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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她一心求死 第4章 “小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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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翠”瘋了

老祖她一心求死

段九遊次日夜裡去了趟“荒宅”,那是大荒之主帝疆的府邸,通體五進院子,有假山有水榭,有丫鬟有小廝。夜色濃鬱,段九遊裹著一件鴉青色大袍蹲在草叢裡,無論從何角度觀看,都像一朵紮根在牆角的蘑菇。

她把眼睛眯成仔細觀察的形狀,最終看中了一個圓臉圓眼的丫頭。這丫頭是下人裡的領頭,叫小翠,段九遊看到她半個時辰內,頤指氣使地吩咐走了三批人。

段九遊要當帝疆的丫鬟,不能用真身,必須得披張“皮”,小翠這張就不錯,麵貌上來說,不好看,也沒那麼醜,最重要在侍從麵前說得上話,這點非常重要。段九遊不能被太多人指使,聽多了容易暴躁,畢竟這麼大歲數了,就算奴顏媚主也隻能媚一個,不能逮誰跟誰點頭哈腰,又不是不要臉了。

段九遊對小翠很滿意,五指向前一伸,曲做虎爪,那個落單回屋的丫鬟小翠就被收進了袖筒裡。

段九遊隨後把人帶到銜為山,九遊坐著,小翠傻愣著,邊上站著一個執筆作畫的弟子,一會兒一擡眼地依照小翠麵目在紙上描繪。

這張紙畫完貼到段九遊臉上,就會變成跟小翠一模一樣的臉。

小翠嚇得不輕,一邊哆嗦一邊看段九遊“貼臉”,畫紙遇麵即“熔”,猶如神工妙筆,將一張煙雨江南式的嬌容,繪製成一張憨胖的圓臉。

小翠不算聰明,但也絕對不傻,一看段九遊變成了自己,便猜到她要埋伏到帝疆身邊。小翠怕死,加之本身不是大荒一族,談不上氣節,於是不等對方提問,先將自己知道的,劈裡啪啦說了一堆。

小翠說:“尊主在飲食方麵不挑剔,沒什麼特殊喜好,平時寡言少語,困了就睡,渴了要水,早上一般不起,下午出去獵獸,少跟他說話就行。”

“他起床不用伺候穿衣,要是您看見他衣帶係錯了,不要出聲提醒,找個時機幫他調整過來即可。平日在他麵前話不能太多,他聽多了嫌煩,會拿眼睛瞪你。”

段九遊聽得直樂,越發對小翠滿意,安撫地摸了摸對方腦袋,信手一挑,將兩人身上的衣裳也做了對調。

小翠拿不準段九遊的脾氣,穿著她貴死人的鴉青色寶花紋熔絲大袍,拖著膝蓋交替蹭地。

“您饒我一命,我實在是不想死。”

“你先放過我這身袍子。”

段九遊露出肉疼的表情,盯著膝蓋上的一層塵土,使勁兒把人托了起來。

小翠做了叛徒,當然是回不去荒宅了,可是你讓段九遊安排,她也不知道把人放到哪裡去,暫時就留在鼇宗弟子中間了。

帝疆今夜沒來銜為山獵獸,按小翠所言,是朝麵積更大的嗜風嶺去了,其實以帝疆現在的財力,根本不必如此頻繁的獵獸,而他之所以如此樂此不疲,段九遊隻想到一個原因——嗜殺。

天幕布滿神仙血,獸身未生慈悲心,帝疆雖為神族,卻無神根。段九遊一麵惆悵於帝疆的不聽話,一麵頂著小翠的臉邁進荒宅。

正堂空著,伺候的下人早已回房睡覺去了,堂內留著九盞燈,是給不知何時會回來的帝疆準備的。

段九遊習慣性在主位落座,燈色有些刺眼,被她擡袖揮去兩盞,忽然暗下來的正堂立即營造出適宜安睡的昏黃,段九遊撐不住地閉上眼,由於一心惦記著帝疆,腦海裡一時浮現出他囂張跋扈的犼族法相,一時是一個瘦弱的,帶點病相的少年模樣。

帝疆是卯時回來的,天沉著,沒有一點破曉的征兆,樹葉上結著霜,硬挺挺地支棱在枝頭,彷彿被凍硬的碎瓦,從天而降的紮在樹乾上。

帝疆披著一身酸冷寒露跨進荒宅,臉色比天還寒。

封臣個沒眼力見的貨,自從上次他扔了他給他的大氅,就沒再擔心過他會冷,接近數九寒月的天,靈鼠都知道湊在一起取暖,封臣倒像生怕冷風吹不到他,獵獸時帶人站得極遠,以至於他連堵人牆都沒有。

一行人隨帝疆魚貫而入,缺心眼的人都能看出他不高興。但是他們想不明白尊主在鬨什麼脾氣,實際帝疆每次獵獸回來都凍夠嗆,他不說,看在彆人眼裡就是單純的性格不好。

爐子裡沒火,過去這活都是宅子裡一個聾子老頭兒乾的,天寒,他覺得回來的人會冷,每次都會提前留下一盆,封臣跟他說過用不著,他也聽不見。

帝疆最待見的就是老聾頭,老爺子前兩天告假,守夜的換了一個,這人乍一看是小翠,細一端詳——

帝疆沒說話,蹙著眉峰壓下視線。

段九遊拄著腮幫子在正堂打瞌睡呢,恍惚裡嗅到一股寒意,腦袋向下一點,就這麼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入眼先看見一雙緞靴,往上瞧,是身雲紋浩渺的緙絲衣角,再向上看。

兩個人一個擡頭一個垂首,帝疆對上了一張平平無奇,眼睛還有點小的胖臉,這張臉有雙不懂人情世故的眼睛,由於不懂什麼是害怕,堆出滿眼的膽大包天。

他看著她眼含驚訝地起身,瞪著他身上那件竹青單袍,語氣憤懣地道:“你穿這麼薄就出去了?”

帝疆沒說話,彷彿在等她唱什麼戲。

段九遊反應了一會兒,開始左顧右看。

她身邊沒厚衣服,自己身上這件粗布夾襖他穿著也不合適,找了一圈之後,段九遊對發呆愣神的封臣等人發了火。

“沒長眼睛嗎?尊主臉都凍白了,沒有一個人給他披件衣服?這火盆是誰放這兒的?炭怎麼是冷的?都愣在這裡乾什麼,找東西去啊!”

段九遊這身氣勢是跟小翠學的,囂張跋扈,神氣活現。不同的是,小翠喝令的是仆從,段九遊罵的是荒族直屬禁衛。

封臣他們沒被小翠這麼罵過,有心問問你是不是瘋了,對上眼神跟她一看,凶得像會吃人,腦子一時就沒快過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找齊東西放到她跟前去了。

正堂裡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暖起來了,爐子裡的炭紅了,厚重的狐裘披風也被“小翠”強行裹到了帝疆身上,帝疆這次沒說不冷,隻是挑著眼皮看“小翠”罵封臣。

封臣依舊覺得尊主不冷,認為小翠這般行事,是多此一舉。

“小翠”叉腰一喝,氣勢上就比封臣高了一頭。

“誰跟你說不冷?你看看外麵這個天兒,是穿單衣出去的季節嗎?你當尊主是銅皮鐵骨,還是刀槍不入?”

“我剛纔不是讓你熬湯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杵著,這鬼地方寒氣深重,咱們再不精心伺候,不是讓尊主受罪嗎?還有這窗戶,中間這條縫兒……”

“小翠”越罵越投入,時刻謹記自家弟子的叮囑,全程抱著一顆老母親關心兒子的心。

“兒子”在外麵受了凍,手底下還是一群不省事的二傻子,她這個當“娘”的能不生氣嗎?

封臣被她數落得委屈,求助似地看向自家尊主。

帝疆雙手蜷在袖筒裡沒動,眼睛懶倦地一擡,連木訥的封臣都感受到了他此刻的舒適愜意。

小翠把他裹得挺嚴實,風帽都戴上了,脖子上圍著一條圍領,堆在下巴處,隻留下半張精細漂亮的臉。

封臣是木頭腦袋,很少能夠讀懂帝疆在想什麼,今日似乎開了竅,難得在那張臉上讀到一句話。

——我現在心裡挺痛快。

封臣不知道尊主在痛快什麼,反正他是挺不舒服的,平白捱了“小翠”一通數落,還要被支使到廚房熬湯。

早飯一共四菜一湯,向來是廚房裡有什麼,就給尊主做什麼。這是個不成文的規定,這麼多年帝疆也未曾挑剔。

“小翠”最初挺規矩,老老實實站在桌邊,卷著袖子給帝疆佈菜。一根筷子每樣夾一點,她自己先吃,覺得好吃再用另一雙筷子夾過去,不好吃的推到一邊。挑到最後站累了,挨著帝疆坐下,帝疆也沒說什麼。

誠如真正的小翠所說,帝疆確實不難伺候,給東西就吃,給湯就喝,但若說他不挑,那切得細細的,伴著酸醋蒜泥的爽口青瓜絲,為什麼一口不動?

段九遊在飯桌上觀察了幾個來回,得出一個新的結論,他不是不挑,是不愛吃也懶得說。

——說句話這麼費神嗎?

段九遊有點想不明白,餘光裡瞥到封臣傻啦吧唧的木頭臉,又好像懂了幾分。

犼族親情淡薄,幼崽時期就會被父母扔給下屬伺候,這些人的使命是看顧好他的性命,非危難時期不得出手。

段九遊看向幾乎“自生自滅”長大的帝疆,用完飯後,他就一聲不吭地挪到主屋睡覺去了,從正堂到主臥要穿過一個小院,風打在身上,吹出了一個單薄瘦削的背影,衣袍總是寬敞,段九遊拋開大荒之主這層身份去看他,簡直像個沒人照管的孩子。

段九遊不自覺追隨帝疆腳步而去,還沒自心中生出更多情緒,就被與他們擦身而過的幾箱獸籠吞食乾淨。

那是他這一夜的戰利品,籠內惡獸身體殘缺,還有一些誤打誤撞撿回來的人手,腥寒之氣徜徉在空氣之中,猶如泄下一地血瀑。

段九遊停下腳步,看著更加殘缺的人屍,煩悶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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