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她一心求死 第10章 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
老祖她一心求死
方灼經段九遊提醒,忙說讓她稍等,說話就朝後廚去了。
那裡有道暗門,方灼曲指敲了兩下,很快從裡麵爬出兩個個頭短小,麵貌粗陋的“幫廚”。
他們臉色發青,紅眼腫腮,已經分不出是人是獸。
這兩個從關係上說,應該是方灼的大哥二哥,方灼初入十境時身體虛弱,正是被這兩人撿回來的。他們為方灼治病療傷,卻在潛移默化間,被方灼灌輸了以食補食的秘法。
原本本分老實的哥倆一麵吃人,一麵為方灼捉人來吃,時間長了,體內鬱結瘴氣過多,消耗不完,便就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方灼有時會為他們“披衣”,用針線把他們縫補回做人時的樣子,最近有些無從下手。這倆人吃得太多了,瘴氣全部鬱結在麵板裡,很難縫出人樣兒了。
方灼指了指灶坑,兄弟二人就蹲身燒柴,眼睛一個勁兒朝院外瞟,雖然沒有人樣,依然還有人的思維。
其中一個壓低聲音問方灼:“問出外麵這人什麼來頭了嗎?”
方灼帶回來的人,不是吃就是燉,兄弟倆提前問好來曆,也好控製火候,若是不好下嘴,就將火燒旺點兒,燉熟些,若是細皮嫩肉,直接撕開就能上桌。
方灼瞟了眼院外,若有所思地道:“說是龜族,那日看她門下弟子法相,確實也像這類東西。不過這丫頭身上沒有邪氣,怎麼看都不像該入十境的人。”
“你看著也不像呀。”“方家大哥”不帶情緒的說,“現在越壞的人越長著張好人臉,而且這十境,橫臥一麵天海石門,裡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進不來,她們要是沒犯事兒,能掉到這裡來?”
“大哥”不知道,十境確實不能隨意進出,但固若金湯的天海石門,卻有一個阻擋不了的“天敵”,就是地息山鼇族。他們背甲堅硬,幻成法相之後,甚至可以撐起天地,這樣雄壯堅硬的種族,怎會被區區一道石門阻擋?
段九遊來一趟十境並不費力,三十名弟子掀起石門一角,全部進來以後,還能保持完好如初。
“能吞得下嗎?”
“二哥”跟“大哥”憂心的點不一樣,“龜族”和帝疆動手那日,他剛好在銜為山“打獵”,親眼見識過段九遊以人身對抗無相法陣。
“二哥”說:“帝疆都沒打過她。”
“誰跟你們說我要吞她了。”方灼用腳挪了張板凳坐下,眼神示意他們燒火的手彆停。
方灼說:“帝疆都奈何不了的東西,我何必去觸這個眉頭,而且龜族背甲極堅,想是燒再旺的火也不那麼好嚼。”
“二哥”不解:“既然不為吃她,那你把她叫到家裡做什麼?”
“吃不了她,不是還有帝疆嗎?”方灼目色幽沉地道,“帝疆殺我補食者不計其數,再不將他除了,我豈非要自己找食去吃了?”
方灼進入十境後,便以方家兩兄弟為基礎,發展出了補食一族,他們行事低調謹慎,一處地方吃飽了,便換到另一處地方改頭換麵,他自知這種吞食之法是不能見光的,所以循序漸進,神藏鬼伏,好不容易漸近龐大之時,帝疆就來了。
這個病秧子似的荒族之主,從未故意擊殺過任何一個補食者,但是每次用陣,都會等到普通獵獸人散去才會擲陣。你說他懶怠顧人死活,他殺得全是方灼人手,說他“樂善好施”,又從未直麵與方灼這一方開戰。
“原來老三是想借那丫頭的手,殺了帝疆。”
“老二”依舊保持著做人時對方灼的稱呼。
“不僅要殺,還可以吃。”方灼臉上露出神往之態,沉在陰影裡的雙眸漆黑如墨,“三界最強之主,哪怕神力隻剩三成,也是極致的美味啊。”
兩個醜陋的“幫廚”一共給段九遊炒了三盤菜,味道就方灼觀察,大約是不大好吃的。
方灼吃人,很少吃飯,飯菜塞進嘴裡,跟嚼草吃土沒有分彆。他很早就失去味覺了,吃口味再重的菜也如白水一般。
段九遊眼看他吃了一嘴辣椒,還麵不改色,跟著夾了一筷子。一口下去之後,喝光了麵前一壺水。
“你沒有味覺?”段九遊眼中生出疑惑。
方灼對此早有準備,放下碗筷解釋道:“我本體是原山蛇,食物對我來說無論好壞都是果腹。是不是菜色不合口味,要不要我重新回鍋調一下鹹淡。”
“那倒不用。”段九遊擺手。
原山蛇確實沒有味覺,她之前一位老友就是原山一族,她少時與他共遊十丈紅塵,飯桌之上,她那老友也如方灼這般,嚼得沒有表情。
若是讓老友做飯,更是糟糕透頂,他吃不出鹹淡,下料沒輕沒重,時常是自己埋頭苦吃,周圍一群人無奈皺眉。
段九遊因憶起老友,不自覺將這點好感轉嫁到方灼身上,又聽方灼說道:“姑娘與大荒之主可是有什麼仇怨?我見你二人鬥法,總難分出勝負,”
提到這事兒段九遊就有些惆悵,真假參半的對方灼說:“他與我說的那個狗族連宗,我殺過他的人,他自然看我不順眼,我想讓他聽話,他偏不肯,我又傷不了他,你說他怎麼這麼軸呢?”
方灼對段九遊的話一知半解,她說得不清不楚,方灼也不好問得太細,畢竟他的秘密比段九遊多得多。
於是順著九遊的話道:“帝疆本體為犼,有神元護體,確實不易擊殺。”
兩人說得根本是兩碼事,段九遊口中的傷不了,是她不能讓帝疆死,方灼的意思卻是要帝疆的命。
“至於不聽話……”方灼沉思,“姑娘是想叫他,唯自己所用?”
“算是吧,可是這人你也知道,冥頑不靈,臭毛病還一大堆,你知道嗎?他吃糖,他那張軟枕底下塞著一兜小糖塊兒,我上次跟他睡的時候都摸到了。”
還跟他睡過?
方灼一臉驚訝地看看段九遊,本來理清的思緒再度糊塗起來,心說難道還是老相好?
那若借她的手殺帝疆,會不會有什麼意外,萬一她中途倒戈,他豈不是得不償失?
“他欺負我!”段九遊忽然拔出一個高音。
方灼給段九遊下飯用的是瓊花釀,段九遊拿它當糖水喝,她很少喝酒,幾杯下肚便覺得輕飄飄的。
“他還——使喚我,我拿熱臉貼他,他拿冷臉對我,愛而不得,徒勞無功,胡亂受罪!”
段九遊的愛而不得,是兒子的“兒”,她腦子不清,亂用成語,導致方灼直接將她跟帝疆的關係,腦補成了一場負心男和癡情女的大戲。
現在癡情女一心要殺負心男,尤其咬牙切齒那樣兒,恨不得將人生吞活剝。
方灼見時機不錯,順勢說道:“姑娘知道奴心石嗎?”
段九遊停了停說:“那個傳說中,以萬人之心練就的聽話石?”
段九遊是天界一塊“活化石”,除了不能像小黃爺那樣預知未來,大部分的秘辛傳說張口就來。
這東西是原山族大祭司倉奪一手練就的邪物,當時這人在族內很有威信,可他貪心不足,想要所有人都供他驅使,為了滿足自己的掌控欲,不惜以族內三萬信徒之心練就奴心石。段九遊那位原山族老友對此深惡痛絕,每逢身邊有人提及此事,都要狠吐兩口唾沫,咒罵倉奪草菅人命,抹黑原山一族。
段九遊打著酒嗝兒,定了定神,“你是原山那個大祭司的後人?”
方灼適才說過自己本體為原山蛇,原山大祭司三十萬年前被打入十境,按時間推斷,很有可能是方灼祖父一輩。
方灼神色一驚,緊張地埋頭吃飯,段九遊見狀心裡就明白了幾分,方灼生怕她誤會,焦急解釋:“我也是看到獵獸人頻頻遭難,纔想到這樣東西的。帝疆占山為王,自來十境便不顧他人死活,我之前一個伯伯,就慘死在帝疆無相法陣之下,他上有老母,下有妻兒,我,我……”
方灼攥緊手中的筷子。
“奴心石在你手裡。”段九遊這次用的不是問句。
“……是。”方灼沉重地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塊石頭,交到段九遊手裡。
他確實是原山一族,但並非倉奪後人,他是在吞了倉奪之後,纔得到奴心石的。
不過這樣東西並不好操控,方灼不是原主,奴心石根本不聽他召喚,方灼絞儘腦汁鑽研使用之法,最終尋出一個又笨又費力的法子——
方灼說:“隻要將石頭貼近對方胸口,它就會鑽心而入,屆時奴心入體,就會被你操控,無論讓他做什麼,都會言聽計從。”
段九遊拿著奴心石對月打量,發現它竟如心臟般跳動,不覺對方灼道:“既然你有奴心石,為什麼不自己對付帝疆。”
方灼實話實說:“我沒有可以靠近他的機會,也自知沒有這種本事,姑娘神力驚人,想是能辦成此事。”
“所以你今日請我來,就是為了借我的手殺帝疆?”
方灼麵露窘色,段九遊繼續道:“怎麼這麼信得過我?”
“您救過我和山中一眾獵獸人的性命,我自然信您。”方灼語氣誠懇,放下碗筷跪到段九遊身側,他說,“奴心石雖是邪物,卻不會取人性命,我隻想請姑娘操控住帝疆,不讓他再殘害山中百姓,還銜為山一片淨土。”
段九遊看著匍匐在腳邊的方灼,沒叫他起來,也沒動手去扶,她此刻酒意上湧,頭腦是不大清醒的。她不覺得操控住一個帝疆,銜為山便會成為樂土,獵獸人們爭搶獵物,時常也是有死有傷。
但若說到順從聽話,她現在確實需要帝疆的順從,若是他肯對自己千依百順,那很多事情都變得簡單多了。
段九遊伸展雙腿,如一頭飽食的老饕,交握雙手於腹前,攥著那塊奴心石。月亮被雲遮了一般,隻留飯桌上一盞綃紗燈的光亮,方灼弄不清楚段九遊在想些什麼,隻見她半張臉蒙在陰影裡,像在合計什麼事兒,又像是在糾結著什麼問題。
方灼不敢催促,不動聲色靜待時間,那壺瓊花釀裡被他摻了東西,分量不多,隻是催動了酒的濃度,使它更好地調動人的情緒。
段九遊之前隻是微醺,此刻漸有迷離之勢,她眨了眨眼睛,說不上哪裡不對勁,就是覺得心裡那份以奴心石控製帝疆的念頭異常活躍。
如若帝疆事事都聽她的,那麼一萬件好事就會很好執行,段九遊動動手指,好像此刻手裡就有了一隻提線木偶,它的名字叫帝疆,她讓他往東,他不敢向西,讓他朝北,不敢去南。
她因此心情愉悅,慢悠悠地將視線移動到方灼身上,眼神堅定晶亮。
“那便借你這石頭一用,晚些時候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