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夏無恙 第84章 有匪君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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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七)
有瞿朗和李父在,一點都不怕冷場,四個人這頓飯邊吃邊聊了兩個小時,準確來說,李舒芸冇有參與,時不時被點到名字,應答兩句,接著心不在焉撐著下巴看這對“父子”暢聊。
吃過飯後,瞿朗和李父又把話局從餐桌轉移到了客廳上。
李舒芸歪在最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螢幕上一男一女正在說相聲,有點無聊,她禁不住泛起睏意,悄悄打個哈欠,再看鐘表時已經快十點了。
救命,還要聊多久……
瞿朗似乎瞧見她打瞌睡,和李父又扯了兩句,隨後推脫著明天還要上班,便告辭了。
原本她想意思一下,送到玄關那就收,瞿朗大概也不會真的要她出門去送。
誰知她站在送彆隊伍的最後麵,瞧見爸媽齊刷刷扭臉望她。
她真是,招誰惹誰了。
迫不得已,李舒芸默默歎氣,拿起外套和瞿朗一起出門。
外麵烏雲密佈,空氣潮濕,城市夜晚的燈光反射到雲朵上,又反射到地麵上,所有事物都籠罩在一片暗橙色之中,小區裡燈柱稀少,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昏暗,反而有種世界沉寂的寧靜感。
聽天氣預報說,明天似乎有雨夾雪。
外麵有一陣冇一陣的冷風,混雜濕氣,把她的睏倦吹醒了大半。
她和瞿朗肩並肩散步回去,燈光照在兩人身上,地上的高低不等的身影逐漸拉長又消失,拉長又消失。
李舒芸覺得氣氛僵硬,想起明天他們早上有一台手術,於是主動問了一句:“明天的術前準備怎麼樣?”
瞿朗欲言又止,片刻後纔回答,“冇問題了。”
“嗯。”
路走了一半,她纔想起來瞿朗的車還停在她家門口,又問:“你不把車開回去嗎?”
“不遠,明早直接開去醫院吧。”
“哦。”
過了一會兒,瞿朗安靜了半晌,終於打算說點什麼打破僵局,“看樣子,伯父恢複的很好。”
“嗯……”李舒芸把淩亂的頭髮彆到耳後,“瞿叔叔怎麼樣?”
“老樣子。”
還是不行,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後,瞿朗終於將在腹中忖度許久的草稿問出聲,“我覺得我們現在的關係很不對勁,我想和你找個時間聊一聊。”
李舒芸聽見他拘謹又試探的口吻,心中咯噔一下,腳步也頓住了,臉頰被冷風吹得有點僵疼,她半張雙唇,許久才冒出一句:“你又要拒絕我嗎?”
瞿朗走了兩步才注意到舒芸站在原地,又倒退回來和她麵對麵而站,對她的問句有點堂皇,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李舒芸見他糾結,心中的答案越發清晰。
是啊,她一直不願意麪對這件事,就算和他保持距離又能怎樣?他們是鄰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朝夕相處的友情,不狠下心根本無解。
既然他不喜歡自己,那麼隻有一條路可通。
李舒芸用力眨下眼睛,這件外套明明很暖和又防風,可現在她總覺得冷風還是吹在她身上,讓心都涼了半截。
她努力保持平緩語調,說:“還記得我說喜歡你吧。”
瞿朗還冇想出怎麼回答,聽到她的問句,有點不好意思,應聲點頭。
“我還和你說當作冇發生繼續做朋友。”
他又嗯了一聲。
李舒芸深呼吸一下,“對不起,我還是做不到。”
“嗯?”
這句話說出口,她倏地感覺壓在胸口上石頭消失了,兩個人麵對麵交談似乎太嚴肅,於是繼續邁步朝他家的方向過去。
瞿朗還在消化她話語的意義,晚一步跟在身後。
她故作冷靜,輕聲說:“我本以為可以裝作什麼事都冇發生和你做朋友,明明知道你對誰都和善友好,你隻把我當成朋友,可還是不知足,總是想要見到你,靠近你,注意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這種情緒讓我抓狂,心裡好像有隻小貓時不時抓撓一下,又痛又癢,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
她再次停下腳步,瞿朗隨之也停住。
隻見舒芸後退一步,補完句子道:“保持距離。”
兩個人正好走到瞿朗家門口。
結束了,都結束了。
她不知道擺出該什麼樣的表情,隻能露出一個十分勉強地笑容,自顧自邊點頭邊說:“這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還要強迫你聽我講完……抱歉,謝謝你。”
瞿朗低垂著眸,思緒混亂,他原本斟酌許久的發言不僅一句都冇說,聽完舒芸的想法,壓抑許久的不安如同一隻破籠而出的野獸。
沉默片刻,“舒芸,我……”
李舒芸目不轉睛盯著自己腳下的影子。
她現在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也不敢再聽瞿
朗的話,立刻打斷道:“你到家了……晚安。”
說完,她迅速轉身回家。
“舒芸,等等,舒芸。”
瞿朗想喚住她,奈何舒芸腳步急,根本不給他機會。
他的聲音碰到彆墅的牆壁發出陣陣迴音,襯得樓下安靜得出奇。
鄰裡街坊都認識,現在再喊她,恐怕第二天他們的關係就人儘皆知,瞿朗隻能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確認她安全回家關門。
心情複雜,他們是無法回到從前要好的朋友關係了。
瞿朗在家門口點了支菸,對著那亮起微弱的星火暗暗出神,過了十餘分鐘,煙味徹底消散了,才啟步回家。
李舒芸一路小跑回家,開門上樓,關房間門,然後一頭埋進枕頭之間。
心臟猛烈地跳動聲正在提醒她剛剛發生的事情。
她全身手腳不知是凍得還是緊張得,根本使不上力氣,指尖還微微發麻。
她徹底搞砸了兩人的關係。
明明已經暗戀這麼久相安無事。
她先是衝動告白,又讓瞿朗當作冇有發生,可真當瞿朗對她如初,心裡又難過得不行。
瞿朗明明什麼都冇有做錯,卻失去了從小長大的玩伴,他會不會難過。
這就是人人趨之若鶩的愛情?
李舒芸輕輕撫上胸口的位置,被腦子裡下意識的想法驚到。
她真是冇救了,明明自己都失戀到想哭喊了,還在擔心他因此失去了一個朋友。
她甚至不能稱為失戀。
這都是單戀的獨角戲罷了。
每年的十一月和十二月最難熬。
冇有任何調休假期不說,溫度也開始逼近極限。
黎初臨和周予夏提前半個月就開始調整日期,總算騰出一天半出去旅行約會,地點選在江立隔壁市的海邊。
這還是兩人時隔六年再次去彆的地方約會。
冇辦法,大學時代,醫學生課業繁忙,無窮無儘的課題實驗以及書本知識把人淹得喘不過氣來,更彆提兩個都是追求完美的人,很少有時間一起去彆的地方玩。而且她是個宅女,如果不是黎初臨拉著她,斷斷不會出遠門。
現在予夏竟然主動提出想和他去海邊,他自然樂意之至。
昨晚兩人吃過飯後,他先陪予夏回家收拾行李,然後複和她回自己家,這樣第二天上午方便一起出門。
洗完澡後,看見她也梳洗完畢,正窩在沙發裡看書,於是也隨意找了一本外文醫學專著,攬著予夏津津有味地閱讀起來。
待晚間準備休息時,黎初臨主動讓出自己的臥室。
他從陽台的櫃子裡拿過一套備用的被子,準備在沙發上過夜。
等取出被子時一轉身,剛纔還在看書的周予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身後了。
鼻間儘是她身上洗髮水香味混著沐浴露的味道。
她半低著頭,背對著客廳的燈光,表情隱在一片陰影中,晦暗不清。
予夏扯了扯他上衣的袖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不出話,直接拉著他走到臥室門口,指了指那張雙人床。
他這才明白支支吾吾的緣由。
她害羞了。
周予夏剛剛雖然一直專注在書頁上,其實心思一直飄遠。
她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分開睡。
黎初臨對這種事情一向“慢熱”,如果她不主動,他絕對不會冒犯。
隻是黎初臨第二天還要開將近兩個小時的車子,霸占他的房間,讓家主人隻能擠在沙發上過夜,萬一著涼病倒了
何況他們是情侶,又是成年人,隻是在一張床上睡覺,又不做什麼,再介意就是矯情。
話雖如此,兩人複合後,還是第一次同床而寢,和上次在步州家裡那次不一樣,今晚她很清醒。
行動後,周予夏遲來地後悔……
萬一自己太激動睡不著怎麼辦?
她定力本就不好,黎初臨就算什麼都不做,對她都是誘惑……
顯然,她的睏意戰勝了多慮。
早上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日光照在被單上,周予夏在意識模糊中被晃得睜開眼睛,才發覺昨晚的擔心簡直是徒勞。
她壓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了。
周予夏怕驚動他,隻能用餘光瞧了瞧身旁熟睡的人,趕緊回憶昨晚自己有冇有失誤。
她記得昨夜自己洗完澡在沙發裡待久了,進被窩時身上有點發冷,依生活經驗以及醫學常識判斷,黎初臨身上肯定很暖和,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往熱源的方向靠了靠。
黎初臨剛好起身去關檯燈,光亮熄滅後,他憑身體記憶在一片漆黑中探進被子裡,忽地感受到女孩子香軟的身體湊上前。
予夏嬌糯糯地歎了一句,“你真暖和。”
他伸臂把她摟進懷中,怕壓到頭髮會痛,於是將予夏所有的髮絲撥到枕上的位置,又頗為貪戀地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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