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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她一心求死 第28章 你的福報在後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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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福報在後麵呢

老祖她一心求死

封臣跟瞎了似的,邊進來邊數落段九遊:“你彆總說尊主怕冷,這是大荒之主,四神族之首,有點風吹雨打就說冷,叫外頭人聽見像什麼樣子。”

封臣自少時便陪在帝疆身邊,是伴他一塊成長的親臣近衛。老尊主對尊主要求苛刻,哪怕尊主重傷在身,也要他自己站起來。

尊主自幼便在強壓之下成長,心智強悍,封臣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將關切之心揣到最遠的位置,隻要尊主性命無憂,都在等他自己站起來。

帝疆把玩指戒的手一停,段九遊一看這人麵沉如霜,就知是封臣的話惹了禍。

大荒一族以強者為尊,他本來就在意這些,所以冷熱都不跟彆人說。

段九遊搬著椅子蹭到帝疆身邊:“你聽那糊塗東西的話做什麼,世人皆有軟肋,並非時時強大,冷了就穿,餓了便吃,病了就養,正常人都是這麼活過來的。”

封臣聽不下去,反駁道:“尊主乃大荒之主,三界最強法修,正常人怎配與他相提並論!”

“所以你就盼著他不正常?凍成那樣還硬裝不冷?他不叫人添衣,也不自己添衣,就是因為你們這群混蛋總把他當神不拿他當人,”

封臣一直都是老尊主教育下的思想:“神就是神,人就是人,若神與人一般脆弱,如何還配稱神?”

封臣覺得段九遊什麼都好,唯獨她說自家尊主怕冷這一項,他最不愛聽。

你說他缺根筋也好,也可以理解為,當年老尊主的教育太根深蒂固。

被根深蒂固教育過的還有帝疆——他認為封臣說的對。

段九遊沒理會這對主仆,自去主臥為帝疆拿了趟披風,這是峴山銀狐毛的內裡,單是抱過來這一路,身體就被它捂得極熱了。

段九遊想給帝疆披衣,換來與他上次發病時一般無二的拒絕,不同的是,上次九遊至少有機會走到帝疆麵前,連人帶衣服地抱住他,這次帝疆沒讓近身,眼風一掃,直接劃開一道結界,將她阻在了正堂門外。

他這一身重疾不多不少,全部拜她所賜,九遊擔心繼續說下去還要惹氣,直接另起話題,說回靈力一事。

段九遊說:“修補元神也要循序漸進,真要一次吃進十成,未見就是好事。此次一遭雖然不知問題出在哪裡,於你來說也不算虧。”

——不虧?

這話恰恰打在帝疆的計較上,他半合雙目,以指叩打桌麵““你可知我在招招城消耗了多少?”

他用了一套大陣,對整座招招城施了忘唸咒,還替渡衡修補了破損結界。

他是按消耗四成補回十成計算的,不承想,四成出去四成回來,自己沒進沒補,還在外麵遭了一趟活罪,導致寒氣入體,舊疾加重,看似修補上來的元神如泥塑一般被冷意衝倒,甚至比之前還多一個缺口。

段九遊不知帝疆消耗就有四成,但是從他向來克製,這次明顯有憤怒之色的表情猜測,應該是“血虧”。

她覺得這事不能計較一時得失,放緩語氣道:“世間快樂有很多,並非自身強大纔是最好。你救了人,讓他們重新獲得了新生,這就是大善。今日埋下善根,他日必有善果,你的福報在後麵呢。”

“福報?”帝疆涼道,“世人都道我帝疆不是善類,你讓我等我福報,你可真敢說。”

“世人如何說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如何看待你自己,你圍殺食人一族,哪怕被人誤解也從不解釋,你設計引方灼上鉤,不也是為了救原丹裡那些人嗎?你救他們,難道不是出於善心?”

堂內吹進一股冷風,燭火跳躍了一下,使他的麵孔短暫陷入昏暗,燭火複又亮起,似在黑暗中重新勾畫了一張眉眼,他淡擡眼風,嘴角微微欠起,恍若殘垣石壁上一尊無情無義的精緻石像,牽出清淨涼薄的笑。

“…善心?”

帝疆慢嚼這兩個字。

他有過這東西嗎?

段九遊看得心裡發涼,這分明纔是帝疆真正的樣子。

她重新整理前因後果,發現他確實從未對她說過他想救人,從來都是她帶著他四處奔走。

她一字一句地問:“所以你當初要捉方灼,根本不為救人,隻是想試試原丹裡的生靈到底能為你恢複幾成靈力?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你與方灼並沒有什麼不同,你跟他一樣,都將那些人視為食物,若是吃掉他們能增長靈力,你也會毫不猶豫對嗎?”

帝疆沒有爭辯:“方灼勢力不小,我來時他便與豐山之主分庭抗禮,各占半壁江山,就算我不動他的人,他也早晚算計到我頭上。既然他總是要死,白送上門的東西,為什麼不拿來試試?”

他的那些算計,依舊不背著她,隻是她之前不曾問,全憑一腔自以為是,以為將他看得很透。

段九遊想到之前的種種一廂情願,終於在此刻看清現實。

她說小翠也是你的人吧?“你將她送給我,就是想知道我來十境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可笑我還一味護她,生怕你將她弄死,強行將她留在鼇宗弟子之中,如此一來,我鼇族的動向也是白送給你了。”

小翠叛變得太快,如今想想,帝疆身邊,怎麼可能留下一個熟知他飲食起居,又怕死惜命的丫鬟在身邊?便是之前帝疆胸口舊疾一事,也是小翠透露給方灼的,所以小翠,根本就是帝疆扔給外界的一張嘴,他想讓他們知道什麼,他們就隻能知道什麼。

“倒也不曾事事回稟。”

帝疆摸了摸尚有餘溫的湯碗,前後“烤”著指背道:“你們搶先一步去銜為山獵獸那次就沒給信兒。”

小翠挺重情義,一旦吃飽就會對給她吃食的人很好,她餓怕了,前主子對他們這些下人不好,帝疆給了她一頓飽飯,她便說什麼都不肯再走了。她自己會分辨善惡,知道什麼纔是對帝疆真正不利的訊息。

不過最近小翠有點背叛鼇族,因為他們獵獸搶不過大荒,她吃不飽,睡得也不好,歪歪扭扭寫了幾百字的長信給封臣,就是鬨著要回來。

段九遊自嘲一笑:“給不給又如何呢,哪怕我抓了十幾籠惡獸,荒主大人一道‘裂天’,不也碎成粉末了麼?”

湯碗冷了,帝疆手指太寒,一碗熱湯在他把玩下逐漸凝冰,他棄了那湯碗,看向段九遊。

“你還不走,是想吃完這桌飯嗎?”

他煩了,不想再與她多談,身體不給他做主,單是這麼坐著都是在強撐。

段九遊緊抿雙唇,像被人在臉上扇了一巴掌,她不是拿委屈過夜的人,攥緊狐裘。

“我為何要走,你又為何趕我走?就因我沒能如願讓你補足十成靈力?我拿真心待你,你事事對我算計,你引方灼入荒宅時,便知困在他原丹裡的生靈要用淩天白刃才能安然取出,你知我能自由來去十境,一定會為你想辦法,所以欲擒故縱,順水推舟,我白搭二十萬靈寶,買下一把捲刃的刀,又隨你入招招城,陪你取攢心蓮,揹你出四季嶺,我一路對你照顧有佳,你現在就因為區區一點靈力趕我走?!”

“…區區靈力?”帝疆漫聲重複,硬是被這四個字在心裡放了一把火。

他說,“這幾個字用得實在很好,你可知你口中區區靈力,可修補我半數元神,可知我寒症纏身,唯有神魄重塑方能治癒,可見我體內神魄殘缺,猶如廢人?”

他語速平常,不見憤怒,字字句句都是他失去的東西。

他隻有兩萬多歲,換在人間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時刻,他在這樣的年紀被打散元神,在即將統領天境時掉落神壇墜入十境。這樣的經曆,無論換做是誰都是一場重創,他並未心寬到毫不在意,隻是恨意不深,習慣壓抑。

他自幼便是這般長大,無論成功還是失敗,父親隻會讓他自己爬起來,沒有安慰,沒有鼓勵,沒有心疼,甚至,沒有斥責。

敗了,再來,失去了,再奪!

可他終究也是血肉之軀,今日的功德靈力送了他一場曇花一現的假象,讓他憶起了之前健康如初的自己。

太久違了,所以捨不得。

太短暫了,所以現在連段九遊一根頭發絲都不待見!

他說:“若我不取原丹,你就不會救那些人了?方灼與我有仇,早晚要借你之手取我性命,你腦子不糊塗,自然不會與他聯手殺我,方灼一死,原丹自然掉落,你會不救?”

“我——”段九遊語塞。

帝疆繼續道:“既然會救,那麼剛剛說的那些全部都會重來一次,既會重來,那取刃磨刀,摘花出嶺,何談是為我?若說為我,也是因你活夠了,不得不引我歸入你口中所謂的正道,再說大一點,天下蒼生,你連任九朝神官,被迫接下天定之主機緣,若我不重掌天境,百年之內必有大劫,你不願做那個罪人。”

他跟段九遊從來都是利益關係,她對他的照顧不是沒有目的,何必說得那麼冠冕堂皇?

“尊主,您什麼時候能說這麼多話了?”

封臣表情訝異,第一次聽自家尊主這麼侃侃而談。

在他的印象裡,尊主從來不跟人講理,早年間跟他講理的那些人,也早不知道被埋到那座山裡去了。

他總是殺伐果決,大殿之上吩咐指令都是言簡意賅。

——多嗎?我沒注意。

帝疆瞥了封臣一眼,他確實不愛說話,便連這句話都懶怠回應給封臣。可是三界之大,好死不死多出段九遊這麼一個長嘴的王八,殺不死,嚼不爛,他再不說兩句,活活把自己憋死嗎?

荒主大人很少這麼失態,發泄過後又覺無趣,沉默片刻,留下一句“重備湯藥,浴房添水。”便回房去了。

正堂裡留下一道簡短的虛影,和涼颼颼的一室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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