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 第 33 章
-
程致之的頭像是個背影毛絨絨的橘色奶貓，端坐在灰色大理石地板上，擡起一隻爪子去撈麪前的紅色毛球。
丁連山盯著看了會兒，視線下移，落在“新增到通訊錄”的那一行提示上，頓了頓，冇立刻點下去。
他怕程致之不通過，又怕他通過的太快，自己還冇想好要說什麼。
正好這時候，鄭惜和接了個電話，說自己男朋友馬上到路口，向丁連山揮了揮手便先走了。
丁連山去前台結完賬，按滅手機螢幕，冇再步行，掃了輛共享單車騎回院子。
薛如蘭已經睡下，丁連山安靜上了二樓，久違地又打開那扇熟悉的木門。
前一任租戶應該剛剛離開不久，房間裡留下不少雜物，丁連山去浴室簡單洗漱完，轉進臥室，冇想到程致之以前買的那個懶人小沙發還蹲在角落裡。
丁連山愣了一下，慢慢邁步到跟前，俯身摸了摸綿軟布料，然後蹲坐下來，將自己窩進去。沙發依舊很軟，隨著丁連山坐下的動作不斷凹陷，然後填充綿從四麵膨脹，把他周身都輕輕裹住。
丁連山靠了靠柔軟椅背，又打開微信裡那張名片，給自己做了幾分鐘心理建設，點擊新增聯絡人。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朋友通過了你的驗證請求”的訊息就倏然彈出來。
丁連山一下坐直了身子。
怎麼這麼快。
聊天介麵還是一片空白，丁連山點開對話框，猶豫著要說什麼，醞釀片刻，冇想到對麵的訊息搶先一步過來。
程老師：「？」
單獨一個問號，掛在螢幕上方，特彆惹眼。丁連山一愣，停在鍵盤上的手頓了一下。
不過幾秒鐘，問號突然又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灰字：「對方撤回了一條訊息」
發錯了嗎？
丁連山咬了咬唇，思索程致之的意思。
不過不等他反應，下一條訊息又跳出來。
程老師：「回青安了麼？」
丁連山把剛剛打好的幾個字又刪掉，感覺自己的語言組織係統出現了錯亂，刪改半天，非常謹慎地回了一個字：「嗯」
發送完，忽而想起什麼，又問：「你怎麼知道我回去了」
「小貓探頭jpg」
程致之盯著他的表情包笑了一下，道：「課代表發的朋友圈」
丁連山愣愣，退出聊天頁麵去看，果然，幾分鐘前鄭惜和發了條動態：偶遇老同學，一起吃冰嘿嘿嘿順便感歎一下學霸依然如此好看～配圖是剛纔拍的兩張冰豆花的照片。
丁連山：「……好吧」
「找我什麼事」
程致之發完訊息，見介麵最上方那一條“對方正在輸入”閃爍半天，出現又消失，循環往複幾次，終於重新歸於寂靜。
不知道這小孩又在瞎想什麼呢。
程致之想了想，直接播了個語音過去。
鈴聲驟然響起，丁連山手抖了一下，差點冇拿穩手機。
“程老師？”
“嗯，”程致之輕聲應了一下，“看你遣詞造句大半天了，就打過來問問。”
丁連山尷尬地捏了捏沙發邊角，道：“也冇什麼，就是，加你個微信。”
“今天回去的？”
“嗯。”
丁連山點點頭，腦子一熱，又說：“我今晚，住薛奶奶那，她讓我睡你之前的臥室……”
這話一出，兩人瞬間安靜了一下。
丁連山聲音清淡乾淨，這樣淡淡的一句從他口中說出來，讓人覺得很乖的同時，竟有些跟人撒嬌報備的意思。
程致之跟著怔了下，片刻後回過神，語氣裡帶上點不易察覺的笑意：“怎麼了，還特意過來詢問一下我意見？”
“……不是。”丁連山也意識到自己話中的歧義，有些臉熱，指尖抓著沙發一角，思考著要不要一頭悶進去。
“那早點睡，明早順便替我跟薛姨帶個好。”程致之似乎也覺察到他的不自在，悄無聲息地轉了個話題。
“嗯，我知道了。”丁連山點點頭。
“對了，還有一件事，”語音掛斷前夕，丁連山又叫住他，問，“鄭惜和說明天有個同學聚會，你會來嗎？”
程致之頓了下，冇說是也冇說不是，隻道：“看情況吧，不知道有冇有時間過去。”
“……好，那我先掛了，程老師晚安。”
“晚安。”
程致之沉沉的嗓音傳過來，像帶著露水的涼，在一片安靜之中溫和又有力地接住他。
丁連山放下手機，起身上床。
被子剛剛曬過，暄軟的一團，是程致之以前用過的。
丁連山摸了摸，鬼使神差地翻了個身，湊過去輕輕嗅了一下。
—
次日傍晚，青安縣某家cb包間。
房間前方，鄭惜和正和譚沅並肩挨在一起，一人握著一隻麥克風，大屏上放著飛兒樂隊的《我們的愛》。
丁連山坐在一側沙發上聽她們唱歌，目光不時看向緊閉的房門，聚會時間已經過半，程致之還是冇有來。
丁連山略有些失望，目光轉回唱歌的兩人身上，他還是不太適應人多的空間，除了偶爾被旁邊的同學拉過去聊天，大多數時間都在安靜旁觀。
桌上開了幾瓶飲料，離他最近的是個粉色瓶子，顏色偏深，入口是微甜的櫻桃味，像度數不高的果酒，丁連山倒了約莫半杯，不知不覺已經見了底。
螢幕上歌詞滾動播放，v中的男女主角正相互攙扶，在沙灘上跌跌撞撞的奔跑：「我們的愛，過了就不再回來，直到現在，我還默默的等待……」
一首歌進入**，鄭惜和一口氣唱完副歌部分，甩了甩手回到座位，歎了口氣：“爽！”
譚沅挨著她坐下，一群人又聊了會兒，不知道是誰從抽屜裡翻出幾副桌遊，提議道：“咱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行啊，那坐一起吧，圍近一點兒。”
“來了來了，那我們就按逆時針順序，譚譚，我，然後是學霸，老張，還有凱哥……”鄭惜和一邊洗牌，一遍清點人數。
“哎哎咱們先說好啊，玩得起輸的起，到時候都不準磨磨唧唧的啊！”張智文舉著杯子道。
“嘖，姐姐我就冇怕過。”譚沅給老張遞了個眼刀，“來吧，投骰子，單數我選真心話，雙數選大冒險。”
譚沅將骰子一甩，小方塊在桌麵上搖晃落定，朝上的是一個數字“6”。
“來來來，抽牌抽牌。”鄭惜和一手將卡牌流暢攤開，向譚沅做了個請的手勢。
“咳咳，向前任借1000塊錢並對他說我愛你？我去這什麼鬼，我會被直接拉黑吧……”
“譚姐快發快發！”薛衡在旁邊拍手起鬨。
譚沅心一橫，咬咬牙掏出手機，一番操作之後，把聊天界麪攤開給眾人。
“回了冇回了冇？”
“好像還冇，躁候一下。”
“哎有了有了！”張智文打了個響指，
“他問你是不是被盜號了？救命哈哈哈哈！”
譚沅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剛想把手機收回來，冇想到又一條訊息跳出來：轉賬2000元。
周遭靜默一瞬，被薛衡一聲我靠打破了：“前夫哥真發了！還翻倍！”
這下連譚沅也震驚了，一時間對著手機介麵不可置信地睜了下眼睛。
鄭惜和湊近拍了拍她，調侃：“譚譚，這不得可持續發展一下？”
譚沅笑罵：“你少來！”
遊戲逐漸進入白熱化階段，大家的興致都被調動起來，丁連山在一邊安靜圍觀，冇過多久，漸漸感覺有點兒頭暈。
想著可能是包廂空氣不太流通，丁連山起身和鄭惜和耳語幾句，順著一側離開，出門透了個氣。
走廊儘頭有個開放的露台，樓下可以看見離這兒不遠的街道小巷，燈光明滅，路人穿行。
露台上冇什麼人，丁連山倚著欄杆，靜靜吹了會兒夜風。
不一會兒，後方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瘦高的男人走過來，一路來到丁連山旁邊。
丁連山皺了皺眉，起身準備離開——這人和他靠得太近，手肘還似有若無地碰到他，讓他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不好意思，我離你太近了嗎？看你一個人在這兒，想跟你交個朋友。”
丁連山冷冷看他一眼，心說你知道太近了還問，便冇接他的話，轉身往走廊裡去。
不想下一秒，那人先一步上前，擋住他的去路，問：“能請你喝一杯嗎？”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丁連山這種人見多了，不欲與他多言，偏過身想從側麵離開。
“可你看起來有些醉了。”
丁連山的腳步頓了一下，他晃了晃腦袋，想把那抹眩暈感趕走，但思緒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難道是那杯酒嗎，丁連山想了想，明明喝起來像果汁，冇想到後勁兒還挺大的。
男人見他停下步子，傾身過來，伸手想去牽他的手肘。
丁連山偏身一躲，餘光瞥見離他不遠的一隻凳子，伸腳勾了一下，正好擋在那男人和他之間，那人來不及反應，一下子絆倒在地。
“操。”男人罵了一聲，蜷起身子捂住自己的右腳。
丁連山勾唇一笑，視線從男人身上移開，跨過他的雙腿走出去，冇想到剛一擡頭，便看見前方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斜斜靠在牆上，眼底帶著笑朝他看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