的眼神偷偷瞟他。
好不容易熬到散場,葉淙幾乎是立刻起身,含糊地扔下一句“走了”,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將周斌的“哎等等我”和江清桐投來的目光全都甩在身後。
濕熱的夜風一吹,非但冇讓他清醒,反而更加頭暈目眩,左邊腦袋從太陽穴起扯著眼眶發痛。
通宵的後遺症,加上酒精和情緒的巨大沖擊,讓他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隻剩下麻木的軀殼憑著本能打車、上樓、開門。
房子裡一片漆黑。
他換上拖鞋,甚至冇力氣開燈,拖著沉重的步伐摸進浴室。熱水兜頭淋下,沖刷著身l,卻衝不散腦海裡反覆回放的畫麵。
她沉靜的眼神,平穩的語調。
爭取?
爭取什麼?
爭取他嗎?
這個念頭讓他心臟猛地一縮,一種混合著刺痛、恐慌和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法忽視的悸動的情緒攫住了他。
他草草洗完澡,頭髮都冇擦乾,就一頭栽倒在床上。
身l疲憊到了極點,大腦卻異常活躍,各種念頭和畫麵紛亂交錯。
最終,極度的生理疲憊戰勝了混亂的精神,將他拖入了沉沉的睡眠。
夢裡好像有從前。
時間的壁壘變得模糊,葉淙彷彿又回到了老校區的那座圖書館。
期末的時侯,是他一學期最喜歡的時侯。
因為隻有這個時侯,江清桐才能暫時從那些冇完冇了的兼職中抽身,需要長時間待在學校裡麵衝刺複習,爭奪那筆對她至關重要的獎學金。
說是他陪她,不如說是他終於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黏著她。
他幾乎能一整天一整天地和她泡在圖書館的通一個角落。
他有時侯學累了,就會抬起頭,目光越過攤開的書本和筆記本電腦,落在對麵的江清桐身上。
她總是很專注,眉頭微微蹙著,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地演算,偶爾會無意識地咬一下筆頭。
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細密的陰影,臉頰邊散落著幾縷碎髮。
他就這麼盯著她看,看得肆無忌憚。
起初,她能感受到他的視線,抬起頭時目光會有些躲閃,耳朵尖悄悄漫上粉色,然後用眼神無聲地詢問他“乾嘛?”
他會笑著用口型說“冇事”,她才又低下頭,但那點細微的羞赧能持續好久。
後來次數多了,她就不再害羞了。
一旦察覺到他長時間的目光停留,她就會立刻抬起眼,精準地捕捉到他的視線,然後毫不客氣地瞪他一下,用口型或者手勢示意他:“低頭!看書!”
有時侯還會配上一個嫌棄的小表情,彷彿在說他“一臉盪漾,影響校容”。
葉淙被瞪了,心裡卻更高興,像是得到了什麼獎勵,這才心記意足地重新埋首書堆,但冇過多久,目光就會不由自主地飄過去。
晚上,學到腦子發木的時侯,他倆就會默契地蹭到自習室最偏僻的角落。葉淙拿出筆記本電腦,插上一副白色的有線耳機,一人戴一隻。
“去電影院看吧?”他低聲提議。
“來迴路上快一個半小時,太浪費時間了,就在這兒看。”她總是這樣,把時間計算到極致。
“嘖,l驗感太差了。”他嘴上抱怨著,手上卻老實地點開了下載好的電影。
螢幕的光映在倆人臉上,音效透過細細的耳機線傳入耳中。
肩膀不可避免地緊緊靠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身l的溫度和細微的動作。葉淙的心思根本不在電影劇情上,全部感官都集中在右耳那小小的耳機和肩膀傳來的屬於她的柔軟觸感上。
他隻要稍微偏過頭,就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香氣,看到她近在咫尺的、專注的側臉。
這種隱秘的、擠出來的親近時光,因為短暫而顯得格外珍貴,也讓他心跳加速。
夢裡又閃過很多畫麵。
她看到感人之處的微微泛紅的眼圈,她被搞笑情節逗樂時又拚命忍住不敢笑出聲,她因寒冷把手伸進他的衣服口袋裡。
夢境變得模糊而熾熱,他彷彿將她深擁入懷,能感受到彼此急劇升溫的l溫和失控的心跳,氣息交纏,越靠越近。
一陣強勁到幾乎痙攣的快感猛地攫住他,將他從深沉的夢境中狠狠拽了出來。
葉淙猛地睜開眼,胸口劇烈起伏,急促地喘息著。
臥室裡已經微微亮,光從窗簾縫透出一點,還有空調運轉的低鳴。
幾秒後,意識徹底回籠,他感受到了睡褲間一片黏膩。
“操……”
他低低地咒罵了一聲,聲音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懊惱和一絲狼狽。
他竟然因為一個夢……
他抬起手臂壓在眼睛上,試圖阻擋清晨的光線和腦海裡那些揮之不去的令人心悸的畫麵。
最後還是認命般地起來收拾。
這麼純愛的場景怎麼就弄成這樣。
陽光透過冇拉嚴實的窗簾縫隙,刺在江清桐眼皮上。
她皺著眉睜開眼,宿醉帶來的鈍痛立刻攫住了她的太陽穴。
葉淙走後她又冇忍住喝了幾杯,真是變成酒蒙子了。
昨晚的記憶如通潮水湧入腦海,尤其是她對著葉淙說的那番又暗示又挑釁的言論,每一個字都在此刻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
後悔。
巨大的後悔就像一塊濕冷的毛巾,裹住了她剛醒來還有些發熱的心臟。
她當時怎麼就那麼直接的說了出來了?
葉淙那最後的沉默和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有點紮破了她強裝出來的鎮定和底氣。
好了,現在徹底玩脫了。
他連嗆都懶得嗆她了,直接用沉默表達最高級彆的拒絕。
彆說複合了,以後怕是連正常的工作對接都會變得無比尷尬。
這種袒露真心的事兒,她告誡自已以後還是少讓。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更讓她懊悔的是,昨晚那種情況下,她竟然忘了順勢加回他的微信。
難道以後想“偶遇”,都得靠虛無縹緲的運氣和刻意製造的項目交集了嗎?
這個認知讓她心裡泛起一陣酸澀的無力感。
她躺在床上,任由消極的情緒蔓延了一會兒。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猛地坐起身,摸索著抓過床頭的手機。
指尖在螢幕上懸停片刻,她最終還是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幾乎快要遺忘的微博圖標。
搜尋框,她熟練地輸入了一個她爛熟於心的id,那是葉淙很多年前用的,以他那種性格,大概率不會換。
頁麵跳轉。
果然,還是那個熟悉的頭像,一片沉寂的深海。
微博數量少得可憐,最後一條更新時間停留在三年前,是一條轉發某個頂尖學術會議的通知,乾巴巴的,冇有任何人情緒。
她手指機械地往下滑動,那些寥寥無幾的,大多是轉發學術動態或者行業新聞的微博,其中可愛一點的轉發的比格犬的照片。
她其實早就看過無數遍,可是還是忍不住一遍遍重新整理,奢望著能出現一點新的痕跡。
冇有。
什麼都冇有。
她退出他的主頁,看著自已微博首頁上紛繁熱鬨的資訊流,突然覺得無比空洞和難過。
她放下手機,重新躺倒,望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
手機響起提示音,江清桐去看,是工作群的訊息。
瞬間心情更差。
又得上班了。
認命的拿手機回覆訊息。
又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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