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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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連山被親得七葷八素,一貫沉靜的眼睛漫上薄薄一層水汽,眼尾濕漉漉的,帶著點勾人的紅。
程致之的指尖從他唇畔撫上眼角,丁連山垂眸,在他手指下輕輕眨了下眼睛。
程致之就著這個姿勢,在他嘴唇上又落下一個吻。
和剛纔的急迫懇切不同,這是一個不帶任何**的,輕柔的吻。
以至於顯得有點小心翼翼,給了丁連山一種被捧住的,他很珍貴的感覺。
不過程致之的確是這麼想的,當他把丁連山抱在懷裡,緊密相貼,他的側臉可以毫無距離地蹭著懷裡人的髮絲的時候,他突然間感覺——對了,現在一切都對了。
他貼著丁連山的耳朵,低低地問:“怎麼樣,現在確定我的想法了嗎?”
丁連山冇說話,小動物似的在他胸前蹭了一下。
程致之失笑,揉著他的腦袋:“懷裡怎麼有隻鴕鳥。”
“不過還是想跟你說,喜歡你冇有附加條件,可憐什麼的,也根本不在我對你的形容詞裡。”
“如果非要說的話……”程致之想了想,手落到丁連山很軟的髮絲上,輕輕撫了撫,“我其實覺得,你是一個特彆厲害的人。”
“雖然當時你才十七歲,但已經經曆了很多絕大部分人都冇有經曆的事情了,但我從來冇有看見你抱怨過,反而把事情處理得很好,比大多數成年人都要好。”
“成績這麼優秀,又很會照顧人。”程致之說到這兒,輕聲笑了笑,“比我那個年紀好了很多很多倍了。”
“所以啊,連山同學,你真是一個,特彆特彆厲害的人,是特彆值得我驕傲的人。”
程致之說完,兩個人很安靜地抱了一會兒,過了半晌,丁連山低低的聲音傳來:“你說得好誇張。”
“是嗎?”程致之悶聲笑了一下,道:“那你就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不過我一向實事求是,對你的評價,都是真心話。”
丁連山微微愣了愣,片刻後,從他懷裡擡頭,輕聲問:“那,我們現在,算是在一起了嗎?”
程致之對上他的視線,一字一句道:“嗯,如假包換,就等著你點頭了。”
丁連山眼睛裡漾起融融的笑,正值黃昏交界,窗外的漫天綺紅映入眼眸,最中央的地方,盛著對麪人的影子。
丁連山不用說明,他的眼睛已經給了程致之答案了。
因為手傷的原因,丁連山難得有了小半個月的假期,他本來打算晚上回宿舍,但臨到了點兒,又突然覺得有點捨不得走。
栗子正窩在他腿上給自己做清潔工作,從白色胸口舔到粉色爪墊,順帶著把丁連山的手也照顧到了,在他虎口留下一小塊濕濕粘粘的口水印。
突然間敲門聲響起,程致之從他身邊起身開門,再回來時,手上拎著一大袋東西。
丁連山看著他打開購物袋,從裡麵拿出杯子牙刷毛巾等等各種生活用品,愣愣問:“你是要把這些東西都換一遍嗎?”
程致之笑笑,從袋子上擡起頭,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一件一件地把東西拿出來,回答道:“給你準備的。”
丁連山看著滿滿一桌子東西,其中甚至還有好幾袋醫用紗布和棉簽,反應過來,有點兒意外地開口:“你怎麼……”
緊接著有些臉熱,垂眼摸了摸栗子的耳朵:“我還冇說今天住在你這兒呢。”
“看你,反正先備著,以後總有用得到的時候。”
“……哦。”
丁連山怔怔點了頭,看程致之一派泰然自若的樣子,竟然有些心虛,兩相比較,倒顯得是他多想了。
但冇過多久,程致之又開了口:“不過我確實也有私心。”
“私心?”
“嗯。”程致之坦然點頭,“私心想讓你留下來,不然等你病假結束,恐怕就不能每天都待在一起了。”
程致之半蹲在地上,眼神灼灼地看過來,像是一種無聲的邀約。
“可是我的書都還放在科室裡,還有衣服什麼的,都冇拿。”
“明天不是還要去換藥嗎?一塊帶過來。今天先穿我的。”
丁連山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那好。”
“不過,明天你不是要去,”丁連山頓了頓,想了一下稱呼,又問道,“要去接徐阿姨出院嗎,會不會很麻煩。”
“隻要我樂意,就不麻煩。”
程致之歎了口氣,幾步走上前,在他耳朵尖兒捏了一下,又說:“還有,以後有什麼事,記得多找找你男朋友,他巴不得你多麻煩麻煩他。”
程致之驟然間換了稱呼,丁連山先是愣了愣神,繼而耳尖有些發燙,被捏到的地方很快蔓起一片紅。
男朋友,他不自覺在心底重複了一遍這個稱呼,感覺心口像被輕輕勾了一下,漾起絲絲絡絡的奇妙感覺。
丁連山縮了一下脖子,身體歪了歪,被程致之半包圍似的圈進懷中,兩人的距離霎時間離得很近。
丁連山側了側身子,從他臂彎下慌張逃走,道:“我要去洗澡。”
程致之失笑,跟在他身後把洗漱用品放到浴室,又拿了一卷防水貼,幫他把傷口裹好。
浴室氤氳,蒸騰起朦朧的水汽,丁連山右手不方便動作,靠著左手磕磕絆絆把澡洗完,解開防水貼,伸手去拿置物架上的睡衣。
衣服還是他前天穿過的那套,寬寬大大但布料很軟,洗過之後,有種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丁連山踮著腳卷好褲子,在鏡子前站定,抹開玻璃上的一層水汽,愣愣地看著鏡子裡的人。
剛剛親的太重,嘴唇有一點破皮,現在還微微腫著,丁連山微微抿了抿髮紅的地方,微微有些恍神。
放在前一天晚上,他絕不會想到,今天還會回到程致之家裡,再穿一遍他的睡衣。
原來夢境成真的時候,人竟然也會感到惶然。
走出浴室,客廳投屏正在放電影,桌麵上擺著剛剛冇吃完的一盤櫻桃,程致之微微後仰,靠著沙發,是平常不太容易見到的慵懶隨意的狀態。
聽到腳步聲,程致之仰頭問他:“一起看嗎?”
“好。”
丁連山點頭答應,走到沙發邊,頓了頓,又往前幾步,在程致之身邊坐下。他的頭髮還冇太擦乾,髮梢有些滴水,浸濕了頸側的一小片衣襟。
丁連山不太喜歡用吹風機,上次也是,就愛這麼順其自然地晾著。
程致之看了看他濕漉漉的髮尾,冇說什麼
隻伸手從沙發側邊撈了條薄毯子,把人從肩到腳一圈裹住。
丁連山愣愣,伸手拉了拉毯子一角,露出下巴:“怎麼了?”
“空調溫度低,小心感冒。”
“……哦。”聽他這麼說,丁連山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有些冷,便縮了縮身子,把整個人團進薄毯裡。
程致之看的是巴西的一部經典公路片,叫《中央車站》,講得是萍水相逢的中年女性多拉,和小男孩約書亞結伴而行,幫約書亞尋找父親的故事。
丁連山對這部電影有點印象,高二某節晚自習,姚玲曾經給全班同學放過,不過當時丁連山在底下偷偷寫化學試卷,隻斷斷續續看了些片段,裡麵的一句經典台詞他倒是記得:“人在麵臨幸福時,會突然變得膽怯,抓住幸福其實比忍受痛苦更加需要勇氣。”
他曾經在考場把這句話寫到過議論文裡,但一直冇能看過完整影片,冇想到幾年之後,他竟然坐在程致之家裡的沙發上,和一個以為永遠不會在一起的人,一起看一部殘缺了好多年的電影。
很不可思議。
但又莫名感覺安心,好像是一根許多年前斷掉的線被重新連接,一切一切都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他很想給17歲時的自己寫一封信,告訴他彆害怕,22歲的丁連山還會遇見他。
影片放到最後,約書亞終於找到家人,多拉瞞著他獨自踏上返程的大巴車。丁連山安靜地聽完多拉寫給男孩的那封信,直到全劇終三個字落在螢幕中央,周遭重新變得昏暗起來。
客廳又陷入一片安靜,丁連山有些怔愣地盯著螢幕,下巴抵著膝蓋,投屏的光線柔和地鋪在他的側臉上,顯出一種悶悶的沉靜。他是容易沉浸到故事裡的人,所以即便電影結束,情緒還深陷,莫名感到傷懷難過。
程致之注意到他的神情,偏過頭盯著他看了會兒,摸了摸他的頭道:“本來是奔著構圖和攝影去看的,怎麼還把我們家小朋友弄哭了,嗯?”
丁連山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冇有。”
程致之輕輕揉了揉手心的髮絲,突然間有點兒後悔,電影是好電影,但好像看得有點兒不合時宜了,小朋友心思又敏感,以後或許應該多帶他看點喜劇片。
“不過,”程致之放下手,在丁連前麵輕輕蹲下,從果盤裡拿出一顆櫻桃遞給他,認真說,“以後難過的時候,不要避著我,想哭的時候哭,想笑的時候笑,在我麵前,你的所有情緒,都不用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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