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她一心求死 第12章 現在來說說狗族的問題
現在來說說狗族的問題
老祖她一心求死
“就是這個東西。”
也在此刻,段九遊向帝疆展示了方灼送給她的奴心石,他們已經不再糾結誰是方灼他大伯的問題,而是將話題轉到了真正的正題上。
段九遊說:“你不聽話,我就用這塊石頭收了你。”
帝疆神態鬆散,睨著石頭,像在看一件小玩意兒。
方灼以原山蛇之身穿破屏障,正印在帝疆瞳孔裡。
帝疆眉心一皺,方灼簡直要笑出一口蛇牙。
他們兩個坐得很近,段九遊手托奴心石的位置,正在帝疆胸前。
方灼以蛇身化刃,對準帝疆胸口就是一個直衝!
這一衝十分突然,方灼確信自己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然而就在方灼咧著大嘴,以為自己即將得逞之時,忽然蛇軀一震,被一隻素白的小手掐住了七寸。
“段九遊!你乾什麼!”
方灼震驚地調轉蛇頭,看著滋滋冒煙的蛇身,目眥欲裂。
神族手心有把靈魘火,隻有用在至邪至惡之人身上才會發揮效用。不過這把火有一個前提,就是拋開戰爭、正常死傷不論,沒有荼害過生靈,以正法之道修身練氣的尊神方能擁有。
方灼越想越不對勁,對著段九遊嘶吼。
“你不是說你屠光過一個狗族嗎??”
圖害生靈者必落十境,為什麼她手上會有靈魘火,為什麼她可以傷他,以及,她為什麼要臨陣倒戈?她不是一直想收了帝疆嗎?
方灼拚命掙紮,無論如何都離不開那隻嬌幼的小手,它五指細嫩,膚質白皙,嬌弱得彷彿隻要微微用力,就能折斷她的筋骨。可她又柔韌異常,力量驚人,直如一把鐵索,緊緊扣住方灼的命門。
方灼掙脫不過,隻能向前發力,企圖衝進帝疆心口。
此刻唯有吞下帝疆,方灼纔有反擊的可能。
而被惦記的荒族之主隻有一個疑問。
“狗族?”
他要是沒猜錯的話,方灼口中的那個狗族,應該說的就是他大荒一族。
“嘖!”
段九遊在餘光裡看帝疆,心說方灼這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麼難聽的話怎麼能在正主麵前說呢,這不是挑撥他倆之間關係嗎?
實際方灼哪裡知道他們倆個什麼關係,他連段九遊真正來處都弄不清。他隻是想借這個看上去糊裡糊塗的人的手除去帝疆,怎想她收緊五指,要的竟然是他的命!
方灼實在想不出段九遊殺他的理由,非要找一個理由,大概是——
“你早知我是食人一族,擔心我吞了帝疆之後再來吞你,所以率先解決掉我?你真是糊塗!我藏身奴心石,本就是為了幫你解決掉他,我吞他沒用,我……我嚼不動!”
方灼奮力扭動蛇身,仍然是一嘴花言巧語。
“那你吃的那些生靈呢?就因對方軟弱可欺,便都白吃了?”段九遊吸了吸鼻子,說方灼,“你造孽太多,身上已經一點人味兒沒有了。”
“段老祖”這麼多年不是白活,以食補食也並非從方灼這裡才“興起”,它最早出現在上古時代,比方灼手段更為直白,卻沒有方灼這麼惡劣。
段九遊能從方灼逐漸透明的蛇身上看到那些年輕的,還未有機會生長的軀體。
“上古時期的獸族,尚且不食弱小,你竟連獸都不如。”
段九遊把方灼撕碎了,兩隻白嫩的小手同時掐住蛇身,用力一扯,便斷去了他的性命。
方灼蛇身斷成兩截,蛇身如土般崩塌,破碎在空氣裡。七寸處掉下一顆靈丹,這纔是段九遊真正要取的東西。
段九遊將靈丹握在手中,對帝疆道。
“你之前不殺方灼,也是因為這個吧?”
方灼食人太多,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後,就再難消化。這些鬱結在靈丹裡的靈源仍有生命,隻有拿到靈丹,纔有可能解救出丹內生靈。
靈丹相當於修行之人的心臟,善心者赤紅,惡行者濃黑,方灼體內這顆靈丹漆黑如墨,隻有化成原身時才能取出。而他行事謹小慎微,常以人形活躍於人群之中,殺他容易,奪下靈丹極難。
方灼一直想要一個一擊即中的機會,根本不知道帝疆,也在等待這個時機。
段九遊說:“你故意讓小翠放出自身要害,目的就是引方灼主動找你,而他若想取你性命,必須以原身之軀拚死一搏。”
“你不是也一樣嗎?”帝疆道,“一早就看穿了方灼的打算,故意與我交談不休,逼他以原身破石而出。”
“我不算早。”段九遊一上一下地拋著手裡靈丹,“我開始並未看出那些獵獸人是食人一族,他們吃的少,不像方灼那般現行,否則我也不會誤會你。方灼其實也不大明顯,我是直到與他一起吃飯,纔看出端倪的。”
“你不是還在他那兒喝了酒?”帝疆想起段九遊之前的醉態。
“那點算什麼,我少時便愛杯中物,日飲無何,從未有過敵手。”段九遊聲氣兒散漫,如嫋嫋騰繞在山澗的一縷塵煙。
這話一看就在吹牛。
帝疆看著段九遊醺然的臉,心說酒量非常一般,勝在能分得出輕重緩急。她知道今夜有正事要辦,所以集中心力在這一件事情上,這會兒放鬆下來,便有了沉醉之態。
段九遊看著帝疆說:“你倒是對我很放心,方纔我若是沒有眼疾手快,掐住方灼七寸,你就不怕他真刺穿你心口?”
帝疆沒說話,段九遊自己想著想著就笑了,神色語氣都挺輕快。
“你信任我。”
她像有了什麼欣慰的發現,兩隻眼睛亮晶晶的,之前原本是坐姿,小手向前一拄,她像隻小獸似的往他跟前湊了湊,“你知道我不會傷你,更不會讓彆人傷你,所以安心等我出手。你心有善根,根本不是對外界表現得那樣。你殺食人一族,想救方灼手下枉死生靈,你這人其實還不錯呢!”
——還不錯?帝疆聽得想笑。
他對方灼一直都有防備,段九遊要是沒喝多,一定能注意到他手心騰起的藍焰,他從不會將自己的性命交托到任何一個人手裡。
至於解救枉死生靈。帝疆壓下眼,既然知道做好事能恢複神力,何樂不為?
段九遊仍然在為自己的理解興奮不已,嘴裡大道理一溜一溜,明明看著隻有十六七歲,卻有仙門老道式的一套說辭,誇人都誇得老派至極。
帝疆有些頭疼地皺眉,他不愛說話,身邊也沒有段九遊這種話癆,耳朵裡嗡鳴不止。乜著眼睛看看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他說:“段九遊。”
“嗯?”九遊停了停,一臉願聞其詳。
“現在來說說狗族的問題。”
“……”
狗,族?
段九遊清了清嗓子,心說,我還以為這事兒過去了呢。
“那都是搪塞方灼的話,並沒有侮辱大荒一族之意。”段九遊在沉默之後,迅速做出反應,“犼族雄壯,是列進神譜的第一神族,我山海鼇宗都排在其後,怎敢隨意編排。那都是剛好想到那兒了,隨口一說,欸?你看看這個靈丹,咱們得想辦法把它破開,才能解救生靈。這東西輕易還碰不得,得找……”
你問一句,她解釋十句,帝疆煩悶地皺皺眉,覺得這個頭不如不開的好。
“找誰?”帝疆看她總也想不出來,提了一句。
“找
”段九遊眼睛一圓,急出一個“誒呦”。
“怎麼是他呢?”
之前她沒細琢磨,現在認真一想,要找的這個人實在讓她頭疼。
兩人同屬一門,原本是關係不錯的師兄妹,後來發生了點事情,這位師兄的性情就變了,每逢遇見她,都是一臉酸冷,一嘴惡言。
她問帝疆:“……你知道留仙觀的趙奉塵嗎?”
帝疆說知道:“跟你一樣活得挺長,人稱道宗老尊,不會駕雲,不懂術法,唯有淬煉神兵是把好手,外麵有個諢號‘廢物仙人’……的趙奉塵?”
段九遊說對:“就是那個‘貨’,他手裡有把淩天白刃,就——這麼大。”她用手比出一把匕首的大小,說,“這刃輕薄,刀鋒極利。方灼食人太多,靈丹表層輕薄如紙,若用尋常利器劃開,必定會傷及無辜,隻有用趙奉塵的淩天白刃,才能確保丹內生靈不受傷害。”
帝疆嗯了一聲,知道這話還有下文。
段九遊神色踟躕,攥著靈丹悶了一會兒,說:“我帶你出十境,你自己去留仙觀找他,他這人跟小黃爺一樣認錢不認人,你拿二十萬靈寶給他,買下淩天白刃,我出錢,你出力。”
“你要帶我出十境?”
帝疆從段九遊手裡拿過靈丹,把玩道:“不怕我去找白宴行尋仇?”
“你沒那麼傻。”段九遊肯定道。
帝疆雖然跋扈好戰,卻絕非衝動莽撞之人。大荒如今與龍族勢力懸殊,就算要動,也要待大荒一族徹底恢複之後。
且帝疆這人,其實是個妙人,對仇對愛都似不深,贏則睥睨天下,輸則重整旗鼓。
段九遊思考著帝疆的為人,帝疆看的卻是她不自覺流露出的煩惱神色。
“你為何不自己去取?”帝疆眼裡生出興味,知道她沒說全。
若是隻要花點靈寶就能成事,何須放他出十境。畢竟,他若出去,很多事情就會變得不可控,他不信段九遊對他一點擔憂都沒有。
“……我,嫌累。”段九遊又換回了盤坐的姿勢,小腳丫一動一動,渾身寫滿不自在。
帝疆不肯輕易放過她,慢聲分析。
“留仙觀山勢巍峨,機關重重,看似隻有修為大成的神族方可進入。可鼇宗生而不死,即便修為不高也無性命之危,這麼算起來,並非隻有你我能取。你不願去,也不派他們去——你跟留仙觀趙奉塵有仇?”
“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愛刨根問底呢?”
段九遊詫異擡眼,他剛纔跟她說的話,比他平時一天加起來說得都多。
段九遊透過昏沉的燭光觀察帝疆,還是那張冷臉,那副不鹹不淡樣兒,可你要說他不八卦,她怎麼覺得他一臉願聞其詳的架勢呢?
段九遊語重心長:“你在山頂偷聽,已經很敗你大荒之主的威儀了,怎麼現在還當麵問人隱私?”
“那你自己去。”帝疆無可無不可地說。
“我不能去!”段九遊氣悶地將兩隻手揣到袖筒裡,“你不是也猜到了嗎?我與那留仙觀的趙姓老道有仇,若是讓他知道是我要買,隻怕連三千萬靈寶都不肯給。你彆什麼都想聽,這些事兒亂七八糟,說起來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長,靈丹不能久留,你睡一會兒我就帶你出去了。”
她催他睡覺,拽著帝疆的胳膊往床上躺,枕頭被子都幫他整理了一遍。
帝疆確實有些困了,順勢躺下,因感知到段九遊仍在身邊坐著,便順手撈了一把。
“你也睡會兒。”
他不願意自己睡著時,身邊還有個人瞪著眼睛看著他。
九遊被他拉了個趔趄,身子便歪到了帝疆身邊,活人身上的熱氣總比放涼的被子更體貼,有種柔順溫軟的味道。
段九遊不愛用香,身上沾染的全部都是瓊花釀的香氣,這酒由百花瓊脂所釀,清香甘甜,不似尋常俗物。
帝疆輕嗅一口,覺得這滋味兒不錯,他嗜甜,像在枕邊放了隻香包。
“要我拍你麼?”
“香包”說話了,呼吸撲在耳邊,有些癢。
“不用。”帝疆閉目養神,音色悠悠,“離近點兒就行。”
她身上很暖,比涼透的被子更得人意。
“可是我不太困。”九遊說。
“你不是沾枕頭就能睡著麼?”帝疆不是沒跟她睡過,不抖機靈的時候,段九遊睡得很快。
“你沒給我枕頭。”
“過來點兒。”
帝疆睏意漸深,當真給段九遊挪了一個位置,段九遊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趴在帝疆枕頭邊上歪了一會兒,便有了舒適迷糊之意,又隔一會兒,拽走一些被子。
夜色一點點褪去,初陽漫上枝頭,兩個麵容精緻的少男少女,睡得像兩頭和平共處的小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