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未留故人音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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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乾就乾,朋友風風火火地找來師父,又熱情引薦。
終於,在傷好後的第三天,鐘敘白登門拜訪了老人家。
那人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轉盤前揉泥,手背沾著褐色的泥點,看見他進來,抬頭笑了笑,“是敘白吧?你朋友把你的情況跟我說了。”
老太太姓蘇,說來也巧,是母親年輕時的師姐。
當年母親放棄陶藝嫁人生子,兩人便斷了聯絡,直到朋友輾轉找到了他。
蘇師父放下手裡的泥,打量著鐘敘白的臉,忽然歎了口氣,“眉眼跟你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說起來,你媽後來,還好嗎?”
鐘敘白的動作頓了頓,“去年走的,肺癌晚期。”
工作室裡靜了幾秒,隻有窗外的蟬鳴在響。
蘇師父抹了把臉,聲音有些啞,“走了也好,她那病拖了那麼久,也算解脫了。”
鐘敘白冇接話,隻是拿起一塊陶土,學著蘇師父的樣子揉捏起來。
蘇師父在一旁指點了幾句,他很快就上手了,轉盤上的泥坯漸漸顯出碗的形狀。
“不錯啊。”蘇師父點頭,“比你媽當年有悟性。”
鐘敘白笑笑,“是您教得好。”
正說著,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穿著白t恤的年輕女子探進頭來,“姑姑,我來拿上次的……”
話音在看到鐘敘白時戛然而止。
鐘敘白也愣住了。
怎麼是她?
男女人挑了挑眉,幾步走到他麵前,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鐘敘白?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是葉家小姐,葉煜婷。
幾年前的商業酒會上,她不知抽了什麼瘋,端著酒杯堵住他,說要追求他。
那時他滿腦子都是謝若姍突然的情緒失控,隻淡淡說了句“抱歉,我已婚”,便冇再理會。
不知是不是因愛生恨,總之之後她一直和他不對付,接連在生意場上對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葉小姐。”鐘敘白站起身,語氣平靜,“好久不見。”
“是挺久的。”葉煜婷的目光掃過他沾著泥的手,又落在工作室的招牌上,嗤笑一聲,“怎麼?照顧那個小傻子照顧到這裡來了?她能受得了你離開?”
……
另一邊,謝家老宅內。
謝若姍紅著眼,胸口劇烈起伏,對著謝父大吼:“誰說我攆他了!我冇有!”
“那你倒是說說,鐘敘白為什麼走?”謝父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語氣裡滿是疲憊,“你把他的東西燒了,把他關地下室,把他扒光趕出門,若珊啊,你要是不喜歡,就提前說啊,要不是我找人查,我都不知道這些事。”
鐘敘白是個可靠的孩子,謝父一直知道,但他真冇想到,這孩子這麼能忍,居然一句冇跟她提過。
要是說了,他早就會教訓這個該死的丫頭!
“我那是,”謝若姍的聲音卡在喉嚨裡,語無倫次,“我那是,他臟……”
“臟?”謝父猛地拍了下桌子,“他照顧你十年,你說他臟?”
謝若姍被嚇得一哆嗦,卻還是梗著脖子,“季醫生說的……”
“季辰季辰!你就知道聽他的!”謝父氣得站了起來。
“若珊,你是個成年人了,愛情和婚姻是很私密的事,容不下第三個人!如果你喜歡季辰,爸爸可以幫你處理,但你不能既吊著鐘敘白,又跟那個醫生不清不楚!”
“我不喜歡季辰!”謝若姍尖叫起來,眼淚毫無預兆地往下掉,“我從來冇喜歡過他!”
謝父愣住了,眉頭擰得更緊,“那你喜歡誰?你不喜歡季辰,也不喜歡鐘敘白,你到底想怎麼樣?”
“是鐘敘白不喜歡我!”謝若姍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他喜歡的是我們家的錢,不是我!他討厭我這個廢物,早就想走了!”
她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把憋在心裡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
“他總說要報恩,其實就是圖謝家的錢!大家都這麼說,他照顧我就是為了錢,他一點都不喜歡我,他看見我就煩……”
“夠了!”謝父厲聲打斷她,又氣又心疼,“謝若姍,你是豬腦子嗎?”
他轉身從書房拿出一個泛黃的檔案袋,摔在謝若姍麵前,“你自己看!這是十年前的合同,寫得清清楚楚,鐘敘白照顧你七年,恩情一筆勾銷!可他照顧了你整整十年!”
謝若姍呆呆地看著檔案上的字跡,臉色越發慘白。
“他不喜歡你,他有病嗎?”謝父恨鐵不成鋼,要不是當年她母親的遺言,他早就放棄這個女兒了!
他深呼一口氣,“留在這裡被你欺負,被你關,被你趕?他要是不喜歡你,早在七年前就走了,用得著熬到現在?”
“你以為照顧一個自閉症有多容易?”謝父指著她的鼻子,“你發病時亂砸東西,他得忍著疼收拾,你挑食到隻吃他做的飯,他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研究菜譜……”
說到最後,謝父疲憊極了,“謝若姍,自閉症不是當白眼狼的藉口,這些,你都忘了嗎?”
“你能有今天的自理能力,鐘敘白纔是其中的大功臣,你怎麼能被那個叫季辰的醫生,三言兩語蠱惑後,就把鐘敘白的付出統統抹掉呢?”
“你太令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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