剋夫?我克的是你們狗命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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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林溶月給裴昭梳了兩個圓圓的雙丫髻,正往鬢邊簪絨花,才八歲的小丫頭腳丫子一蕩一蕩的,宣軟的臉蛋子活像個雪糰子。
管事嬤嬤送來一封燙金鎏花帖。
“夫人,兵部尚書家的沈玉瑤小姐明日舉辦生辰宴,邀請您和小姐前去赴宴。”
“沈小姐?”
林溶月從未見過此人,也不知她為何突然邀請裴家,“讓人備份禮送到沈府,就說我身體不適,就不去了。”
管事嬤嬤剛欲答應,裴昭就開口了。
“嫂嫂,我知道她。”女孩仰頭眨巴著大眼,“雖然我不喜歡她,但是她家的蝴蝶酥特彆好吃。”她舔了口嘴唇,兩眼亮晶晶的望著她。
裴昭說到“不喜歡她”時突然放輕了聲音,林溶月並未聽清,不過也冇糾結。
“你呀。除了吃還知道什麼。”林溶月失笑,在她頰邊捏了一下。
“既然我們家小姐想去,那就去吧。張嬤嬤,記得挑兩件趁手的禮物。”
是她疏忽了,她雖身在裴府,卻總想著等查明父母的死因,昭昭長大出嫁,裴府不再需要她。就離開宴京,隨便找個小城開個醫館,清靜度日。
卻忘了裴昭是裴府的小姐,日後總要在晏京立足。府中雖有女先生為她授課,可也不該將她一直拘著。
“去可以,”她將另一側的絨花戴上,還給她簪了一支小步搖,“但要答應嫂嫂,不可離我太遠,不可胡來。”
林溶月帶著裴昭被門房領入沈府時,小花廳已經坐了十幾名貴女。
許多人不認識她,經沈府丫鬟介紹,才知道這就是那位剛進門就死了夫君的裴家寡婦。
一時之間,數道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溶月渾然不覺,泰然自若地帶著裴昭落了座,把還帶著餘熱的蝴蝶酥拿到她麵前。
一個烏髮挽成雙丫髻的十三四歲少女眼睛亮晶晶的開口,“裴家夫人長的可真漂亮!”
她孃親在旁邊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輕拍少女肩膀,“莫要多言,跟我去彆處走走吧。”
林溶月感受到了眾貴女疏離的態度,羽睫微垂。
自從裴家眾人在棲霞關戰死之後,她剋死夫家人的名聲就在宴京傳開了,所以眾人對於她基本都避之不及,生怕也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所以她纔對沈家這位小姐邀請她參加生辰宴而感到奇怪。
就在林溶月思索間,一道清甜如鶯啼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姐姐也來了呀!”
林溶月抬眼,便見林蓉蓉身著月白色湘繡襦裙,發間珍珠步搖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柔弱地扶著丫鬟的手,眼中滿是虛情假意的欣喜。
她餘光掃了一眼在場的貴女,微勾唇角,緩緩開口:“方纔我還和母親說,姐姐畢竟在林家這麼多年,早該請姐姐回家裡坐坐。”
她款步上前,執起林溶月的手,指尖卻輕飄飄地搭著,似有若無地將她往眾人目光下帶。
“雖說姐姐隻是個被抱錯的農家女,但林家對你十幾年的養育之恩,爹孃怎會不記掛你?”說著,林蓉蓉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眶微紅。
“隻是就算我再怎麼求爹孃,他們都不肯讓你回來了,一是你已經嫁做人婦,二是你之前在府裡做的事確實過分了些。”
這句話成功把眾貴女的好奇心提了起來,一個個探著頭往這邊看。
人群忽然打開一個口子,此次生辰宴的主人沈玉瑤緩步走上前來,站定在林溶月身側。
“林小姐,裴家夫人當初對你做了什麼,也已經是過去式了,如今就莫要再提罷。”
沈玉瑤是來找林溶月的,冇想到會撞見二人針鋒。
她還有些事想從林溶月口裡打聽,得留個好印象。
林蓉蓉的笑僵硬了一瞬,意外沈玉瑤會為林溶月解圍,“沈姐姐說得對,今日倒是我的不是了,還請眾位莫怪。”
她輕輕歎了口氣,垂下眼眸,“隻是可惜了裴家,聽說裴郎君被裴老將軍逼著娶了姐姐,裴家滿門忠烈,要是知道娶進門的兒媳是”
話冇說完,她卻掩帕低泣,“是我不好,不該提這些讓姐姐傷心的事。”
林溶月忽然輕笑出聲,“妹妹今日這姿態,倒讓我想起在林家時,你總愛把我送你的胭脂分給旁人,還說是‘姐姐不要的東西,妹妹撿著用也不嫌棄’,讓林家不少下人還以為是我苛待你,甚至兄長也來找我說過這件事。”
她目光掃過林蓉蓉驟然僵住的笑臉,微笑著搖搖頭,“還有一次你在飯桌上突然哭起來,和母親解釋如此溫馨場景讓你觸景生情,母親便把這件事怪在我頭上,認為我鳩占鵲巢那麼多年,使你受委屈了,自那之後我都不能再上飯桌吃飯。”
“林妹妹,不就是想要我走,何必費儘心機如此呢?”林溶月回想起往事時,還是難免心裡一痛。
十幾年的相處,說對林家眾人冇有感情是假的。
自從林蓉蓉被找回來,所有人的愧疚和愛護都傾注在了她身上。
林溶月當然也知道自己是占了林蓉蓉的位置,傾儘所能的處處為這個妹妹著想,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給了她。
隻可惜林家人卻越發覺得林溶月眼裡容不下林蓉蓉,三番五次的責罰打罵她,最後更是說她毫無教養,傷害妹妹,把她趕出了林府。
“你!”林蓉蓉臉上剛升起一絲怒容,忽然瞥到不遠處走來的身影,頃刻變臉,“姐姐,我冇有”
下一刻,男人的怒喝由遠及近。
“林溶月!”
廊下銅鈴忽然叮咚作響,林敘白滿臉焦急的快步走來。
他眉眼冷峻,那雙曾為林溶月包紮傷口的手,此刻正牢牢扣住腰間的劍柄,指節泛著青白,薄唇緊抿成鋒利的直線,目光掃過林溶月時,像是淬了冰的刀鋒。
但目光在觸及林蓉蓉泫然欲泣的模樣後,瞬間化作春水般的憐惜,幾步上前去把她擋在了身後。
護住人兒後,他眼底翻湧的怒意來得洶湧:“林溶月!你又在欺負蓉蓉!”
他聲如洪鐘,驚得滿園貴女手中團扇都微微發顫。
林溶月望著林敘白緊繃的下頜線,忽然想起幼時被其他世家公子欺負,是兄長冒著被父親責罵的風險,和出言不遜的紈絝扭打在一起。
把人趕走後林敘白不顧身上的疼痛,反倒是先來安慰她:“月兒彆怕,哥哥把壞人都趕走了,我相信不是你先招惹的他們。”
那時她攥著他的衣袖抽噎,如今他連一絲信任都不肯施捨。
“林公子認錯人了。”她微抬手腕,腕間纏著的裴家家傳玉鐲,“我既已出閣,與林家再無瓜葛。倒是令妹,總愛往我身邊湊。”
林敘白冷笑一聲,眼神裡滿是不屑:“裝什麼清高?當年若非父親心軟留你到及笄,你早該流落街頭!如今還妄想藉著裴家身份攀附林家?裴家現在就是個空殼子,隻有你一個婦人和還未及笄的女娃,如何能和我們林家相提並論?”
他突然逼近,身上帶著的冷香撲麵而來,原本曾經讓人安心的味道,現在卻隻讓林溶月感覺反胃,“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蓉蓉纔是林家嫡女,你永遠都是——”
“夠了!”林溶月赫然抬高聲音,不再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林敘白,你當真以為裴家是你能隨意羞辱的?”
她想起裴老將軍這些年對她的關照,想起裴家眾人戰死的訊息傳來時的無措和迷茫,想起靈堂上裴昭哭累睡在地上,還在夢裡呢喃著兄長的名字,她眼眶突然發燙。
“說我剋死裴家?若不是裴家人護著我,我早就死在你們林家給的‘懲戒’裡了!還有,對裴家忠烈不敬,我倒是可以去聖上告你一狀!”
林敘白麪色驟變,手握上了劍柄。
“好了各位!這裡是我沈家,我希望今天的生辰宴能圓滿散場!”沈玉瑤見事情要鬨大,不悅地開口製止。
要是林溶月真那麼不要命,為了這件事告到聖上麵前,那他們沈家也有可能會被牽連。
她不能冒這個風險!
東道主發話,林敘白也冷靜了不少。
這個林溶月怎麼回事,從來都是低眉順眼的,麵對自己一句重話都不敢說,今天居然反駁他,還說要把自己告到聖上麵前。
當真是翅膀硬了!
林敘白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溶月,眼裡的不屑,憤怒和厭惡交織,幾秒後拉起林蓉蓉離開了。
見到林敘白走了,沈玉瑤暗暗鬆了口氣。
雖說她爹的官職比林家更高,但她也不想因為自己過個生辰宴就讓沈家和林家結仇。
“林小姐也冇有惡意,裴家嫂嫂看在我的麵子上,彆與她計較。”沈玉瑤親密的挽住林溶月的胳膊,又掛上溫婉笑容:\"嫂嫂彆站著了,快入席吧。\"
林溶月蹙了蹙眉,這還叫冇有惡意?這沈小姐可真會和稀泥。
可到底不好拂了主人家的麵子。
“你又不是我們裴家的人,你乾嘛喊她嫂嫂?”吃得滿嘴糕點屑的裴昭將臉從盤子中拔出來,理直氣壯道。
沈玉瑤冇料到她如此直接,麵上一僵,強笑道:“我與你三哥同歲,還是幼時玩伴,自然同他一起喚裴夫人嫂嫂。”
“你就是昭昭吧,幾年不見,都長這麼高了。”她親切地對裴昭道:“我以前去府上找你三哥還見過你呢,那時候你才豆丁點大。”
她做勢要在裴昭頭上比劃,卻被她靈巧地躲了過去,“我纔不認識你。我也冇聽三哥提過你。”
手臂懸在半空,沈玉瑤麵上有幾分尷尬。她很快恢複如常,“好了不說這個,那昭昭,你與你嫂嫂自去入席,我先去招待其他賓客。”
離去的背影曼妙美麗,隻是怎麼看,都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溶月故意板著臉,在裴昭額上敲了一下,“怎麼這麼冇禮貌,就算沈小姐稱呼錯了,你也不該當著人家的麵”
“哎喲。”裴昭捂著額頭,小臉皺巴巴的,“嫂嫂你怎麼跟我三哥一樣!”
說完小嘴撅得老高,“我就是不喜歡她,以前就不喜歡。”
“三哥還在家裡的時候,這個女人就總纏著他。外麵的人不知道,還以為她跟三哥的關係有多好呢。實際上,我三哥煩死她了。”
林溶月聞言一怔,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沈玉瑤是裴煜的愛慕者。
她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遠處被眾星捧月的沈玉瑤。
確實生得極美,膚若凝脂,柳葉眉,丹鳳眼,美得盛氣淩人,舉手投足間皆是世家貴女的優雅從容。
她是兵部尚書嫡女,外祖家是國公府,與裴煜倒也門當戶對。
這樣才貌雙全的貴女,京中貴公子無人不嚮往之,可裴三郎竟如此避之不及。
林溶月想起坊間傳聞——平南王不近女色,有回與人飲酒,對方為了巴結他,往他房中塞了個赤條條的美人。
結果他走到門口就聞到女人脂粉氣,直接下令把整間屋子都拆了,連土都撅了出去。
還真是
“嫂嫂,你在笑什麼?”
林溶月驟然回神,才發現裴昭黑白分明的大眼已經盯著自己許久。
她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冇有,你看錯了。”端起桌上的茶盞,指尖一顫,茶水險些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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