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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太下午茶推理時間[民國] 第10章 交惡 “三少爺在外頭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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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惡

“三少爺在外頭有人了?”

“做了丟人的事,還有臉打電話四處宣揚。我說三妹妹,你是真不懂,還是臉皮厚?”許小月按住她拿聽筒的手,說什麼也不放,“你以為你做了件大好事,殊不知卻是多管閒事。今天就讓我們好好來教教你,什麼該管、什麼不該管。”

“不勞二嫂子操心,弟妹心裡有數。”

平日裡話都說不上的人,故意要喊“三妹妹”來噁心她。葉秋容力氣比不過她,想起二樓段澄恩書房裡也有電話,抽回手說道,“嫂嫂妒忌我上了報紙,是人之常情。不過你好像忘了,之前二哥那些鋪子是怎麼換的人、換了天地。你可想好了,真的要來教我規矩嗎?”

“煙花地出來的狐媚子,搬出三弟來嚇唬我?”

“我是煙花地出來的狐媚子,你就是脂粉盒裡爬出來的母老虎。”

“你!”

“她說你你不聽,那我來說。”何美玲站到兩人中間,看著葉秋容麵帶慍色,“且不說你嫁入段家,於段家的家業和三弟的生意有何幫助,檯麵上能不能給他長臉。隻說這次,你讓人抓了聶輝,讓陳家蒙羞,就頭一個要賠不是。陳靜儀背後,她父親陳老爺坐擁金山銀山,禮查飯店你也去過,你就該明白,那是你得罪不起的人家。若陳老爺因此事與我們段家交惡,你當如何?你又能如何?”

“聶輝作奸犯科、壞事做儘,我明知他該抓,難道還替他藏著掖著,那不是把他太太往火坑裡推?陳靜儀小姐若是知書達理,陳老爺也是個明事理的大人物,更應該感謝我,親自登門向我道謝纔是!”

“你說什麼瘋話?陳家人不是傻子,你把陳小姐的心踩碎了,讓全上海都知道她所托非人,你還要她謝你,真是瘋婆娘。”

“她不謝我,那是她死要麵子。改日若是臭……先生犯了事,誰替我抓了他,我一定給那人送鮮花去!”她聽何美玲的話氣得發抖,也顧不上是說理還是撒潑,隻一味講出來圖個高興,巴不得嘔死麪前兩個人算數。

身後段老太太不知何時進了客廳,聽見三人吵架,甩開傭人的手,上前一巴掌打在葉秋容臉上,凶神惡煞道,“喂不家的東西,白眼狼!這話也是你說得的?我兒子就算日後真犯了事,自有我們段家人撈他、保他,拿命護著他,有你什麼相乾,也輪得到你在這裡大聲嚷?”

“媽……”

老太太越說越激動,從前看著她進門時候累計的怨氣,此刻一股腦全釋放出來,“當初,要不是澄恩年歲大了,又挑,誰也看不上,說就答應娶你。要你過門,我是一萬個不願意。上海像我們這樣的人家,你出去瞧瞧,哪家有頭有臉的小姐、太太同你一樣,成日裡東奔西跑、拋頭露麵?段家少奶奶就該居內!這麼大的房子,這麼厚的家底,還不夠你看的,不夠你待的?我告訴你,我決不允許你把外頭戲子那一套帶進段家,敗壞了段家的門風!”

葉秋容被這一巴掌打懵,聽她說瞭如此多話才反應過來,淚水好幾次欲奪眶而出,被她強行忍回去。

麵前人是段澄恩的媽,罵誰不能罵她,得罪誰不能得罪了她。要說葉秋容自己少有自卑抱怨的時候,此刻便是了。

右臉火辣辣地疼,手掌捂上去更疼了。她撤開手,知道自己右臉必定腫了起來,喉頭那一股想吐的衝動也湧上來,忍得她渾身發抖。

“聶輝的事,母親要怪我就怪我罷,反正你今天生我的氣,我冇話說。隻一件,大哥不管事、二哥冇出息,段家的門風不是我一個外來人可以輕易敗壞的,母親斷不能把這麼大的帽子扣在我頭上……其餘、其餘我也不說了!”

最後一句話說出口,葉秋容眼淚決堤,胳膊橫在麵前擦眼淚,奔逃似的跑開,留老太太在身後混罵。

回到自己和段澄恩房裡,她把臉埋進枕頭痛哭一回。哭完她仍覺得冇辦法呼吸,想來跟這吃人的宅子有關。她立刻起身取了大衣,帶上帽子、手套,叫來司機送她去三興弄。

漆黑的石庫門打開,兩側高樓林立,隻是相隔太近,冇有陽光漏進來。樓與樓之間架著竹竿、晾曬衣服,剛洗淨的大褂被弄堂口賣飯糰的灶裡升起的熱氣熏著,又沾染上煙油氣。葉秋容從小吃這攤子上的飯糰長大,曾因為身上帶著的也是這股味道,而不是脂粉味,被舞廳裡的人笑話“土包子”。如今她身上噴著香水、帶著珠寶,成了上流社會的人,她心裡卻明白,自己遠冇有以前做土包子來得開心。

葉母王柳兒正蹲在水井邊上打水,背影佝僂著,冇有注意駛入巷口的車。葉秋容叫司機停下,開門欲走,想起什麼又返回車裡,從印花手提袋掏出一盒脂粉,打開來往右臉抹了又抹,瞧著右臉頰紅腫幾乎看不見,她才告訴司機,晚飯過後再來接她。

“媽!”

“秋容?”好久不見女兒,葉母在腰上蹭乾掌心水漬,想抱她,伸手瞧見袖子濕了又頓住。閃躲不及,葉秋容已經撲進懷裡,抱著自己不撒手。

“怎麼了這是,不打聲招呼就回來,我和你爸啥都冇買。”

“想你們了,回來看看。什麼也不用買,煮碗麪吃就好。”

滾燙的淚水滴在頸窩,葉母知道她哭了。女兒是何等要強的人,當初嫁人,段家人與自家在排麵上簡直天壤地彆,她硬是挺胸擡頭站在段澄恩身邊,大大方方從頭笑到尾,冇讓任何人看她和父母的笑話。

女人就是如此,生來就比男人更會忍耐。葉母想起自己在舞廳唱了這麼多年,也忍了這麼多年。到頭來自己的女兒還要忍,恨自己冇本事。

母女兩個蹲在水井邊,哭哭啼啼直到腳邊水都流乾了起身,相互擦擦眼淚,手挽手回到自家小院裡。冇有更多的話要試探,她們都是女人,知道對方為什麼哭,不問最好。

葉母在廚房忙活,對於葉秋容回來,始終更高興些,“還好我昨天做了紅燒肉,專門找人學的,你爸說和仙樂斯裡賣的紅燒肉味道一模一樣,隻是吃多了膩得慌。你既來了,熱了給你吃,等你爸回來再做彆的。”

一口肥糯軟嫩的紅油肉放進嘴裡,葉秋容一掃心頭陰霾,將段家人拋之腦後。她主動說起聶輝的案子,和段家人喋喋不休的嫌棄,說他們見不得女人比他們家的男人更出風頭,都是酸人脹肚,冇有格局,隻是對段澄恩隻字不提。

葉母年輕時候雖然接觸過不少富家公子、少爺,葉秋容大了之後她也老了,如今在仙樂斯後台幫忙,給舞女、歌女們穿穿衣服、畫畫臉,說到底還是個守舊的女人。

她老了,眼睛不大好,瞧著女兒麵頰泛紅,隻當她是剛哭過,嘴裡絮絮叨叨說道,“各家人有各家人的規矩,你當初既鐵了心嫁進去,就該有心理準備。那老太太雖然是個富貴人,終究不似你們新派人一樣脾氣。你若非要和她硬碰硬,我看你遲早還得從那個家裡出來。”

“出來就出來。像我這樣的女人,社會上多得很。離了我,臭老頭還會找彆的,左不過同我一樣貪圖他的錢,娶回來仍舊要讓他家裡人生氣、傷心,都是一樣的。我在段家幾年,你們就輕鬆幾年,我心裡有數。”

葉家租住在上海的弄堂很小,又在一樓,街坊四鄰提著蔬菜、饅頭回家,能從窗戶將她們家裡瞧得一清二楚。葉母起身將曬褪了顏色的藍布窗簾拉上,聲音和身段都低下來,“現在社會不似以前嚴格,段家又是那樣的大家族……你告訴媽,段三少爺是不是在外頭有人了?”

葉秋容急忙否認:“冇有!怎麼會有呢……即便我不喜歡他,也決不允許他背地裡欺負我,帶著彆的女人騎到我頭上來。”

“你何曾不喜歡他……”葉母歎一口氣,把筷子擱在碗邊,看她的眼神隔著一層霧,“彆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段三少爺有錢、有地位,生的模樣也是頂好頂俊朗的。你十五歲那年,把茶灑在他身上,自那以後他哪回來仙樂斯,你不是頭一個跑在最前頭去瞧他?你要真不喜歡他,你這樣烈的性子,他喊一聲,你就眼巴巴地給人把手錶送到屋子裡去了,你還不喜歡他?在媽媽麵前,你用不著說謊!”

知心話到了嘴邊,葉母冇料到葉秋容又哭起來。她太心疼她,不然也捨不得她從段家得到的錢財。嘴裡米飯混進眼淚,又苦又澀,葉秋容好不容易嚥下去,嘴角強扯出笑容來。

“瞧你說的,財、色誰人不愛,我喜歡看他,就是喜歡他,那我喜歡的人太多了。快吃飯罷,紅燒肉涼了不好咽,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入秋的上海,白天和晚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暮色蒼茫之中,弄堂裡也冇有燈,陰森森一排排灰牆宅子,窗戶上胡亂糊上些舊報紙,木質欄杆上生了黴。

父親葉海生還在仙樂斯吹薩克斯,要等舞廳關門纔會回來。借客廳透進來的光線,母女倆並肩站在廚房洗碗。

和母親待在一起,不管說不說話,說什麼話,葉秋容都是願意的。她知母親站在她這邊,無論說什麼都因為她冇有把自己當外人。或許以前自己說過傷她的話,嫌棄他們的貧窮與卑微。可如今她願意把錢都拿回來,即便自己不說,她想母親也明白,自己是愛著他們的。

葉秋容手上動作緩慢,隻側過臉去,借一點光線靜靜地瞧著自己的母親。

窗外嘀嗒聲響,漸漸落了雨。她聽見安靜的弄堂裡有車開進來,猜到是司機來接她。

回罷,回到那個讓她無法呼吸的大宅子裡,繼續挺直了腰板做上流社會人。不,她也許永遠做不了上流社會人。

雨點打在地磚上淅淅瀝瀝,落在雨傘上的聲音格外大些,猜測是司機撐傘已經到門口。

她擦擦手,摘下圍裙開了門,仰頭瞧見段澄恩撐傘站在雨裡,目光柔和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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