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勝利後,撿了個女鬼子 第171章 一個愚忠的可憐蟲罷了
-
岡村寧次。
當這個名字從許峰嘴裡吐出,江邊的風彷彿都停滯了一瞬。
陳瑜臉上的驚駭,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更深的、幾乎是絕望的蒼白所取代。
他不是在問一個問題。
他是在下一個判決。
“你……你問這個乾什麼?”陳瑜的聲音已經完全失去了剛纔的鎮定,每一個字都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這個問題,他剛纔問過。但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問得有多麼愚蠢。
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什麼綁匪,也不是什麼政敵。
他是一個複仇的幽靈。
一個從東京審判的烈火中,帶著百萬冤魂的怒火,回到這片土地的幽靈。
許峰向前走了一步。
陳瑜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腳下的磯石鬆動,他險些摔倒。
“我以為陳顧問是個聰明人。”許峰的語氣很平淡,卻像一把小錘,不斷敲打著陳瑜緊繃的神經。
“華北,死於‘三光政策’的同胞,超過兩百萬。他下的命令。”
“冀中平原,慘絕人寰的‘五一大掃蕩’,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他親自指揮。”
“他手上沾著的血,能把這整條長江染紅。”
許峰每說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
陳瑜則一步步後退,直到後背抵在了一塊冰冷的巨石上,退無可退。
那張一向儒雅清臒的臉,此刻因為充血而顯得猙獰。
“住口!”他嘶吼著,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這些我都知道!黨國都知道!天下人都知道!這不用你來提醒我!”
“是嗎?”許峰停下腳步,距離他隻有一臂之遙。
他能聞到陳瑜身上那股混雜著恐懼汗水和高級古龍水的味道。
“那你們知道,你們的黨國,是怎麼‘處理’這個血債累累的劊子手的嗎?”
許峰的嘴角勾起,那弧度裡充滿了極致的嘲諷。
“你們冇有審判他,冇有槍斃他,甚至冇有把他關進戰犯監獄。”
“你們把他奉為上賓,安置在國防部的秘密住所,好酒好肉地伺候著,還給他配備了專門的廚子和衛兵。”
陳瑜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想反駁,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因為許峰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你們甚至,聘請他擔任國防部的最高軍事顧問。”
許峰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把鋒利的冰錐,狠狠刺進陳瑜的耳朵裡。
“用他屠殺百萬同胞的經驗,來幫你們策劃,如何更高效地屠殺另外一批同胞!”
“陳顧問!”
“你告訴我!”
“這不叫背叛,什麼才叫背叛?!”
最後一句質問,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陳瑜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眼前發黑,身體一軟,順著冰冷的岩石滑坐在地。
信仰,在他堅守了一生的信仰,在這一刻,被眼前這個男人撕得粉碎,然後扔在地上,狠狠地踩踏。
“不……不是的……”他喃喃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這是……這是為了國家……為了未來的安定……這是上峰的權宜之計……”
他的辯解,蒼白,無力,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
許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可憐蟲。
“權宜之計?”許峰重複著這個詞,像是在品味一個笑話。
“用民族的尊嚴,用百萬人的血債,去換一個所謂的‘權宜之計’?”
“陳瑜,你讀了半輩子聖賢書,難道讀出來的,就是這種豬狗不如的道理?”
“你!”陳瑜猛地抬起頭,屈辱和憤怒讓他暫時忘記了恐懼。
他掙紮著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大衣。
“岡村寧次的確該死!”他的聲音嘶啞,卻透著一股頑固的執拗:“這一點,我比你更清楚!但不是現在!”
“他手上掌握著對付共軍的全部經驗!這些經驗,對黨國至關重要!在榨乾他最後的利用價值之前,他不能死!”
這番話,他像是在對許峰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這是他這幾天來,唯一能用來麻痹自己良心的理由。
“利用價值?”許峰笑了。
那笑聲在空曠的江邊迴盪,顯得格外刺耳。
“一個屠夫,一個劊子手,一個雙手沾滿你同胞鮮血的魔鬼,在你眼裡,竟然還有‘利用價值’?”
“為了所謂的‘黨國’,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與魔鬼做交易?”
“這是政治!”陳瑜幾乎是吼了出來:“政治,就是肮臟的!為了最終的勝利,有時候必須不擇手段!你這種隻知道打打殺殺的軍人,不會懂!”
“我確實不懂。”許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隻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最樸素的道理。”
“我隻知道,那些被他活埋的孩童,那些被他開膛破肚的孕婦,她們的亡魂,還在華北平原上飄蕩!”
“她們在等著有人為她們討還一個公道!”
“而不是看著她們的仇人,被你們當成座上賓!”
陳瑜被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他一生都沉浸在檔案和會議裡,習慣了用宏大的詞彙去包裝肮臟的交易。
“國家”、“民族”、“未來”……
這些詞,是他用來構建自己信仰的基石。
可現在,這些基石,被許峰用最血淋淋的現實,一塊塊地敲碎。
誰也說服不了誰。
一個站在雲端,用所謂的“大局”俯瞰眾生。
一個站在地獄,揹負著累累白骨,隻為複仇。
江風越來越冷,吹得兩人衣衫獵獵作響。
許峰不再與他辯論。
對牛彈琴,毫無意義。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陳瑜,問出了一個問題。
“如果,被岡村寧次下令屠戮的村莊裡,有你的家。”
陳瑜的身體猛地一僵。
“如果,那些被活埋的人裡麵,有你的女兒,陳雪凝。”
許峰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卻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陳瑜的心上。
“你還會站在這裡,心平氣和地,跟我談什麼狗屁的‘利用價值’嗎?”
“陳顧問,你回答我。”
陳瑜張了張嘴,喉嚨裡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滾燙的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那張因為爭辯而漲紅的臉,在一瞬間血色儘失。
雪凝……
他女兒那張天真爛漫的笑臉,浮現在他眼前。
如果……
不,冇有如果。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就讓他如墜冰窟,渾身發冷。
他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固執,所有的“大局為重”,在這一刻,被徹底擊潰。
他像一個被抽走了脊梁骨的木偶,呆立在原地。
許峰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冇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轉身,重新戴上那頂黑色的禮帽,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我的女兒……”陳瑜像是從噩夢中驚醒,猛地衝著他的背影喊道:“雪凝她在哪兒?!”
許峰的腳步冇有停。
“告訴我岡村寧次的下落。”
“我保證,她會完好無損地回到你身邊。”
“否則……”
許峰冇有回頭,隻是留下一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背影。
“你會先收到她的手指。”
那句“你會先收到她的手指”,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了陳瑜的脊梁骨。
他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彷彿都凝固了。
“不——!”
一聲淒厲的、完全變了調的嘶吼,從陳瑜的喉嚨裡迸發出來。
他那副黨國要員的體麵和矜持,在這一瞬間被撕得粉碎。
他像一頭髮了瘋的野獸,連滾帶爬地衝向許峰的背影,腳下的碎石劃破了他昂貴的皮鞋,他卻渾然不覺。
“噗通!”
陳瑜重重地跪倒在許峰身後,冰冷堅硬的磯石撞得他膝蓋生疼。
他顧不上這些,雙手死死地抱住了許峰的小腿,將臉貼在那沾滿塵土的褲管上。
“求你……求你不要傷害她……她還是個孩子!”
眼淚和鼻涕糊了他一臉,他再也不是那個在總統府裡運籌帷幄的陳顧問,隻是一個最卑微、最絕望的父親。
“我求你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殺了我!你現在就殺了我!放過我的女兒!”
許峰的腳步停住了。
他冇有低頭,甚至冇有動一下。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任由腳下的男人像條瀕死的狗一樣哀嚎,彷彿那個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都隻是江邊一陣無意義的風聲。
過了許久,久到陳瑜的哭聲都變得嘶啞。
“岡村寧次。”
許峰終於開口,三個字,冇有起伏,像三塊從萬年冰川上鑿下來的石頭。
“他在哪裡。”
陳瑜的身體猛地一僵,他抬起那張涕淚橫流的臉,眼中充滿了血絲和徹底的絕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具體在哪裡!”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生怕慢了一秒,那柄無形的屠刀就會落下。
“那是國防部湯總長親自負責的絕密!除了上峰和他自己,冇有人知道確切的地址!我隻是個顧問,我接觸不到這種核心機密!”
許峰的身體微微前傾,一股冰冷的壓迫感讓陳瑜幾乎窒息。
“我冇有耐心,聽你的藉口。”
“不!不是藉口!”陳瑜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語速快得幾乎要咬到自己的舌頭,“我雖然不知道,但我能查到!我能查到!”
他仰著頭,用一種近乎乞求的姿態看著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陳某在國府幾十年,總還有幾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隻要給我時間,我一定能把他的藏身之處挖出來!一定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