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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祭下的複仇 第22章 破廟夜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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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沫子裹著朔風打在臉上,像淬了冰的細針,沈清歌攏了攏素色披風,靴底碾過積雪,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她抵達破廟時,漫天飛雪已弱了勢頭,隻剩零星雪片在暮色裡打著旋兒。那座破廟孤零零立在荒坡上,屋頂漏著雪,簷角掛著半尺長的冰棱,門板上的漆皮卷著邊,被凍得發脆,卻虛掩著一道縫,裡頭漏出一點昏黃的燭火,像暗夜裡的星子。

沈清歌推門時,門板「吱呀」一聲響,在寂靜的雪夜裡格外刺耳。她步進廟內,暖意混著燭煙撲麵而來,視線裡先撞進蕭澈的身影——他背對著門站在供桌旁,玄色夜行衣的下擺沾著泥雪,袖口磨出了細毛,劍鞘上還凝著未化的冰碴,連耳尖都凍得泛紅。西港到這破廟足有五十裡,他定是策馬狂奔,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敢耽擱。

「殿下。」沈清歌放輕腳步,將懷裡的東西遞過去。她指尖凍得發紅,卻把醫案副本裹得嚴實,外層還包了層油佈防雪,副本邊角被炭火烘得發暖;一旁用紅繩係著的梨花扣,繩結是母親生前教的平安結,玉質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這是醫案裡關於密道的詳錄,我對照著外祖父的舊圖核對過,每一處轉折、機關都標得清楚。至於梨花扣——」她頓了頓,聲音沉了些,「當年設計密道的工匠說,暗室北牆的暗格需用它當鑰匙,裡頭藏的『保命物』,十有**是趙德海私通叛軍的賬本。」

蕭澈接過醫案,指尖觸到油佈下的紙頁,溫溫的。他翻到最後幾頁,燭火映著淡藍色的字跡,是沈清歌母親的筆跡,除了密道入口(趙府書房博古架後,轉動第三尊青釉梅瓶即可開啟)、暗室機關(踏第三次石階時需停步,否則會觸發箭雨),末尾還有幾行小字,字跡力透紙背,似是寫時帶著怒意:「趙德海與北疆勾結,以私鹽換戰馬,每季度三船私鹽換百匹戰馬,戰馬發狂非疫病,是硝石混在飼料中所致。」

「和我查到的分毫不差。」蕭澈抬眼,眸色沉如寒潭,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得整齊的紙條。紙條是用密寫藥水寫的,在燭火下才顯露出字跡,末尾畫著暗衛營的鷹紋印記——這是最高階彆的急報。

「我派去北疆的暗衛昨日傳回訊息,趙德海給叛軍首領的信裡寫得明白:上元節子時炸西港碼頭,屆時送五百匹戰馬過去,助他們趁亂攻雁門關。」

沈清歌接過紙條,指尖剛觸到「私鹽換戰馬」幾個字,猛地攥緊,指節泛白。外祖父臨終前攥著她的手,枯瘦的手指抖得厲害,隻說「私鹽路通北疆,要查」;母親則是在她十五歲那年,「突發惡疾」前一晚,塞給她半塊刻著梨花的玉佩,低聲說「趙府藏著禍根,護好自己」。還有那三千邊關將士,去年冬天「遭叛軍突襲」戰死,後來她才從醫案裡查到,那些將士的戰馬早被硝石毒得發狂,連兵器都握不住——這所有的賬,都該算在趙德海頭上。

「不能等上元節再動手,得提前布控。」沈清歌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的紅意,指尖輕輕撫平紙條上的褶皺,「趙德海老奸巨猾,西港倉庫定是幌子,他絕不會隻在一處藏硝石,說不定還有其他據點。而處炸碼頭隻是障眼法,他真正的目的是讓叛軍攻雁門關。」

蕭澈點頭,走到供桌前,拔下蠟燭,將燭油滴在桌麵,趁著油還沒凝,用劍鞘尖在桌上畫起地圖。燭油凝成的線條歪歪扭扭,卻把西港、東港、漕運暗河的位置標得分明:「我打算分三步走,每一步都要跟你核對——你熟沈家、漕運的關係,我熟兵部、暗衛的門路,隻有我們湊在一起,才能堵死他所有退路。」

沈清歌湊近供桌,目光落在「漕運暗河」幾個字上,指尖點了點桌麵:「殿下說便是。」

「第一步,查硝石的具體位置和炸碼頭的準確時間。」蕭澈的劍鞘尖停在「趙府」的位置,「你繼母王氏嫁進沈家三年,每年以『走親戚』的名義去趙府至少五次,去年中秋還從趙府帶回來一匣子『貢品糕點』,我讓暗衛查過,那匣子底層有夾層,藏過密信。趙德海肯定會把炸碼頭的地點、硝石的藏處記在密信裡,絕不會隨口告訴旁人,王氏作為他安插在沈家的眼線,說不定見過這封信。」

沈清歌沉吟片刻,指尖摩挲著梨花扣的邊緣:「王氏確實可疑。她臥房裡有個梳妝台下的暗格,我見過她偷偷往裡麵放東西,而且她身邊的張嬤嬤是趙德海的人,會武功,平時寸步不離。要從她那裡拿密信,得先引開張嬤嬤。」

「這好辦。」蕭澈立刻接話,「我讓暗衛營的『影』組去辦,他們最擅長偽裝。明日下午未時三刻,王氏會去佛堂念經,張嬤嬤會在佛堂外守著——『影』組的人會提前扮成沈家的雜役,在未時二刻故意把水桶打翻在佛堂門口,汙水濺到張嬤嬤的衣服上,她愛乾淨,定會去後院清理,你有半柱香的時間搜臥房。」

沈清歌點頭:「我記著了。另外,我可以讓春桃配合,她是母親的陪嫁丫鬟,跟著我長大,忠心可靠。到時候她去佛堂送茶,能幫我盯著王氏的動靜,一旦王氏提前離開,她會咳嗽為號。」

「第二步,調動兵力埋伏,堵死他的退路。」蕭澈的劍鞘尖移到西港和東港之間,「趙德海最擅長聲東擊西,說不定對外說炸東港,實際炸西港。我會聯係兵部的李尚書,他一直是我的人。但趙德海最近在兵部安插了不少眼線,不能明著調兵,得用密語。」

他拿起蠟燭,在「西港」旁滴了滴燭油:「我會用飛鴿傳書給李尚書,信裡用『茶』代指兵力,『西港茶肆』代指西港埋伏點,『東港渡口』代指東港——這樣即使信被截獲,也看不懂。李尚書會調三百名精銳,偽裝成百姓,明日下午前到位,分彆守在西港碼頭的三個入口、東港的瞭望塔,還有連線兩港的官道上。」

「漕運暗河也不能漏。」沈清歌立刻補充,指尖點了點地圖上的暗河出口,「趙德海落敗,十有**會從水路逃——暗河有三個出口,分彆在西港下遊的蘆葦蕩、東港的廢棄碼頭,還有一個在城南的枯井裡。前兩個他肯定知道,但第三個是外祖父當年為了應急修的,隻有漕運幫的人清楚。」

她抬眼看向蕭澈,眼神篤定:「漕運幫的周幫主,當年外祖父在他被官府誣陷通匪時,冒死呈上證據救了他全家,他曾說『沈家有難,漕運幫萬死不辭』。我讓春桃去送一封信,信裡附外祖父當年的親筆信,周幫主見信必信。他會派二十艘快船,分彆守在三個暗河出口,一旦發現趙德海的人,立刻攔截。另外,漕運幫的兄弟熟水性,還能潛到西港碼頭下,看看有沒有水下的硝石據點——趙德海說不定會在碼頭的木樁下藏炸藥。」

蕭澈眼底閃過讚許,劍鞘尖在「枯井」旁畫了個圈:「這個出口好,我們可以在這裡設個伏。我讓暗衛帶五十名弓箭手守在枯井附近的樹林裡,等趙德海自投羅網。漕運幫那邊,春桃什麼時候能出發?我讓暗衛給她備一匹快馬,從沈家到漕運幫總壇有六十裡,快馬四個時辰能到,讓周幫主明日傍晚前把佈防方案傳回來。」

「我今晚就讓春桃準備,明日卯時出發。」沈清歌應下,又想起一事,「對了,硝石遇火會炸,不能讓士兵用明火,得讓李尚書準備些水囊和濕布,萬一遇到硝石,先用水澆滅。」

蕭澈立刻點頭:「我會在信裡加上這一條。」

「第三步,護百姓、收鐵證。」蕭澈的劍鞘尖最後落在「燈棚」的位置,「上元節燈棚主要集中在西港碼頭附近的三條街,到時候會有上萬百姓去看燈,一旦爆炸,後果不堪設想。我讓暗衛提前查燈棚的佈局,在每條街的路口設三個疏散點,每個疏散點配十名士兵,偽裝成賣糖畫、猜燈謎的,手裡拿著紅色訊號彈——一旦發現硝石或可疑人員,就放訊號彈,士兵立刻疏散百姓。」

他頓了頓,看向沈清歌手裡的醫案:「證據是關鍵,缺一不可。你的醫案裡有密道記錄、私鹽路線、戰馬中毒的症狀,還有你母親的筆跡,這是最有力的人證物證;我這裡有暗衛傳回的密信、趙德海私通叛軍的賬目副本;還需要拿到他藏的賬本、硝石樣本,還有炸碼頭的具體圖紙——這些都得從趙府裡找。」

「我會把醫案分成兩部分。」沈清歌拿起醫案,小心地拆開,「密道記錄和私鹽路線我帶在身上,明日潛入趙府時,若找到賬本,正好對照;戰馬中毒的部分和母親的筆跡,我藏在沈家書房的夾牆裡,那裡有外祖父設的機關,沒人能找到。另外,我還有一塊私鹽樣品,是從外祖父的舊箱子裡找的,上麵有趙府獨有的『海』字印記,和醫案裡寫的一致,我讓春桃一並帶在身上,萬一我這邊出意外,她能把樣品交給陛下。」

蕭澈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遞到她手裡。玉佩是墨色的,上麵刻著「靖」字——是他的貼身之物。「明日你若遇到危險,就把這枚玉佩扔出窗外,暗衛看到會立刻進去救你。」沈清歌捏著玉佩,墨玉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卻讓她心裡發暖。她點頭:「好。」

「上元節當天卯時。」蕭澈道,「我會先去宮裡見陛下,把暗衛的密信、賬目副本呈上去,再請陛下派禁軍去西港、東港增援。等你拿到賬本和炸碼頭的圖紙,我們在宮門口彙合,一起把所有證據交給陛下——趙德海在朝堂上勢力不小,隻有證據確鑿,才能定他的罪。」

兩人又對著燭油地圖核對了半個時辰,把每個細節都摳得仔細:-潛入趙府的時間:明日下午未時三刻,沈清歌扮成送衣服的丫鬟,春桃扮成送茶的,「影」組的人在佛堂外製造混亂;-漕運幫的回信:明日傍晚前送到沈家後巷的老槐樹旁,由暗衛轉交蕭澈;-兵部的兵力部署:明日下午申時前到位,李尚書會派心腹將部署圖用密信傳回,由暗衛在酉時送到破廟;-硝石的處理:若找到硝石據點,先用水澆滅,再用布裹起來,運到城外的空地上銷毀,避免二次爆炸;-百姓的疏散:訊號彈分三種,紅色預警、綠色安全、黃色集合,士兵需熟記,避免誤判。燭火漸漸弱了下去,燭芯積了一層黑灰。蕭澈剛要換一支蠟燭,就聽見破廟外傳來腳步聲——很重,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響,還帶著刀鞘摩擦的聲音,越來越近,像是敲在心上。

「有人。」蕭澈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手腕一翻,燭火「噗」地滅了。他同時伸手攬住沈清歌的腰,壓低聲音「躲好」,動作又快又穩,沒讓她碰到供桌上的燭台。沈清歌跟著他躲到供桌後麵,膝蓋抵住冰冷的地麵,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透過供桌的縫隙,他們看到五個黑影走進來,手裡都握著鋼刀,刀身映著雪光,閃著冷意。

為首的那個身材高大,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掃過破廟的每個角落:「仔細搜!尤其是供桌、神像後麵,彆放過任何地方!」

蕭澈的手按在劍柄上,指節泛白,眼神冷得像冰。他身邊的沈清歌悄悄摸向袖袋,指尖觸到裝銀針的鹿皮袋——袋子是母親繡的,上麵有梨花紋,她捏出三根銀針,指尖扣著,指腹抵著針尾。母親教她時說,銀針要射膝蓋後彎的筋絡,那裡有個穴位,射中後能讓人瞬間癱軟,她練了三年,從不錯手。

黑影們在破廟裡翻找起來,翻倒了供桌旁的陶罐,踢碎了地上的瓦片,聲音在寂靜的破廟裡格外刺耳。很快,為首的黑影就走到了供桌前,他的靴子停在供桌布簾前,陰影籠罩下來。沈清歌的心跳得飛快,指尖的銀針又攥緊了些。「掀開來看看。」為首的黑影說,手已經碰到了布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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