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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如朝日 第十九章 兵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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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魯子

那一掌堪堪擦過傅潤的鼻梁,冷冰冰輕飄飄的,倒不像要致人死地。

傅潤無暇思索,側身再上前,上拋礙事的燈盞,反手握匕首憑感覺紮向黑影的脖頸。

橘黃色的燈火躍空撲打月梁藻井,一地玻璃碎,砰地下落時照亮一雙清冷如彗星的黑眸。

黑影微微抿唇,俊朗的臉上閃過符合年紀的懊惱,用力抓奪傅潤的匕首。

精鋼削鐵如泥,可惜在金剛石秘銀護戒上栽了跟頭,便順勢嵌入“刺客”纏滿手指的櫚繩。

傅潤一聽這碰石頭沾棉花的沉悶聲響,突生悔意,暗道不妙。

心下百轉千回,因聞見一股熟悉的竹葉香,他鬆開被對方抓牢的匕首,後仰下腰側滾至簷柱。

黑影無心戀戰糾纏,到底回頭看了傅潤一眼,確認他無事,從大開的殿門飛跳至屋脊。

借昏暗的月色一瞥,傅潤心中生出一個荒謬至極的猜測,咬咬牙撿起燈盞也不要命地追上去。

禁宮殿宇的走向和長寬均有定製,兩人在整齊的屋脊間一追一逃。

風聲掀起他們的衣襬,呼呼作響。

傅潤畢竟久不習武,腰腿乏力,一不留神踩空失修的瓦片,身子晃了晃便跌滾下屋簷。

極星在淺薄瀅亮的雲層間閃爍旋轉,璀璨銀河如帶,彷彿隻手可摘。

三兩星點從天而墜,冷霧夜露黃月徐徐上升。

他腦海中驀然一片空白,五感俱失,不知看向何方。

微涼的風擦過發熱泛紅的耳垂,胸中心跳聲發瘋似的鼓脹融化,滿眼教人頭暈的靛藍。

糟糕得不能再糟。

噯,他到底在做什麼——

“——傅潤!”

低啞沉悶的男聲貼著傅潤的耳朵響起,有一隻手拽住他的衣領用力把他拉到屋簷上,另一隻手緊緊地摟過他的腰。此人指節修長,每一截指骨都用浸過油的櫚繩纏繞保護,傅潤垂著含霧的眼睛,下巴幾乎貼到這刺客冰涼的手掌上,發現方纔匕首紮進去留下的兩道血痕。

好大膽的賊!竟敢直呼孤名諱。

他當即揮起玻璃燈盞的竹木杆反手敲刺黑影肋下,十幾招下來無法破防,與黑影滾作一團。

琉璃瓦來自金陵琉璃院,反覆覆蓋三層黃綠釉色,因兩人的靴子底是同一位老繡工的手藝,特意做得極軟極輕便,在瓦上很不防滑,隻聽得劈裡啪啦亂糟糟數百聲脆響,大片小片的瓦迸裂墜落,繼而碎作齏粉。幾息功夫一座無人居住的重簷宮殿“滾”出一方寬闊的天窗。

傅潤尚在病中,渾身骨頭疼,率性扔了破敗不堪的玻璃燈,翻身大字型仰躺在平緩的屋簷上。

黑影也出夠了三年的悶氣,單手撐膝蓋坐在一旁捂唇咳嗽,指縫間滲出點點黑血。

“你?”傅潤聞不得血腥氣,愣愣地坐起來,邊喘咳邊湊近瞧這位刺客的臉。

靠得那樣近,彼此呼吸可聞。

冷白的月光下,二十二歲的傅潤撞進一雙熾亮幽冷的黑眸。

這年輕的刺客是他見過的最俊朗的男子。

劍眉高鼻,五官深邃,肩闊臂長,不笑而淩厲冷峻,勾唇而光輝灑脫。匆匆一麵,心神馳漾。

他、他見過他。不止一次。

“彗……彗之?”

傅潤下意識收斂怒容,額前青絲隨風吹散,嚥下齒間滾燙的喘/息,低聲朝男人喚道。

煙雨江南,惡山凶林,癡兒與啞巴的許諾和發願乘鯨波而來,依偎黑夜匍匐在他的身後。

傅潤微微一怔,卻一再錯過身體裡塵封多年的故人感,隻知道這恐怕就是他的小啞巴。

趙彗之僵硬地彆過臉,正欲劈暈傅潤,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你真是趙彗之?”傅潤膝蓋痠痛,環視一圈琉璃瓦,竟隨意跪坐在趙彗之伸直的大腿上,單手搭其寬闊的肩背,側過身端詳對方俊美的眉眼,心下又怒又無措,“……你、你怎麼是男子?!”

趙彗之用拇指揩拭血跡,瞥了一眼離自己過分近的美人,啞聲答道:

“我本就是男子。陛下不清楚麼?”

傅潤平白受一頓嘲諷,揪住趙彗之的金絲黑底髮帶,咬牙切齒地笑,“你與你父親一道騙孤。”

肯定句。

看來是氣得不輕。

趙彗之:“……何來‘騙’?陛下每次見我,我可曾遮麵、或避而不見、或有意偽裝女人?”

傅潤一噎,訕訕地鬆開手,“孤以為你是、是——”

“妹妹?貪圖陛下玉佩珠飾的村婦?還是趙將軍的小女兒?”趙彗之嗤笑,冷臉抿唇將手心的血擦在傅潤的外袍上,一番動作自然而毫無愧色。

傅潤冇有發現,隻茫然地伸出食指蘸了少許趙彗之唇邊的血,伸舌尖要嘗——

趙彗之眸色一變,呼吸急促,啪地打掉他的手,耳尖通紅,乾巴巴地低喝道:

“你、你做甚麼!”

“你今年才十七歲,對麼。‘十八且自如’……我忽然想起來了。趙彗之,你是不是真如傳聞所說要做十八年的啞巴?做不到會如何?會死麼?”傅潤強作鎮定起身,撣去衣袖褲腿的灰塵,忍痛幾步跳下屋簷,這才覺得自在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好近。太近了。

鉤月高懸,夜梟立於枝頭唳叫。

傅潤見“趙妹妹”不說話,心情奇異複雜,挑眉笑問:“你是為救孤提早破了戒麼?”

趙彗之的目光轉至院中月桂木瓜婆娑的樹影,喉結一滾,沉聲快速否認:“不。”

“嗯?”

趙彗之定定地看向仰視自己的傅潤,“回陛下,某幼時便破了戒。這也並非註定靈驗的讖緯。”

傅潤按下不快,展顏輕笑道:“那好。今日之事與往昔一概相抵,念你兩次救孤,孤不殺你。”

遠處傳來侍衛和太監宮女慌亂奔跑四下尋人的呼喊聲。

傅潤仰著臉,明眸玉麵,好整似暇地等趙彗之伏跪謝恩。

他覺得這是以德報怨,是老趙家在大慈恩寺燒滿八千斤香油未必能換來的恩典。

畢竟他本想抄家滅門來著。

可趙彗之僅僅頷首,敷衍地行了個抱拳軍禮,轉眼消失在溫涼撲朔的夜霧中。

“陛、陛下?哎唷,真是陛下!快,快來,陛下,刺客在何處?元侍衛說看見影子了。”

手持燈盞的禁卒旋即包圍整座宮殿,靜悄悄等待陛下發令剿賊。

傅潤垂眸瞧留在指尖的血,鮮血將乾凝,襯得柔軟的手指白皙如玉筍。

他蹙眉暗罵一句“兵魯子”,不願再想什麼人情債,背手往外走,“冇有刺客。一隻野狼崽罷了。”

劉福啊了一聲,戰戰兢兢抱著拂塵跟上去。

宮裡倒是常有野豬野鹿撞壞禦獸園的柵欄,在道旁襲擊宮人、啃咬建築。

……狼也會麼?多大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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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三次元很忙,隻存稿到22,所以先隔日更,看週末有冇有時間。【可以公開的情報3】櫚繩,原料大概是一種東南亞地區出產的植物,多用於航海,塗抹蜂蜜或蠟、油之後,有較好的密封防水性、延展性和柔韌性,這裡悄悄黑科技一下,使它具有刀槍不入的屬性。到底是啥原料,我…忘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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