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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向瀟湘我向秦 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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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日,虞淮岫和林菡一起專程拜訪了陳太太,對方當然知道她倆的來意,留她們用了晚飯,一直喝茶閒聊等到陳將軍回來。

陳將軍曾經作過宋世鈞的教官,對虞淮岫極客氣,他說:“你那個弟弟,總丟不掉書生意氣。多的我不能再說,人呢,好好的,但是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了家。”

虞淮青是被繳了武器押回重慶的,罪名是違抗軍令。

他抵達皖南後雖未得到明確指示,但心裡也猜出了個大概其,隻是不清楚是驅趕,還是會直接爆發衝突。

然而12月底,送到他手裡的武器申領單數量激增,虞淮青明白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衝突了,而是卑鄙的絞殺。他猶豫再三,批了一部分槍支彈藥,壓下了所有重武器,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他對來人說,他並沒有接到兵團作戰的指示,正常補給走正常程式,超常規的部分,他要看到軍委會的批示。

元旦那天,顧將軍拿著委員長密令《剿滅黃河以南匪軍作戰計劃》和《解決江南新四軍方案》找到在兵站醫院貓著的虞淮青,要求他調撥十幾門山炮和幾十台迫擊炮。

虞淮青正趴在床上拔罐,他抬頭瞄了一眼公文,吊兒郎當地和顧將軍玩笑著:“匪軍?剿個匪而已,殺雞焉用宰牛刀?”

顧將軍私下裡和虞淮青關係還不錯,可當下氣得拍了診療室桌子,差點把上麵壓著的玻璃板拍碎,“你小子彆在這兒跟我耍混,這是最高指示!”

虞淮青說:“現在是國共合作期間,共同目標是抗日救國,《解決江南新四軍方案》首先提到談判交涉,要剿滅的也是匪軍,小弟愚鈍,哪裡寫了要與新四軍直接開戰?”

“你彆在這兒跟我玩兒文字遊戲,你什麼意思,同情**?還是說你就是**?”顧將軍的吐沫星子都飛到虞淮青臉上了,他讓軍醫把罐兒都取了,坐起身穿上襯衣,收起笑容正色道:“旁邊日本人隨時反撲,我們這邊卻自己殺自己,這要寒了全國抗日誌士的心,以後還怎麼宣傳抗日,國際上要怎麼看我們?國際援助是拿來給我們打內戰的嗎?”

顧將軍大手一揮:“虞淮青,你少跟我講大道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有權力以違抗軍令逮捕你。”

虞淮青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貨單上清清楚楚寫著,抗日援華物資,你打的是日本人嗎?我接到的調令隻說了押運抗日援華物資到第三戰區,要重炮?批示呢?剿個匪而已,你們的裝備夠用了。顧將軍,雖然您是戰區指揮,但是你我軍階相同,我還是那句話,要麼上麵有明確的指令,要麼明確去打日本人,否則,恕難從命。”

軍械庫外,兩隊士兵正在對峙,一邊喊著“戰區指揮命令,讓我們來領武器裝備,你們是要公然抗命嗎?”

對麵的後勤兵全副武裝,手裡拿的是清一色的捷克產輕機槍,厲聲道:“沒有虞參謀命令,蓋不發放!”

眼見兩夥人身體抵在一處,馬上就要擦槍走火,一個後勤保障處的少校走到倉庫門口,讓士兵把大門開啟,來要裝備的士兵停止了喧嚷,帶隊的上尉喊了一聲“列隊”,領著自己的人跟著後勤保障處的少校進了倉庫。

那個少校走到一處蓋著雨布的貨箱前,猛地一拉,雨布滑落,貨箱上赫然六個大字“抗日援華物資”,氣氛一下子就凝住了。

士兵們不清楚具體的作戰任務是什麼,可是軍官們清楚,少校盯著那個上尉說:“你自己看著辦吧,隻要你心裡能過得了那道坎兒。”

然而虞淮青的掣肘也好,中下層軍官樸素的民族感情也罷,都擋不住國民黨打向新四軍的炮火。

顧將軍一封電報把狀告到了委員長那裡,一開始並沒有明確對他的處罰,隻領了口頭警告,讓他隨顧將軍一同返回重慶。很快皖南事變的真相被揭開,重慶政府陷入民主人士的口誅筆伐當中,虞淮青一到重慶就被扣押了,被關在軍統局的“特彆公寓”裡。

“特彆公寓”是個單間,有獨立的衛生間,一日三餐有人送,除了沒有自由條件還不錯。虞淮青自覺問心無愧,反而吃得好睡得香,最差的結果不過脫掉這身官服,若放在清朝,他怎麼也算入了軍機處,可惜當權者隻需要一個聽話的仆役,他不需要有自己的道德和思想。

林菡從陳將軍府上出來,反複咀嚼著他的話,“書生意氣”?“人沒事兒,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心裡的陰霾一點一點被吹開。

虞淮岫說:“阿青一向都不支援自己人互相攻訐,這次一定是因為這個,可他究竟能闖出多大禍呢?”

“違抗軍令?”林菡試探著問,“姐姐,如果真是這樣,一般會怎麼處置?”

虞淮岫越來越不樂觀:“軍隊裡,違抗軍令就是最大的罪,槍斃都不為過。”

“可淮青是為了正義抗命啊!”林菡也忍不住急了。

虞淮岫的臉色越發晦暗不明:“他做了什麼其實都沒那麼重要,可他這個身份,這個位置,這時候拆上麵人的台……這件事得通知大哥。”

發往美國的電報一來一回又要數日,社會輿論逼著國府不得不和**重新坐回談判桌上,可虞淮青的處理結果一直沒下來,林菡四處打聽虞淮青被扣押在哪裡,想要見他一麵,時間拖得越久她越不安。

一切懸而未決,江秘書的太太忽然找上門來,“虞太太,我先生上個月突然被帶走了,也不說因為什麼,這都一個月了,一點訊息都沒有……”說著她就低頭哭起來。

“你知道江秘書被什麼人帶走了嗎?”林菡當然清楚江秘書和虞淮青不僅僅是簡單的上下級關係。

江太太講:“好像是軍統的人……”她說著開啟自己的手提包,裡麵裝了好幾根金條,“虞太太,我先生這些年是拿了不少好處,可也沒少四處上供,隻要能保住人,交多少都可以的,我一個女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先生一直說承蒙虞先生虞太太照顧……”江太太一下子跪了下來。

林菡慌了連忙扶她起來,她本來想說虞淮青也音訊全無,卻不忍心掐滅這少婦最後的一點希望,隻是她也不敢保證更多,寬慰了她幾句,勸她保管好家資,回家再等等訊息。

虞淮青被關了快一個月,既沒有被提審也沒有用刑,他的心裡漸漸開始泛起嘀咕,如果非要說他有什麼把柄,可能就是縱容江秘書走私,他一向謹慎,這頂多算是失察。

一旦他開始回顧審視過去,就陷入了軍統給他製造的精神陷阱裡,虞淮青失眠了,“特殊公寓”與世隔絕,沒有書沒有紙筆,他隻能不停地做俯臥撐、站樁,消磨無聊的時間和多餘的體力,再這樣下去他要瘋了。他在衛生間洗臉的時候,忽然產生一股衝動,隻要一拳砸上去,鏡子就會裂成一把把匕首。

終於,進入“特殊公寓”的不再是送飯的衛兵,張少傑拿了一瓶威士忌提了一個食籃進來,笑嘻嘻地說:“淮青老弟,這段日子,你受委屈了!”

“操!”虞淮青一臉的憤憤不平。

“今天的菜可不是什麼酒樓裡的高檔菜,都是我老孃親手做的家鄉口味,喏,雪菜炒毛豆、韭芽炒螺螄、老酒燒鴨塊,還有小砂鍋燉的黃牛肉。”張少傑一邊介紹一邊往外端菜,“最難得的是這瓶酒,多少年沒見過洋酒了,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喝這個。”

虞淮青的確有點感動,關鍵被關了一個月,他快要被憋死了,張少傑畢竟相識多年,他簡直滿肚子委屈無處傾訴:“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到底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是殺是剮給個痛快吧!”

張少傑拍拍他肩膀,“你呀你呀,世家子弟就是任性,上麵怎麼指示你就怎麼做好了,罵名又輪不著你來擔,何必去觸這個黴頭,上麵對**的態度,你離核心圈子這麼近,難道不清楚嗎?”

虞淮青開啟威士忌的瓶塞,直接對瓶悶了一大口,“我從小接受的教育是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現在是什麼時候?我們他媽快要被亡國滅種了,我乾不出這種讓後世戳脊梁骨的事兒。違抗軍令,我認!你去跟你們戴局長說,該怎麼判怎麼判,這他媽一直軟禁我是什麼意思,我要申訴,我要抗議!”

張少傑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淮青啊,如果就隻是這一回,你的問題還好說……”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還什麼時候抗過命?不聽指揮?”虞淮青拉開椅子坐在張少傑對麵,這個人一向喜歡說一半藏一半。

“這個嘛,說來就話長了。”公寓裡隻有茶杯,張少傑拿過來威士忌,給自己和虞淮青滿上,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如我們就從民國二十年的秋棠弄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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